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梦》意抒

27、浮躁

　　八点一刻，暗色浓浓的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呜咽着仿佛哭声，没多久就听见了噼里哗啦的声音，大雨倾盆砸了下来，裹着风一同吹进了屋里。
　　唐玉荷起身关门，隔绝了冷空气：“哎哟，下这么大的雨。”
　　李惠都忍不住扯紧了自己的衣服：“得烤火了。景寻，这雨明天要是还在下的话，你和小顾就在家呆着得了，别出去乱走。”
　　白景寻没应她的话：“我有分寸。”

　　第二天并没有下雨，也没有出太阳，阴天。前一晚被大雨洗刷过，周边都亮丽不少。
　　顾楉和白景寻吃过早餐，就坐着车离开了。
　　她听从安排惯了，这下舍得开口问要去哪？
　　白景寻转动方向盘：“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关子卖的，挺不像他的作风啊。

　　车子走过繁华的小城，在一偏僻的深山里停下。顾楉解开安全带，看着这山林里的一栋小屋，上边只写了个休息室，具体的不清楚。
　　看的久了，忘了开门，直到车门被白景寻拉开。
　　顾楉这才下了车：“这是什么地方啊？”
　　白景寻依旧不解答，头往外撇了撇：“跟着我。”

　　顾楉跟只易受惊的兔子，左看看右瞧瞧，在进入休息室，里边闲闲散散一群人，看到她和白景寻，统一化的做着手势吹哨打闹。
　　白景寻喊停：“能正经点吗？”
　　李平最是闹腾，看见天仙配的二人，哪里还能停下来：“大魔头，啥意思啊？”
　　白景寻领着顾楉在一单独宽敞的红沙发坐下，而他就立在边上，宛如保镖，不容许这些人侵犯。
　　“朋友，过来玩的。”

　　顾楉顺势打招呼。
　　偶然见到个漂亮人儿，难免会心痒痒，在场人忍不住逗弄。
　　但这些逗弄全都被白景寻接下，他这护主行为，可疑极了，于是苏通海直言：“这该不会是你马子吧？”

　　白景寻后悔了，他一开始最单纯的打算就是带顾楉来看比赛，现在这些人，令人不齿。
　　他冷峻的脸上布满愠怒：“还是想想比赛怎么赢我。”
　　“你！”苏通海最不喜欢别人戳他痛处，特别是白景寻这个当事人，“可以，你看我最后一次能不能赢你。”

　　比赛？顾楉匪夷所思的看着白景寻后背，为什么宁愿参加这些小比赛，也不愿意去大比赛？
　　还在思忖，就被牵着手腕，带着走出了屋子，顾楉差点脚踩脚。
　　他俩去了另一间小房子，开锁进去，灯光忽闪两下亮了。这里头只有一张床，床头柜，凳子和紧闭的窗户。
　　白景寻嗓音低哑：“你在这坐会儿，我不进去，外边等。”
　　说完，他搬了一张凳子在屋门口坐下，颇像守门神。

　　顾楉悄悄的松了口气，真是头脑里都装了些什么，刚才白景寻那一系列行为，居然让她想歪了。
　　好像来旅游的日子除了休闲就是休闲，不过，顾楉坐在床边，身子往后靠，手撑在床上，看着门口白景寻的背影。不过，也被他带着见识到了很多新奇事。

　　大概休息了半小时，那边有人喊白景寻上场了。
　　顾楉比他先一步动：“你去比赛吧，我在这等你就行。”
　　“你不想看比赛吗？”
　　“啊，可以吗？”
　　“可以。”白景寻说道，“等所有人都上场去比赛，休息室空着，你可以通过电子大屏观看。”

　　顾楉欣喜若狂：“那好啊。”先前从方雅口中听说他开赛车，就已经让她心潮起伏，如今能亲眼见证，自是不会轻易错过。
　　她的心情大大的鼓舞了他，白景寻笑：“有什么事找前台，她会帮助你的。”

　　送人进休息室，白景寻让前台多照顾，想走，又被喊住。
　　前台也藏不住八卦神情：“让人一个人坐这干嘛，带着上去比赛啊。你不知道就因为你带了一个姑娘来，那些人都打了电话，喊女性朋友来救场了。”
　　白景寻捂了下额头，这群幼稚的家伙：“不了，就让她坐在这吧，上面”

　　“我可以的。”顾楉细声打断他的话，难掩蠢蠢欲动。
　　白景寻看透，忽又不拦了：“那走吧。”

　　比赛的车都是举办方安排的，白景寻有一辆常用的，雪铁龙。其实他开什么车都无所谓，就是懒得换。
　　现场人头攒动，各方人马都在做准备，白景寻是第一批要上场的。因为人多场地小的原因，赛程都是一批一批来的，最后用时少者获胜。
　　裁判尖声让大家快点：“天气看情况又是要下雨，请大家在下雨之前完成比赛。”

　　参赛者纷纷听令，白景寻坐进车内，递给顾楉一个黑色头盔：“戴上。”
　　顾楉看着两手空空的他：“那你呢？”
　　“我没事，主要是你，总得保证安全。”
　　顾楉手忙脚乱的戴好，几乎不敢乱动，呼吸都放缓不少，就怕干扰到他。

　　白景寻在做最后的准备，把车开到指定位置，就检查车内设施，同时外边也有人检查。
　　发现没有失误，就等待开始了。
　　无关人员全部离场，裁判瞄准时机，举着手。

　　顾楉能察觉到身边人即将一触即发的紧绷，她心跳加速，右手抓紧车扶手，紧盯着裁判手里的木仓。
　　没一会儿，一声响，车子轰的一下冲了出去，推背感极强，顾楉差点溢出尖叫。
　　山野湾高山路险，七环八绕，没有超高的驾驶技术，寻常人难以招架。
　　就这么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顾楉算是见识到了，每走过一小段路就转弯，看不到路的尽头，像是要坠下去。

　　“怕不怕？”在车子的呼啸声中，白景寻的声音传来。
　　顾楉紧张兮兮：“不怕，你开车，不要讲话了。”
　　极速情况下，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白景寻失笑：“不怕就好。”

　　过半时，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斜飞，拍打在前车玻璃上。白景寻打开雨刮器，平扫着雨滴。
　　顾楉看着暗沉的天气，心头升起忐忑：“下雨了。”
　　白景寻话语安稳：“嗯，反正也快比完了。”
　　“我们是第一名吗？”顾楉转头看着他专注的模样，他开车脊背又正又直，一双大长腿艰难的塞进座位里。
　　“是。”

　　话音刚落，滂沱大雨落了下来，顿时车窗玻璃上流淌过雨水，像奔腾的小溪。
　　同一时刻，车内广播传来讲话声，夹杂着电流音，嘶啦嘶啦。
　　“因恶劣天气影响，为保证安全，请所有参赛者放缓车速行驶。再次重复，因恶劣天气…”

　　顾楉慌张的看向白景寻，她在尽力保持镇静，但出口的话还是出卖了自己：“咱们，慢，慢点，第一不要也罢，安全重要。”
　　白景寻保持以往百倍的专注力：“相信我。”
　　虽然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可顾楉怎么也平复不了突突的心跳，她闭了闭眼，不知道怎么了。
　　忽然，睫毛颤抖了一下，睁眼的瞬间，低头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他的手坚硬却炙热，完全把顾楉的手给包住了，也无端的抚平了她的浮躁。
　　顾楉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最终反过来握紧了他的，也不顾一手心的汗了。

　　窗外是嘀嗒小雨，车内是擂鼓心跳。
　　在意外发生的那一秒，顾楉终于能明白自己的焦灼难耐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在意识混沌模糊之前，她拼命感知手里的灼热清醒，直到一片漆黑。

　　顾楉像是做了个梦，她去到白茫茫一片的地方，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白，要把人给吞噬。
　　陡然，远处出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看不清脸，顾楉却还是一眼认出那是白景寻。
　　不受控的朝他奔去，在发现他身体在渐渐消散，即将融入这片白时，顾楉惊慌失措的用尽全部力气奔跑。

　　“咳咳咳…”顾楉被呛着，鼻间充斥着浓烈的烟味，她挥了挥，就看见车前盖起火了。烟味顺着破碎的玻璃，往车厢里钻。
　　顾楉连忙喊白景寻，看到他时，张开嘴僵愣在原地。他昏迷了，整个身体歪向车窗，头部的血在窗户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顾楉差一秒失控，幸好理智占上风，报完警后，果断下车，打开驾驶座的门。

　　解开他身上的安全带，白景寻的身体就那么倒在了她身上，顾楉一边查看火势，一边用着力把人往外拖。
　　她咬着牙，面容充血，好恨啊，好恨，为什么刚才暴雨如注，现在却小雨淅沥？
　　手软绵无力，每一次白景寻都从手中滑过，顾楉没有那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无用。眼看着火势就要燃过来，顾楉一直重复拖白景寻的动作，但他的手一次又一次的脱落。

　　顾楉用肩膀支撑，把人拖下了车。两人一下子跌在地上，顾楉倒下，又立马去扶白景寻。
　　她吼了一声，扯着他的后衣领慢慢远离车子，手痛到没知觉，只挪了一小步。呼口气，不停歇，继续拖。
　　直到完全能拖动，直到救援人员到场，顾楉坐在白景寻身边，呆滞的看着燃烧成骨架的车子。
　　身子冷，心也冷，但他的手仍旧滚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