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记》夷檐

20、绿杯红袖趁重阳

　　久雨放晴，难得的好天气，苏瑶和杏儿坐在石桌前。杏儿清早就去后山伐来了毛竹，此时拿了把小刀细细地将毛竹剖成小片削薄，留着带皮的一面放在阳光下曝晒。
　　苏瑶寻了大张的半熟纸来，裁成四方形，沾着淡墨描绘了些花鸟鱼虫又题了些吉祥如意的诗词，放到避光处阴干。
　　一日烈阳，到下午功夫，竹片已经被晒得失了绿，手触着感觉不到湿润，手指在两端略一用力，竹片微微弯折。
　　窗子下的纸也干透了，摸着轻而不脆，柔韧十足。明婆中午饭特意煮的软烂了些，此时碾碎了做粘合。
　　苏瑶端来一只蜡烛，将竹片小心地放在火上烤，慢慢将竹片掰弯，搭出纸鸢的架子，用棉线绑好。再在木架子上细细涂一层米糊粘好纸，一个纸鸢就差不多做好了，接下来就等待米糊干了，纸鸢结实便可以上天了。
　　九九重阳，为了应景，苏瑶和杏儿在发髻之上簪一朵半开的秋菊，一人着白色圆领窄袖裙袄，一人着鹅黄，远远望去像是一家姊妹。
　　城里的人都向着大同山去了，那是扬州城最高的山。一说重九一“阳”，登勤之日，地气上升，天气下降，为了避邪气，所以才在九九这一天登高。另一说则是古书记载“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人们登高山向山神祈福，不管为何在重阳这日人们都想要攀登更高的山峰。
　　大同山摩肩接踵，石阶上都占满了前来登高的人，苏瑶远远瞧见山脚下的人群，不敢再近一步转头往城外另一头去了。
　　焦山暮秋之色已浓，秋风急疾，秋叶频落，归雁在光秃秃的树林上飞过。行到半山腰处，只是一个山弯，枫树便成片生长着，延绵至山顶，一片明丽绚烂。
　　枫林深处约着几个学子，正推杯换盏吟诵着秋日诗句。杏儿好奇靠近听了几句，又撇着嘴回到山道上，嘟囔着：“聚在一起不谈天不说地，光念诗是什么事。”
　　“这是在辞青。”苏瑶回道，“春日踏青，秋日辞青，一迎一送，换代更新。”
　　“还挺风雅。”杏儿目露向往。
　　“你若想，明儿约上谢歆黎沁她们，咱也办个秋日宴。”
　　“果真么？虽然我不懂吟诗作赋，但我爱听！”杏儿十足兴趣激动地拽着苏瑶的袖子蹦跳。
　　“这有何难，和她们也好久没聚了，正好乘此机会。”苏瑶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你想看我们吟诗作对是不大可能了，一个个都不是爱读书的。”
　　两人谈笑间登上了山，不过一座培塿，山顶也和缓得很，入了秋荒草凄凄。山高风嚣，苏瑶拿出纸鸢，风筝线不断从飞轮绕出，承载着祝福越扬越高。
　　下山回城路上有不少卖茱萸的老农，挑着扁担，行路叫卖。扁担一头挂着几捆茱萸枝一头勾着盛着满满茱萸果的木桶，苏瑶走近挑折了几支叶子繁密、果子饱满艳丽的茱萸簪在发髻上，又称了十两的茱萸果准备带回去让明婆晒干了炖肉吃。
　　待到登高回去后，长乐巷口大摆长席，杏儿艰难地在乌泱泱的人群找明婆的身影。
　　这是专门为邻里老妇老夫办的宴，也是祝福祈寿。席上已经上了几个凉菜一盘子重阳糕，有人招呼着饮菊花酒，还有人推辞着说年纪大了喝点菊花茶就行，人声喧腾。
　　杏儿扯着嗓子喊明婆，终于在半程看见了熟人，被热心地指到明婆那桌。
　　“看！”杏儿献宝似的将茱萸枝递到明婆面前，“我帮您插上吧。”
　　杏儿避开明婆头上的裹巾将茱萸插上去，明婆喜滋滋地摸了摸头上的茱萸，桌上的人见状打趣说俏过大姑娘。
　　明婆皱起眉佯怒地摆手消停了一桌子人，转头对杏儿絮叨：“饭都做好温在灶上了，橱柜里有一碟子重阳糕，你和瑶姐儿分了，记得……”
　　“好啦好啦，明婆放心吃你的祈寿宴长命百岁吧，我和姐儿会弄好的。”杏儿打断明婆的絮叨，轻轻按着明婆的肩膀，让她坐回到凳子上。
　　吃完饭明婆还未回来，苏瑶便张罗着和杏儿一道做些重阳糕去黎沁和谢歆家邀她们明日赴宴。
　　杏儿自是不会嫌麻烦，去翻了做糕点的食材出来，举着半盆豆沙傻乐道：“幸好明婆晨时炒的豆沙还有些，不至于赶场来不及。”
　　苏瑶净了手，将粳米粉、糯米粉、猪油、白糖、少量牛乳混在木盆中，拿筷子搅成松散的团状后搁在一边，着手开始做糕点馅。
　　苏瑶将干红枣蒸软交给杏儿去皮捣泥，接过剥好的瓜子核桃和花生放在锅中炒熟，两人配合默契稍许便备好了所需之物。
　　小半个时辰后，米粉的比起初时干了许多，苏瑶细细筛到倒锥形模具里，夹上内馅重复九层再按紧放上蒸锅。待出模就是晶莹剔透层层分明的宝塔状重阳糕了。
　　将放凉的糕点用油纸包好，配上亲手写的花笺，苏瑶和杏儿便上门拜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