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送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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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圆月已渐上树梢，远处的夕阳闪烁着最后的余晖，鸟儿倦归，纷纷扑闪着翅膀，飞回彼岸。
萧暄批完奏折，神情困顿，仰着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假寐。王瑜悄悄地挪动着脚步，把暗玉龙纹大氅罩在皇帝身上。
他掩上殿门，王中凑过来要说什么，却被他一把打断，“小点声，吵醒了万岁爷，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王中缩了缩头，压低了嗓音道，“干爹，兵部接到西北的急报，有折子要送进去。”说着从袖口掏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王瑜。
“你去准备晚膳，”王瑜接过折子，瞅了瞅天色。心想，这皇帝也忒难当了，这一天天的就没睡个囫囵觉。
他轻叹一声，还是得认命般地送进去。这还没等他踏进门，长庆宫的如玉就小跑着过来了，喘着气，“公公，还请禀报陛下，小公主不好了。”
王瑜眼皮一跳，小公主从出生开始，长庆宫的太医就没断过。为此，皇上还亲下旨意，专门派了医女住在长庆宫，日夜不停地守着。怎么，这才几天，又出事了。
外面吵闹，萧暄立刻就被惊醒了，他挥去身上的大氅，“王瑜。”
“奴才在。”王瑜跺了跺脚，奔了进去，将外面的事情通禀报了，“……据说是有人把小公主给吓着了，直到现在还哭闹不休呢。”王瑜给皇帝披上大氅，又拿出那份奏折，“兵部刚刚派人递了份折子。”
大周与东胡正在西洲和谈，此时来的军报不是喜事就是战事。萧暄踏上龙椅，翻开那份折子，不禁爽朗一笑，“好，好啊。”
王瑜随侍身边，最会察言观色，“难得见万岁爷这么开心，想必是天打的喜事啊。”
“嗯，不错，西洲的和谈进行得非常顺利，东胡已经撤兵，大军也在准备拔营，东胡的突利可汗要来朝见了。”
“喜事啊，万岁爷心头的烦心事可算了了一桩。”
“嗯，”萧暄嘴角一弯，轻轻敲打着手上的折子，沉思了片刻，说道，“明日将你送两道圣旨，一份给凤弦宫，还有一份给锦绣宫。”
凤弦宫是加封淑妃娘娘的，锦绣宫住的是庄妃娘娘。王瑜眼珠一转，说了句，“那奴才回头就去写一份给您过目。”
王瑜是太监总管，更是皇帝的亲信。平日的圣旨多是他拟好，由皇帝审阅，加盖玉玺。
“晋庄妃为贵妃，”萧暄沉吟了一会，“记着，你先去锦绣宫颁旨。”
王瑜脑袋一转，瞬间就想到了其中的关窍。东胡可汗来朝，后宫需要有人主事，可偏偏皇帝没有选皇贵妃，而是选了庄妃。淑妃有孕，晋为贵妃也是再平常不过了，可偏偏皇帝也要晋庄妃，还排在淑贵妃前面。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够人喝一壶了，王瑜忍不住啧啧一声，也亏庄妃娘娘能力强啊，不然这连番的操作，普通人谁接得住啊。
赶到长庆宫的时候，皇贵妃正搂着孩子来回地踱步，整个长庆宫上下战战兢兢的，几个宫人跪在地上收拾碎片。萧旻哭丧着脸躲在乳娘身后，沉默不语。
原来，萧旻下学来到长庆宫，见皇贵妃不在。他就去了偏殿，本来是想看看妹妹的，却一不留神打碎了案几上的花瓶，把小公主吓得不轻。
小公主患有心疾，长庆宫是不允许有丝毫喧闹的，就怕吓着她。偏偏是自己的儿子触犯了，蓝妍气得不轻，凶了萧旻几句后，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又十分后悔，但怀里这个就是不消停，弄得她是半点办法也没有，手心手背都是肉，唉。
听清楚了整件事的全貌，萧暄微微蹙眉，他朝萧旻招了招手，“过来。”
萧旻耷拉着脑袋，怯生生地望着萧暄，脸颊上还挂着几颗泪珠，看着就十分可怜。萧暄摇摇头，牵起他的手，“你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妹妹的，以后想见她就随时过来，不用偷偷摸摸的。”
“可是，母妃说妹妹生病了，不能打扰她。”
“怎么是打扰呢，她是你妹妹，现在妹妹生病了，你更要关心她，多来看看她，知道吗？”
皇贵妃脸色僵硬，将小公主交给乳娘，跪了下来，“嫔妾有罪，都怪嫔妾照顾不力。”
“唉，你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孩子，也真是难为你了。”萧暄抬抬手，如玉将皇贵妃搀扶了起来，她眼眶挤出泪花，轻咳了几声。身子犹如弱柳如风，再也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萧暄见状，沉吟道，“你身体不好，应当好生修养。要不，把旻儿交给太后那边养着吧。”
“不，嫔妾可以的，”蓝玉大惊失色，急忙说道，“陛下，刚刚嫔妾太着急了，才说了旻儿几句。但嫔妾不是故意的，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起来吧，朕就随口一说。”萧暄扶起她，再也没有提这件事。
到了时辰，长庆宫摆起了晚膳。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萧旻感觉十分开心。吃完饭，乳娘要带萧旻离开，他撇着嘴，显然不高兴。
皇贵妃笑着抱起他交给乳娘，见他走后。又含情脉脉地望向皇帝，如玉带着宫人退出了宫殿。萧暄却抚着额头，借口要处理西北的军务离开了。
蓝妍抿抿嘴唇，脑中闪现皇帝离去前的表情。心中有些不自信，“如玉，本宫老了吗？”
如玉明白她心里芥蒂什么，“主子，您多虑了。皇上不是说了嘛，小将军在西洲议和有功，要和东胡的大汗一起回朝。这得要抓紧准备呢，宫里恐怕也要忙上一阵呢。”
“那宫里，谁忙？”如玉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蓝妍，在这后宫，她位份最高，可凤印却在庄妃手里。她生下小公主后，皇上和太后也丝毫没有提这件事。想到这，蓝妍心里隐隐不安。
“小公主最近一直这样吗？”皇帝端坐在轿撵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太医说，公主受不得惊吓，皇贵妃娘娘养得也就精细些。”
萧暄不语，半晌说道，“去锦绣宫。”
王瑜应诺，指挥着太监拐弯。
锦绣宫在西南角，离承乾宫相对远些，但离掌事的四司六局却十分近。后宫的掌事姑姑和太监拐个弯几步路就能到锦绣宫，处理事务非常地快捷迅速。
听到圣驾的动静，庄妃猛然一惊。她放下手里的绣活，屈身行礼。萧暄扶起她，坐在炕上，见到案几上的笸箩，愣了愣神。
那里面放着一件天青色刻丝鹤氅，领上的青竹纹绣了一半。庄妃拿起它放到一旁，又端上茶水放在了案几上。
“陛下怎么来了？”庄妃嘴角微弯，露出温柔的笑容，让人见了宛若春风，挑不出一丝毛病。
“东胡的可汗要来朝见，宫里的宴会怎么安排，你和光禄寺商量吧。”
“嫔妾明白的。”庄妃笑着，大方得体，颇有后宫之主的风范。
半晌，鸦雀无声，屋里落根针，恐怕都能听见。王瑜立在一旁，心头也抹了把汗，庄妃娘娘，你倒是说句话啊。他瞅了瞅碧秋，给她使了个眼色，碧秋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萧暄起身便要离去。庄妃笑着恭送，脚步却是顿在门口，并没有打算出殿门。
萧暄毫不在意，带着王瑜走到院子里。在出锦绣宫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庭院森森，深不见底，无尽的黑暗与孤独团团将它团团包裹，摸着砖头，都能感受到凉意。
走在路上，萧暄神色复杂，低声说了句，“王瑜，大皇子走了多久了？”
王瑜心里一咯噔，“有五年了。”庄妃怀着孩子，眼看就要生了，偏偏遭了不测。那是皇帝的长子，彼时萧元也才出生，他又忙着河道上的事情，对庄妃多有疏忽。
“她到底是怨了朕的。”萧暄抬头望月，月色薄凉，弯弯的一角垂在空中，泄在湖面上，打着弯儿似地拨动着春水。
王瑜垂眸不语，半晌也不敢接话。后宫之中，如果说谁最受宠，无疑是淑妃，若论谁最特殊，确是庄妃。因为大皇子的事情，帝王始终对她怀有愧疚。
“你说，朕送庄妃一个孩子怎么样？”
送孩子？怎么送？王瑜脑袋上凭空冒着问号，他睨了睨皇帝，心里翻着白眼，庄妃娘娘都不搭理您，你上哪给她孩子啊。
但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庄妃娘娘如果有个孩子，那自然是最好的，也能填补娘娘心中的空缺啊。”
“那安悦怎么样？”
王瑜愕然，深吸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平复心神，笑着答，“自是最好不过了，”原来陛下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他接着说，“公主年纪小，又不记事。如果庄妃娘娘知道，必然视若亲女啊。”
萧暄微微颔首，显然有此打算。王瑜面露迟疑，“不过，皇贵妃娘娘尚在，恐怕……。”
萧暄默不作声，眼神深邃，“皇贵妃不适合养孩子。”说完就转身坐上了龙撵，留下王瑜站在那，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陛下，刚刚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送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