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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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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晨光刚露出个头,将军府内就已有人在活动了。
祁云骁穿着身玄色薄衣,袖口紧束起,手持长剑在院中的空地上修习剑术,剑身泛起寒光,与其主人一般无二。
一套剑术稍歇,院门外便有声音传了进来。
“静川,正好该诊脉了。”
谢清桉提着手中的药箱进了院中,祁云骁冲其颔首收起剑就朝屋中走去。
进了屋,伺候的人上来接过祁云骁手中的剑,他顺势在外间坐了下来,将手搁在桌上,另一只手端起茶盏开始饮茶。
谢清桉晚一步进去,在桌上放好药箱,取出脉枕后,将其垫在了祁云骁的腕骨之下。
二人这一番动作极为默契,像是已历经过无数次了。
伺候的人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了二人。
谢清桉搭脉而上,开了口,“下蛊之人可有线索了?”
“没有。”祁云骁放下茶盏,原本平静的眼底闪露出凶狠,眼眉猛地压下,“那人摸准了我回锦州的时辰,还特意选在了第二天才下蛊,那一日宴席颇多,席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要排查也需要好一段时间。”
“他将蛊下在我和那病秧子身上,欲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死,若不是你觉察出,想必我还蒙在鼓里,到死前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
语气里带有对下蛊之人的怨恨,更有找不到人而生出的焦躁。
谢清桉收回手,抿唇思考,“连心蛊能将二人的命数相连,一人身死另一人也会身死,不过他为何非要选在这季听的身上,他完全可以随便选个人,这样岂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
“说不准那病秧子也跟下蛊之人有仇。”祁云骁没太在意谢清桉的话,找不出下蛊的人,考虑这些个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
“也有道理。”谢清桉收起脉枕,看向祁云骁,语气平和,“脉象还算平稳,倒是没什么变化,看来只要季听那边不出问题,你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这话音刚落,祁云骁就面色一变,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大半落在玄衣上加深了其颜色。
“静川!”
谢清桉惊呼出声,欲要查看他的状况,却见祁云骁擦去嘴角的血,眉间皱起沟壑,眼底隐隐有不耐之色,“是那个病秧子。”
语气恨恨,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季听?”谢清桉不解其意,祁云骁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径直起身朝外走去。
也不管衣袍上的血迹,只胡乱地擦去了唇角的血。
谢清桉这才反应过来,大约是季听那里出了什么状况,蛊虫起了效用,祁云骁方会有这般反应。
看这情况应是不大乐观。
不再多想,谢清桉收拾好药箱,忙跟了上去。
*
祁云骁黑沉着脸踏入了季听所在的院子,无人迎接,他一时有些微诧,却没太放在心上。
推门而入,一点生息都没有,屋中没一个人不说,连烛火都已熄灭多时了,燃到了底。
见此情景祁云骁拧紧了眉,朝内间走去,习武之人向来听力要优于常人,可偏偏他都离得这般近了,都还未感受到那人该有的呼吸。
步子又快了些,越过面前稍显碍事的屏风,看到了后面的人。
长长的青丝遮挡住了他半张脸,露出的另外半张脸苍白如纸,青衣落在他的身上却显不出他该有的呼吸,活像个已经离世多时的人。
“啧。”祁云骁跨步上前坐在床边,揽住季听的腰,让他坐起身,指尖放在他的脖颈处感受起脉搏。
良久才跳动一下,倒真是快死了。
“真是麻烦。”他不耐烦地咒骂出声,半分怜惜关心的想法都没有。
正焦躁间,怀中的人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颈侧更是传来微弱的温热呼吸,痒的祁云骁立即拉开了身子。
“…将…军。”季听半睁着眼,睫羽垂下,脆弱到了极点。
语气里毫无气力,仿佛跟其大声说一句话就会把他吓死。
“没死?”祁云骁再度搭指落在他的脖颈上,脉搏微弱,但是比之刚才已是快了不少。
真活过来了。
祁云骁放下手指,看都不看季听一眼,就将人又放回到了床上,“没死就行。”
话落他便起了身,也不再看望季听的状态,抬步就去了外间,仿佛只要他还活着,祁云骁就满意了。
在外间等待谢清桉的间隙,祁云骁本想倒杯热茶喝着,怎奈拎起茶壶一倒,出来的全是冷茶,不知已放了多长时间了。
眉头再次皱紧,祁云骁后知后觉地考虑起刚才忽略掉的事情。
燃到底的火烛,无人更换的冷茶,加之这病入膏肓的人。
怪不得人刚来了三日,就要咽气了,被这么照顾着,想不咽气都难。
正当此时,谢清桉提着药箱步履匆匆而来,祁云骁以眼神示意屏风后的人,他立刻便朝那处去了。
坐没一会祁云骁也起了身,步入内间,绕过屏风,稍瞧了一眼床上阖着眼的人,“人怎么样了?”
声音不咸不淡,没太大的关心之意,像是随口一问。
“嗯…不好说,他这副身子实在太过虚弱,体内不止有连心蛊,还有毒。”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谢清桉都没见过这般衰惨的身体,五脏六腑都跟豆腐一样,随便晃悠两下可能就会碎裂。
更遑论身体里的毒与蛊,毒深入骨血之中,非一日能达到的效果,似是长年累月积攒而成的。
“毒?”祁云骁的眉梢向上挑动,眼神扫向床上的人,不辨神色的脸上绽露出些许讶然,“他还中了毒。”
话语中隐含几分了然的意味,他忽然就明白这人为何会病得这般重了。
“嗯,这连心蛊还好说,目前对他没太大的影响,就是这毒不好解,也不知是谁下的,不致死,但极为折磨人,且经年累积的毒素要根治起来恐怕也很难。”
说话时,谢清桉难得的皱了眉,解毒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但这样深入身体各处的毒倒确实有些难住他了。
“解不了也无妨,吊住口气就行,只要别死了,其他的你看着治。”
眉梢放平,那点子微乎其微的讶然褪去,祁云骁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淡的模样。
话里话外表达出的就一个意思,只要人不死,怎么着都行。
谢清桉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听着他的话也没觉得有多不对,略点点头,就起了身,准备去开个方子压制一下季听体内的毒素。
“等等。”
谢清桉闻声转头看向祁云骁,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怎么,还有何事?”
却见他一脸不耐地指向床上的人,谢清桉的视线追随而去,顺势扭过了身子。
“给他把这手包扎一下,血流成这样子,不死也难。”
闻言,谢清桉定睛一看才注意到被子上零星落着几点血迹,再看季听攥成拳的手更是隐隐泛着红,两只手都是如此。
左手好似更严重些,血迹顺着突出的腕骨蜿蜒而下,凝结成血痂,与那血玉镯子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诊脉时,谢清桉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他体内那惨不忍睹的状况给吸引了去,也没太关注季听这手。
这人又是怎么注意到的?
“好。”谢清桉敛去心中的疑虑,识趣地不去多问这伤口的来源,放下药箱拿出纱布便开始为季听包扎。
被子上的血点一路向下,祁云骁低垂眼眸,视线跟着落下,看到了地上那滩子深色的印记,像是什么东西撒了。
偏圆的血滴零散分布在其周围,一路向外蔓延至外间,过于小以至于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祁云骁微抿着唇,随着那血迹抬步往外走。
而谢清桉正专心于处理伤口,没在意他的举动,更没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眼珠子缓慢转动,盯着那抹背影,直至消失在屏风之后。
他的唇角轻微上扬,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来到外间,血迹在渣斗前戛然而止,祁云骁俯身拎起那渣斗,清脆的响声贯入耳中。
里面有东西。
他看一眼内间,宽大的屏风遮住了视线,略迟疑了下,祁云骁撩起微薄的袍子,单膝跪地,将渣斗中的东西倾倒在了旁边铺着软毯的地上,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碎成几块的瓷片,依稀是个碗的模样,上面也挂着不同程度的血迹,还有淡淡的药渍。
思起那满手的鲜血以及地上不易察觉的印渍,再有就是这间屋子的情况。
一种想法在他心头盘旋而生,舒展着的眉头再度收紧,祁云骁也不收拾地上的狼藉,起身就出了门。
再度进入屋中时,谢清桉已经包扎收拾好了,正提着药箱绕过屏风往外走,瞧见他进来疑道:“你这是出去了?”
“嗯,有点事处理了一下。”
祁云骁没掩饰他出去的事情,却也没仔细说他到底做什么事去了。
谢清桉点头,不再多问,只嘱咐说:“已经给他包扎好了,只是这手上的伤口太多,怕是近期都愈合不了,想自己喝药恐怕也不行,你记着叫个人来喂他喝药。”
“对了,喝药可马虎不得,一定要看着他全喝完,若是断了,这毒可能反扑得更厉害。”
话罢,谢清桉怕祁云骁不上心,意识不到喝药的重要性,又补了一句,“会一命呜呼。”
“好。”
见着祁云骁颔首,谢清桉才满意了,“那我先去给他开方子了,一会熬了药让人给送过来,尽快让他喝下。”
谢清桉没什么再嘱咐的了,说完便朝外走去,祁云骁与他擦肩继续朝里面走。
将要绕过屏风时,听到外间传来惊呼声,“哎呦,哪儿来的碎瓷片,也没人收拾。”
罪魁祸首祁云骁没半分愧疚,步子不停绕过了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