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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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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清桉这里得到的消息很重要,但相应的查起来难度也很大。
且不说根本不知道这印记具体长得什么样子,就是这位置都有些尴尬,隐在心口处,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
这事也只能慢慢查,祁云骁思起季听身上那不知被何人所下的毒,便点了信任的人去暗查户部侍郎一家。
谢清桉看着人领命退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觉得这毒是季允明下的?”
“就算不是他,也跟他有关系。”祁云骁交握住手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道:“不仅如此,蛊毒一事或与他也有所牵连。”
“嗯…”谢清桉敛眉深思,“季听是季允明的私生子,不受他喜欢,加之季允明从前与你在军饷一事上有过嫌隙,倒也不是没可能。”
“可若只因这么一点小事便加害于你,未免有些太过激进了。”
祁云骁放开交握着手,眼眉下压,“若是有人指使的呢?”
“你是说…丞相?”
祁云骁没再接话,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一般。
次日一早,谢清桉准时过来诊脉,脉象平稳,果然只要季听安好,祁云骁便不会有事。
收拾药箱时,他随口说道:“今日的药我已经遣人给季听送去了,至于手上的伤再过个几日我去看看情况。”
祁云骁刚抿下一口茶水,听他这话忽然就想起了昨日喂人喝药时的情景,手指涌起几分痒意,他下意识地捻摸起来,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谢清桉也没什么好待的了,提着药箱便走了。
寄月院内,小宁端着木盘,上面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她弯着眼进了内间,“郎君,该喝药了。”
季听靠坐在床上,闻声偏过头瞥了眼将过屏风的人,神色说不出的冷淡。
而就在人出现的一瞬,他的脸上扬起了和煦的笑容。
小宁再次被惊艳到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郎…郎君,婢子伺候…您喝药。”
季听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唇角扬出个温和的笑,“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喝。”
听着这话,小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可谢医师嘱咐过,让趁热喝,不然会影响药效的。”
“无事,等等吧,很快我就会喝的。”
音调温柔如春水般,让人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小宁没有法子,只好把药碗搁在床边的小桌上,就退了出去。
季听转而收起笑容,靠在床边转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细软的发丝半数垂落,另一半搭在肩上,露出精致的侧脸。
初春的阳光透窗而入,打在他的脸上,在上翘的睫羽上洒下一层层碎金般的光芒。
他安静地转着镯子,不多时便听小宁带笑的声音响起,“将军。”
季听勾起了唇,眼眉上挑,停下了转动镯子的动作,正好第十五圈。
侧眸看去,药碗还不停地向上蒸腾着热气。
来得倒还不算太晚。
祁云骁很快进了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季听的笑,说不出的乖巧,暖阳落在他的眼里,眼瞳的颜色被冲淡了许多,浅淡而透亮。
很像在舒服晒太阳的猫儿。
“将军。”语调缱绻,声音含在口中,软糯糯的。
“嗯。”祁云骁慢慢挪开了视线,瞧见了一旁的还未动过的药汤,“还没喝药?”
语调淡淡的,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季听点头,随后似有些怕责罚般低下了头,“有些烫,妾想等等再喝。”
烫这个字让祁云骁联想到了很多东西,那一小截灵巧的粉舌,蓄满了泪珠的双眸,可怜巴巴的眼神。
手指又泛起痒来,他摩挲着,声色浅淡,“药还是要趁热喝,不然很影响药效。”
“啊,妾不知道,这便喝。”季听着急地侧过身子就要去够那碗药。
缠着纱布的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能拿稳那碗药的样子。
祁云骁几乎是下意识就上前端过了那碗药,恰好与季听伸出的手指相触。
凉凉的,不似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他皱起了眉,端着药坐下后,打量起季听身上那身单薄的青衣,忽提高了些音量道:“张嘴。”
语气冷淡下来不少,还带着股子刺人的劲。
季听颤悠悠地张开了唇,长睫不断抖动,表露着他的害怕。
见他这样祁云骁捏紧了瓷勺,心里的烦躁就要爆发出来,他耐着性子道:“昨日我同你说过,让你照顾好自己。”
季听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随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扯了扯身上的青衣,血玉镯子滑落至腕间。
“妾不冷,妾自幼便体凉,虽不知为何,但妾其实并不冷,穿这些也刚刚好。”
这话听起来很是普通,偏落在祁云骁的耳中就不同了,忆起他被人下毒一事,祁云骁立刻将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突然有种冤枉了人的感觉。
“…知道了。”
烦躁消退下去,紧接着泛起的是不明原因的焦躁,他轻吹药汤,喂给人喝下,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镯子是谁送你的?”
昨日他便注意到了,就是一直没问。
血玉的镯子一看尺寸就知是女子所戴,只不过季听太瘦了,戴上还有些大。
季听接下那一口药,才道:“这是家母所赠。”
闻言祁云骁的心忽地放松了下,抬眸就见季听颇为爱怜地抚上那镯子,神情中流露出淡淡的思念之意。
祁云骁想起暗探报回来的消息,说季听在原先的府上过得很不好,甚至不如一个下人。
因为体弱多病,被人当成了座瘟神,处处受人欺辱。
母亲得宠时,二人还过得尚可,不过自从其母失了宠,他们的日子就一日比一日难过,母子相互依偎,度过了这许多年。
思及此祁云骁心下微动,搅动药汤时,似不经意般问道:“想回去看看你母亲吗?”
闻言季听猛然抬起头,眼里盛满了星星点点的光,“真的吗?将军愿意让妾回去看望母亲吗?”
语气里隐隐有几分激动。
像是被他的快乐感染到了般,祁云骁的心底痒痒的,也不由有几分开心,抿起的唇角勾出极小的弧度。
“嗯,先喝药。”
*
三日后,谢清桉将季听手上的纱布拆了下来,伤口处已结了痂,要完全消除还得一段时日,不过正常活动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季听如愿坐上了回季府的马车,同去的还有祁云骁。
本来他是没打算去的,不想季听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袖,问他可不可以陪着一起去。
祁云骁想起他在季府的遭遇,怕人回去又被欺负个半死,这才答应了下来。
二人这一行没事先通知季允明,故而当马车到府门口时,门前的侍卫都傻了眼,忙跑进去送信了。
祁云骁先行下了马车,等待的间隙,余光就瞥见季听背过身子扶着马车门,伸出一只脚费力地向下探,动作轻微又小心。
“啧。”祁云骁皱着眉,伸手揽住他的腰就将人带了下来。
“啊!”
季听被他这举动吓到,立马喊出了声,后来对上祁云骁不耐的眼神,才住了口。
站定后,二人还未说些什么,季允明就迎了出来,正巧看见祁云骁揽着季听,手还搭在他的腰间。
精明的眼神中闪过了然,他装作没看见,下了台阶,抱手道:“祁将军大驾光临,下官来迟了,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祁云骁瞧见他来,才松开了手,声音冷淡,“嗯,知道来迟了就行。”
可以说要多不给面子就多不给面子。
季允明被堵得没了话,视线只好转到季听的身上,见他病态消去不少,便知他在将军府过得不错。
他露出个慈爱的笑来,“知行,为父看着你的气色好了不少,为父真的是为你感到高兴。”
季听回以一笑,而祁云骁却不欲跟季允明多废话,直接跟他点明了来意,“我这次是陪知行一道来的,他想回家看望母亲,多余的废话就不用说了。”
季允明彻底没了话,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得很好,迎着二人就入了门。
祁云骁跟着人往里走,不防被人拉住了衣袖,偏过头就见季听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
他没说话走到了一边,季听跟在其后。
季允明看见二人走开只站在原地默默等待。
“将军,一个时辰后可不可以到母亲的院子接一下妾?”
季听的个子比祁云骁矮一些,说话时他似乎不想被别人听见,刻意踮了起脚,凑到祁云骁的耳边。
声音软软的,又带着小心的试探,呼吸落在耳畔,痒的不行。
祁云骁逃一般地偏过了头,点点头,应承下来。
待季听随着婢女走远,祁云骁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耳朵,莫名又有些烦躁起来。
*
对于季府,季听已熟到不能再熟了,走出祁云骁的视线后,他就让婢女走了。
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到了个稍显破败的院子中,里面没有人。
精致的小池塘中被污浊覆盖,几条小鱼翻着肚子飘在上面,另一边的花植没有人打理,已经枯败凋零了。
季听视若不见,径直入了屋,眼前黑了下来,分明青天白日,这屋子却像是透不进来天光般。
几下咳嗽声从内间传来,屋里见不到伺候的人,季听勾了唇,朝着声音的来源而去。
内间的人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婢女来了,抬眸看去之时,却全然愣住了,接着浑浊的眼中溢出怨恨。
“你怎么还不去死,若不是你,老爷怎么会不要我!咳咳咳,你赶紧去死啊!”
听着这些咒骂之语,季听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在这样的氛围中,显得格外阴森。
“娘,很可惜吧,我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