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记》夷檐

11、榴花彩绚朱明节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苏瑶二人在济南已呆了十日有余，过了几日新鲜的劲头，瞧着一日比一日长的白日越发空闲起来。慕安这些日子忙着作新书，无暇领着二人去周围闲逛。苏瑶倒还好，闲的没事还能去瞧瞧慕安写书和她论论角色，杏儿真真是闲人一个，偶尔串串厨房学些北方菜色，但这两日也都学的差不多了，待在房间整日发呆。
　　这日院里栽种的石榴突然开了花，杏儿看着满树火红的花出神。“这儿的石榴花才刚开，估摸着家里的都已经谢光了。”手指拂上婀娜柔嫩的花瓣，心下戚戚然。
　　苏瑶隔窗望向杏儿，少女身着鹅黄色衣裙站在树下。
　　“可是想家了？”苏瑶突然出声。杏儿惊吓得转过身，眼睫湿润却懂事地开口道：“没有，我是瞧着花儿开得好。”
　　“苏州暖的快，北方花期都要晚一些的，家里那棵怕是已一地落红了。”苏瑶轻缓说道。
　　“过几日便是端午了，今日我们出去逛逛，买些菖蒲之类准备过节。”苏瑶走出门，浅浅打了个哈欠。前几日与先生叙旧、论书，倒是落下杏儿一个人，苏瑶心里也有些歉疚，今日便准备与杏儿好好逛逛。
　　北方商铺多，最打眼儿的就是手艺匠户比南方多，而南方靠港口的缘故集市上一些洋人货比较多，苏瑶父亲做的就是洋人的生意，淘换些新奇货到北方卖。
　　苏瑶在摊上给杏儿买了个胡饼，天热苏瑶不贪这干巴巴掉渣的吃食，要了碗甘豆汤。摊子大喇喇地摆在巷子街上，日头直直照下来，实在是坐不住，两人匆匆吃完，问了摊子老板药铺地址便离开了。
　　还没到端午，药铺来往的都是一些病患，脸上要么焦急要么憔悴，苏瑶和杏儿进去时店小二还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
　　在药店买了些晒干了的菖蒲、艾草、榕枝和一些草药，左右也不过花了五十文，出来时苏瑶还和杏儿咬耳朵：“亏得来采买的早，要是赶上端午，价钱怕是能翻上一番。”
　　两人又去了布坊扯了寸布，买了些五色丝线，本想再买些芦苇叶，没成想离端午还早，店家都还没备货，只能提了两提雄黄酒归家。
　　集市回来后，苏瑶和杏儿便有事可忙了。几乎都没怎么踏出房门，缝了五个药草香包，绣上龙舟、艾草、粽子、榕树枝、菖蒲的花样，草药在香包里散出淡淡的苦味，可以驱虫也说是能辟邪。
　　苏瑶手木，于女红刺绣之行一窍不通，杏儿教了大半日才勉强学会了系最简单的长命缕，整整五日才编出了几条合心意的。
　　端午这日，天还没亮苏瑶就被杏儿从床上拽起，“姐儿，咱们得起了。安先生准备裹角粽了，让你去挑挑要吃什么馅料。”
　　苏瑶迷迷糊糊地洗漱完，将香包和长命缕妥善收在怀中，去到厨房。厨房没人，林妹妹果然没来，灶上摆了几碗调好的馅料，苏瑶凑近瞧了瞧是切好的蜜枣、蜂蜜还有猪肉。
　　刚好慕安洗了芦苇叶回来，苏瑶上前接过簸箕，随口问道：“端午林妹妹也不出来瞧瞧吗？这也太怕生了。”慕安叹道：“幼时走丢过，找回以后就不敢见生人了。”
　　苏瑶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个香囊炫宝似的：“杏儿前几日做的药草包，我画的花样！”
　　慕安看向杏儿捂嘴惊道：“这也太精细了，小娘子手真巧，多谢了。”杏儿腼腆地捏捏衣袖：“安先生喜欢就好。”
　　苏瑶从怀里又摸出一个香囊和一条长命缕：“我将这个给林妹妹送去。”走出厨房一段又跑回来探头说道，“我不喜蜜枣，先生记得做好标记！”说完又哒哒跑走了。
　　苏瑶走到林涵屋前，敲了敲门，并没有和门内人对话的意思，只说了句：“今日是端午，我们自个儿做了香包和长命缕，给你放门口了，待会记得来取哦。我先走啦。”屋内没有回应。
　　有了杏儿的帮忙，备的粟米和馅料很快就包完了。慕安将粽子放到大锅里加满水，烧起灶火“好了，再时不时瞧瞧火就行了。瑶瑶，记得蜜枣粽是两个绑在一起的。
　　慕安从橱柜里寻摸出一把艾草，艾草被齐根削断，茎秆劲挺，晒了两日将干未干，散出逼人的香气。慕安抖搂出一半分给苏瑶，让苏瑶去寝居门口各插一束。
　　苏瑶特地将林涵的屋子留在了最后一个，走近时发现地上的香囊和长命缕已经不见了，苏瑶唇角微微勾起，悄声将艾草竖在门口。
　　中午林志远关了书铺，说是要请苏瑶等人上酒楼吃去。
　　聚萃楼是历下为人乐道的酒楼，不仅是因为菜色味道，更是因为其地段，靠近这城里景致最好的湖，二楼眺望满目青绿。当然选在此处的缘故，还是为了今日的龙舟赛。
　　北方赛龙舟和南方大有不同，这头一件不同就是龙舟。南方赛龙舟都讲求一个好看，轻飘飘的，哪怕是吃水部分都描摹得精致非常。北方的船呢，船体厚重，浸在水里的地方掉了颜色，瞧着应该是每年都用的。再来就是气氛不同，北方竞渡的船头上，围着乌泱泱的人摆动着五颜六色的彩旗，热闹非常。而南方的人通常含蓄内敛，少有出现“竞渡岸旁人挂锦，采芳城上女遗簪”的情形。
　　苏瑶正想着，这边乡正就举旗开始了。龙舟顺水而行，两岸疾速掠过，双桨溅起水花，打在船夫身上。十条龙舟渐渐拉开，在人们高喊声中互相争比。
　　苏瑶心潮澎湃，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内心只能想到两句诗来形容此情此景“岸惊目眩同奔马，浦溢心疑睹抃鳌”。杏儿更是激奋，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要不是碍着这是酒楼都要叫喊出声来。
　　龙舟赛要比到晚上，但毕竟是在酒楼，也不好总占着别人的桌子，好在看完了一场龙舟赛，也算是乘兴而归。
　　只不过晚上杏儿粽子吃多了胀肚子，被苏瑶拉着在后院散步时，还心心念念着自己选的那只船队有没有夺得最后的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