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梦》意抒

41、棘手

　　洗了个热水澡，全身都得到缓解，痛也不痛了，就是还累，只想躺着。
　　本来还困的眼皮子打架的顾楉，此刻清醒了，安静的等外边白景寻洗澡。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进来了，嘴里咬着烟，隔着被子靠在床头。
　　顾楉招呼他进来：“你是病人，别冻感冒了。”

　　白景寻吸了口烟：“等我抽完这一根再说。”
　　顾楉爬起来去扯他右手，纱布干干的，一点水也没沾到：“手还痛吗？”
　　“你痛吗？”白景寻真挚的问她。
　　顾楉跌回床上，不想和他说这事，除了第一次，后边的都不痛，只是她也不讲，反问，“你，你那套究竟买了多少？”
　　总感觉他就像制作这个的，用也用不完。
　　白景寻倾身往垃圾桶里弹烟灰，语气平静：“五盒。”
　　“……你真厉害啊。”
　　“是吧，我也觉得。”

　　实在不想和他聊这些了，臊得慌。两人不再讲话的结果就是屋里静默到了极点，这下没有风雨声，单纯的安静，安静到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俩。
　　顾楉翻身，抱住了他：“白景寻，你上次掉进洞里的时候怕不怕？”
　　反正那天她怕死了，她反复令自己设身处地，无论哪种结果，都是怕。
　　白景寻扔了烟，进了床，左手环在她背后：“当时和现在一样黑。”
　　顾楉伸出五指挥了挥，看不清的程度：“那你怕吗？”
　　“你觉得呢？”
　　“怕吧。”

　　白景寻嗯了声，怕的要命，他怕自己就这么死了，不甘心的同时又不舍，好不容易才遇见顾楉，怎么可以死？
　　他想和她结婚，想和她生子，想听见她喊老公。就是靠着这些美好的愿景，一遍遍的让自己清醒，别沉睡。

　　顾楉轻拍他，安抚：“别怕了，都已经过去了。”
　　“你是在哄小孩吗？”
　　“嗯，就哄你这个小孩。”
　　白景寻左手用了些力，抱紧了她：“谢谢。”
　　谢谢你，为他这无趣的人生，增添了惊艳。

　　顾楉往他怀里拱了拱：“那当年你被全村骂，被误解，伤心吗？”
　　当年白景寻的确是打了人，给了一拳，剩下的，忍住了。他也不想闹太过，毕竟这是唐晴荷自愿做的交易，如果不是他开出的虚假条件太诱人，唐晴荷会上当吗？
　　白景寻是恨的，恨意有，还不至于杀人。第二天得知他的死讯，白景寻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可后来从医生口中知晓，那人是病发，三个月期限一过，早就活不长了。只是他恰好卡在了这个点，被迫成为了刽子手。
　　于是所有人都说他杀了人，声讨着他和唐晴荷。久而久之，白景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杀了人。

　　那一段时间，曾是他最黑暗的时候，他陷入了外界与自我的拉扯中，一方面认为自己没杀人，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杀了人。再加上唐玉荷入狱，反复折磨着他，让人精神崩溃。
　　后唐玉荷看不下去，带着那位医生向村里人解释，但都不买账。一致认为，要不是白景寻去找人理论，把人气到了，人会死吗？
　　他就算不是亲手杀人，也是间接。

　　在事情演变到最糟糕的地步，传来唐晴荷自杀的消息，人人说一命抵一命，只有白景寻知道她这是以命换求他的清白，她成功的做到了，成功的让大家相信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他，就是那个遭了报应的人。
　　她曾在信里说：“景寻啊，我这一生，就像个笑话，活得极其狼狈。小时候被你外公外婆打骂，说我女孩子没女孩子的样。后和你爸又出了那档子破事，被骂的落花流水。现在我的儿子，还要承受这一切，无端的谩骂，是最致命的。景寻，是妈不够好，是妈醉在了爱情里头，拖累了你。你放心，妈会还你清白的，给你一个快乐的人生。只是有一点，妈很愧疚，好好照顾外婆和小姨，往后她们是你最亲的家人。”
　　白景寻恨她的同时，又爱她，他听了她的话，守在外婆和小姨身边，好好照顾。

　　痛苦的回忆一闪而过，白景寻心口闷痛闷痛，他下巴抵在顾楉脑袋上：“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我现在有你，我很快乐。”
　　顾楉困的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糊糊的：“我也是。”

　　.
　　电和唐玉荷她们的回归一同到来，当时还在床上卿卿我我的两人直接被吓到，白景寻给顾楉穿好刚解一半的衣服，自己套上外套就下了楼。
　　李惠一看到他就跑过去抱住：“我滴乖孙哦，你让外婆好想。”
　　林安也是，哥哥叫的欢乐，最后狗鼻子似的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哥哥，你身上怎么有石榴姐姐的香气？”

　　白景寻平静无波，如枯井：“刚去叫她起床，进了她房间，肯定有香味。”

　　李惠贼兮兮的：“你俩，有情况？还叫别人起床。”
　　白景寻扯了扯衣服：“外婆，想多了，她最近几天不舒服。”
　　正在整理东西的唐玉荷闻言，激动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就，就，”这下白景寻终于卡壳了，“反正是有点不舒服，都饿了吧，我去做早餐。”

　　早餐做到一半，顾楉就进了厨房，两人打着眼色。
　　“你告诉她们我不舒服？”顾楉不可置信。
　　白景寻握着铲子，让她小点声：“这不找理由吗，况且你这样子不解释清楚，到时候也会多问。”
　　顾楉：“还不是因为你。”
　　白景寻自知理亏：“所以给你打了两个荷包蛋，补补。”

　　没了之前自由的二人世界，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积极，向上，正能量，刚开始还不适应有外人在，经常是白景寻脱口而出“小石榴”，最后在三脸困惑表情下，他凭空变出一个小石榴，问吃不吃。
　　李惠一脸嫌弃：“这都没熟，你到哪里摘的。”
　　唐玉荷冷漠：“还兜着呢，扔了吧，都坏了。”
　　林安激动：“石榴姐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石榴姐姐？”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到顾楉耳朵里，就变了味，成功被热水给呛到。
　　李惠贴心的给她拍背：“小心点，喝水就慢慢喝，着急什么。不要像那个白景寻，帮人送物资都能掉进洞里，多大的人了，也不长心…”

　　在晚上，白景寻溜进她房间的时候，顾楉说教起了他：“你怎么回事，突然来一句小石榴，吓死人了。还有那石榴哪里来的？”
　　白景寻抱住她睡下：“上次经过人家门口，看见他家的石榴树结了石榴，就讨了一个。”
　　“都快坏了，你还收着呢。”
　　白景寻亲亲她：“我喜欢。”
　　顾楉脸贴在他胸膛，回抱住他，吸取他身上的热量：“我姐明天就要回来了。”

　　白景寻睁开了眼睛，困乏的睡意跑了一半：“嗯，早点睡吧，明天有一场恶战。”
　　顾楉亲了他的嘴唇：“晚安。”
　　“晚安。”

　　.
　　没等到陈璃，倒是先等到了另一件棘手的事。
　　小袁在群里通知大家去看视频评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被买了黑粉一样，评论全都转变了态度。】
　　顾楉立马前去围观，前些天还好言不断，都要争着看帅哥的评论，此时恶言恶语，看得人青筋突突的跳。

　　“我去，人不可貌相啊，这位帅哥之前杀过人？？？可怕。”
　　“据我所知，他妈妈还是小三，果然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同一劣根性。”
　　“我认识，以前同一个学校的，很混，打架斗殴不在少数，还被学校劝退过，脾气还暴躁，特别坏。”
　　“最新情报最新情报，我真的要气死了，他还勾引摄影师，人家摄影师都有联姻对象了，一直骚扰。”
　　“所以，摄影师还好吗？我之前就看这摄影风格很眼熟，后来经过多方面确认，才知道是石榴啊，摄影界那个新星。”
　　“石榴退圈后，又匿名出山了。快逃啊，姐姐这么优秀，怎么找了这样的事做？”
　　……

　　一大堆抨击白景寻的言论如潮水般袭来，她发现了怪异的点，全是维护她的。
　　气血上涌，她打电话给了陈璃。
　　“姐，你要不要这么无情，你知不知道白景寻就是被舆论给害的，你现在又要拿舆论伤害他，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狠心？”
　　“石榴。”被她没大没小的一通骂，陈璃火大，脸都气扭曲了，“说些什么呢，在你眼里老姐我就是这么作恶多端的人？我看你是被白景寻蒙蔽了双眼，连真相都看不清了。我陈璃做事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你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的事以后我都不管了，让你父母来管。”

　　嘟嘟两声，电话挂了，顾楉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冷。怎么就这么难呢？她不过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双手颤抖的和陈璃道了歉，又去群里询问。
　　【要不发个视频澄清？】
　　许久没发声的白景寻讲话了：【不发。】

　　顾楉换到和他的聊天界面：【为什么，又不是真的，为什么不发？你听够了这些话了，我不想让你再听。】
　　寻：【还不明白吗，石榴，就冲着我来的。澄不澄清都是徒劳，因为发生的这些事很难讲清楚。你看我之前在村里的澄清，有谁相信了？还不是被骂了这么久？】
　　顾楉算是看明白了：【这不一样，从全村人谩骂到网络谩骂，性质不同。】
　　寻：【不，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网络信息更新快，我现在处于舆论中心，等下周热度过了，就没事了。】
　　寻：【我妈曾说过，无端的谩骂是最致命的，可我被骂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挺过来了？】

　　顾楉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了下来：【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寻：【可你会受苦。】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