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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银烛秋光冷画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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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才八月初,但是济南已少了许多燥热,徐徐微风略带清凉。
苏瑶慕安林涵杏儿四人坐在水榭处,远远瞧着清丽婉约。大暑那日打野回来后,林涵便开朗了许多,虽仍是不敢出门,但在家中随意了起来,也与众人一同用饭了。
亭子里每人身前都放着一个长条布包上插着七根针,四人均双目紧盯着手中的五彩线,小心地从针眼中穿插进去。
这是一种乞巧方式,结彩绳穿七孔针,谁穿的越快谁乞巧越多,穿的慢的人就要给得巧者送礼。
这种活计,纵使再努力,纵使林涵也从未捏过针线,苏瑶都是输的。好在苏瑶自知,早早便备下了巧礼。
小小的花鸟白瓷盘里装着精致的巧果儿。苏瑶在面皮里揉了花瓣进去,用模具按成了各样的花鸟图案,下锅油炸捞出,其型生动其色娇美其味酥脆。
“好吃,巧果为何一年只能吃一次呀。”杏儿捏着一块巧果叹道。
“一个糕点铺子可紧着你吃呢,还贪。”苏瑶笑骂一声。
“唔唔不一样嘛。”杏儿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掖着帕子嘟囔道。
“你啊,上次还念叨着不吃糕屑,合计着骗骗老天爷就行呀?”苏瑶打趣杏儿。
“我同意杏儿,这巧果甚是好吃。”林涵手上捻着第三个果子。
“吃罢吃罢,吃得饱饱的,待会儿的巧巧饭可就我一人吃了。”苏瑶乐道。
“巧巧饭是什么?”杏儿嘴里塞得鼓鼓的,用手掩在嘴前问道。
“这是济南府这边的习俗,大家一起包饺子,在最后三个饺子里包上红枣、铜钱和针线,传说吃到钱的有福,吃到针的手巧,吃到枣的婚姻美满。”慕安解释道。
“啊?针包在饺子里,不会把嘴扎破吗?”杏儿皱眉问道。
“是磨圆的针,而且没我们绣花的针这么细,不过吃饺子是还是要注意些牙的。”慕安从针线包里拿出一根细面粗细的圆针。
“那我一定要吃到铜钱的!”杏儿兴奋道。
天热,四人包饺子煮面都在水榭里做了,四人手头忙碌着嘴上也不停,说完一圈女儿心事,连林涵都没怎么合过嘴。
见气氛正好苏瑶同林涵说:“你今晚同我们一起去参加灯会吧?我们只在街上逛逛就好。”
“……”林涵没有说话,周遭陷入了寂静,只能听见长长短短的蝉鸣,最后还是荷花池里的一尾鱼儿掀起了水花,发出扑腾声才让众人回过神来。水花溅起,林涵眼底的莲影摇裂开来。最后还是慕安缓了场子,让大家先回去休憩片刻。
“笃笃”林涵的房门被敲响了。“我能进来吗?”苏瑶端着一个小竹筐。
“嗯。”屋内闷闷应了一声。
“我去找先生要点了纸糊和竹子,你有做过河灯吗?我问了先生和杏儿她们都说不会,我想着你画好,能给我画个纸样,就端过来找你啦。”苏瑶装作没看见林涵充血的眼睛一般自如地说道。
“好。我从前在书上瞧见过,应当是能画出来。”林涵低着头找纸笔。
“乞巧和中元河灯的样式也不一样,中元是莲花灯,乞巧该是船灯。”林涵也不确定,她从未见过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的场景。
“乌篷船,林涵,你会折乌篷船吗?”苏瑶沉吟片刻,有些苦恼,“是要用竹子搭出形,再糊上纸吗?”
“我来制图,画出大致的形,我们再动手做花灯。”林涵思路清晰片刻便理清楚了该做之事。
整整一个下午,糊米浆、搭架子、糊纸、晾晒、上色,半碗米浆十多根竹片才做出了能浮在水上的船灯。
苏瑶拿着刚从水里捞上来晕成□□色的船灯对林涵说:“你做的河灯,不想亲手把它放到河里吗?况且你还吃到了枣饺,讲不定,今日正是你的好姻缘。”
林涵看着河灯没有说话,脑中却浮现了一句诗:萤光连烛动,月影带河流。但因为从未见过,竟连画面也想象不出。
林涵松了口,苏瑶紧紧搂住她的手臂“你宽心,到时候我就像这样,寸步也不离你!”
七夕这日真是满城锦绣,处处流香。姑娘擦好了胭脂,男子束紧了衣冠,祈求在牛郎织女见证下拥有一段美好姻缘。
今夜月也亮灯也繁,恍如白日,却随着树影晚风影影绰绰,衬得灯下的人也多情起来。
林涵苏瑶杏儿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河灯,路过的人有不少都被河灯吸引了目光,瞧了数眼。林涵有些缩瑟,不自觉躲避着众人的目光。
苏瑶恍若未觉,自我打趣道:“看来手艺是还需精进,是路过都觉丑的地步了吗?”一边牵着林涵的手从身后拉出来“那就那就让这位美人来吸引大家的目光吧,这样就瞧不见丑河灯了。”
林涵有些懊恼,但又害怕拉拉扯扯会让更多人向这边张望,只能僵硬地走在前头,手上死死地抓紧苏瑶。
虽说男男女女都凑着七夕出来相会,但七夕本是女儿节,街上有的是为女儿家准备的物什,簪子头花、胭脂水粉、糕点糖果,几乎家家摊子前都挤满了人。林涵躲着人群走,却不慎闯入了更热闹的集市。
“我先看到的!这就该是我的!”
“有理不在高声。这位兄台,在下也只是想与人切磋一二,对这彩头也并无占有之意,若兄台能善言相商让给兄台也无妨,可兄台如此无礼争执,这河灯,袁某绝不会让。”
远远处就传来一个蛮横的男声和一道清越有力的男声。
林涵本也想避绕开去,但人群已围堵到了河岸,避无可避,只能向着争吵处走去。
循声望去,是个诗会擂台,上面站着两个男子,一位身着白衣,眉目张扬,一位身着粗布短打,浓眉大眼,皆是相貌不俗。
三人刚到此处不明所以,旁边看热闹的大娘掩面低声给三人说道。原来是这边有个摊主办了个诗会擂台,瞧谁能更快根据题面给出诗词谁就能得魁首,赢得摊主的彩头一盏河灯。现下是魁首同一位不知哪里出来的匹夫杠上了,那匹夫非说是因为他早就看见了花灯只是来迟了才让那公子得了魁首,要那公子把河灯让他。
“竟有如此无礼之徒!”林涵怒斥出声,在这陡然安静下来的擂台上清晰可闻。
“姑娘此言差矣,若是我来比试,还有这书生什么事!”白衣男子摇着扇子,翩翩地向林涵说道,只是脸上的笑容瞧不出几分潇洒。
林涵从未与生人说过话,听到旁人的搭讪,立时后退了几步。只是那男子以为林涵是嫌恶之举,脸上的笑面立即卸了下来。
台上另一位男子见状,蹙眉开口“莫寻他人之事,今日河灯某不会让,兄台还是另寻别处罢。”
那白衣男子张口欲言又不知瞥到了什么,竟也不再生事,甩袖离去了,苏瑶盯着瞧了一会儿,应当是上了一艘花船。
那短打男子从摊主手里得了河灯竟朝着林涵来了,隔着两人距离作了个揖,将河灯递给林涵:“抱歉让姑娘卷入是非之中,这河灯算是袁某的赔罪。据说这家摊子用作彩头的河灯最是灵验,每年得了魁首的人都说是愿景成真了。”
林涵伸出手收下了河灯,没有抬头。
苏瑶见状,便起了念头。“这位…袁公子,既是你得的魁首赢得的彩头,我们自是没有白拿的道理。我们这儿也有几盏河灯,虽说没什么故事传说,但也是自己个儿亲手做的,一片真心可鉴。不如你同我们一道去放了,也算是还你一个情?”
袁公子有些黝黑的面庞上渐渐浮现绯红,“这……怕是与娘子名声有害。”
“今日不打紧。”林涵出声。
苏瑶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这确是林涵脾性。
四人便结伴来到河边,此时已是最繁闹之时,河渠里挨挨挤挤的全是河灯,真是应了玉树□□花之句:华灯火树红相斗。往来如昼。桥河水白天青,讶别生星斗。
苏瑶向旁边卖河灯的摊主买了笔墨,在河灯下写上愿景。
“酣味斋生意兴隆”
“赚大钱”
“快点好起来”
“国泰民安”
四人放完河灯,看着它随水漂荡,混入众人的期望愿景思念寄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