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磕的cp都be了》将行鱼丸

3、错乱

　　元祐十三年，云禅山圣女进宫面圣，祈愿天下，造福苍生。
　　圣山云禅山，坐落于极北苦寒之地，多修仙修道之人。此山不似五岳之巍屹，又不能像那些有名寺的山一般吸引香客前往。
　　常年覆雪，偏远遗世，无祭祀大典，也无香火游客，却能从立国起就被钦定为圣山。
　　个中缘由，皇城里的人几乎都心知肚明。
　　所谓圣，是圣女的圣，更是圣上的圣。
　　历任皇帝登基伊始，云禅山都会从山中修行的少女中挑选一位独步超然、艳色绝世的佼佼者，奉为圣女。“洁如皎月，明若悬阳”，再冰清玉洁的身躯，终究是要抹上一抹艳色，不免尘俗，献给那坐在高堂大殿之上的天子。
　　皇帝向来不缺女人，但那些不染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仙门女子为了他们学狐媚之术，天生就是为了让他们欢愉，谁心里不畅快、不得意？
　　圣山冷寂清明，那底下却藏着污浊腌臜的秘密。
　　如今正是三月初，圣女按例于此时入宫，在临川举行百日祈福礼，止雨赐福，丰稼盈穑，与百姓同享浩荡皇恩。礼成后，便是封为妃子，纳入皇帝后宫。
　　三月初五，圣女虞玄梨入临川。皇帝特准，从天清北门至明光殿，皆可乘辇轿。
　　虞玄梨在明光殿前下了辇轿。
　　饶是在临川这样的地方，皇宫布设仍是朱墙黄瓦，金碧辉煌；玉石铺地，金雕满廊；天龙旋柱，玺彩满堂。屋面覆黄色琉璃瓦，中顶为鎏金胎打造。满目望去，宏大壮观，在一众青墙白瓦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圣女，请从大殿正门进入。哎哟，小心台阶。”旁边的公公和奴才们纷纷谄媚地凑上前给她引路。谁不知道，这圣女以后也要成了宫里的贵人。若是圣女赏识青睐自己，也许自己也能摇身一变成掌事太监。
　　虞玄梨只淡淡欠了欠身。
　　透过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旌旗，她抬眼望向那威严辉煌的大殿，望进整个南梁皇宫。
　　仿佛也能一眼望到自己的后半生，自己的悲剧，自己的死去。
　　明明天气已渐渐回暖，她却仍能感到彻骨的寒。从脊背渗透到四肢百骸，最终刺向她仍在微微跳动的死寂的心脏。
　　今日，她将面对的是整个南梁的皇帝。今日在明光殿上说什么，做什么，一点细微都能决定她今后的命运。
　　虞玄梨缓步走向大殿。
　　大殿之上，肃文帝谢引聆端坐在盘龙金漆雕座之上。底下臣子布列在两侧，皆是身穿朝服，面容肃穆。
　　“民女虞玄梨，拜见圣上。”
　　她垂眸片刻，适时地微仰起头，露出七分美艳姿色。从肃文帝的角度望去，看见的是她那冶艳的朱红眉心痣和雪白乌发的俏丽妍姿。面上白纱遮不住的明眸善睐，窥不见的朱唇榴齿，都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掀起她的面纱一探究竟。
　　她太懂如何勾人心魄。
　　肃文帝是个昏君，后宫美人无数，几乎想把全天下的佳人都占为己有。虽已阅览过万种风姿，但看见这绝色难求的圣女，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淫邪之色。
　　“云禅山是养人的风水宝地，圣女果真耀如春华、面赛芙蓉。快到朕身边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底下的大臣们早已见怪不怪。去年中秋夜宴上，肃文帝便是用相同的招数要了皇后的才刚及笄的亲妹妹，为了这事，陈家和皇后还曾私底下与皇上置气。
　　虞玄梨冷笑，忍下心中翻涌起的厌恶和怒意，牵起下裙准备起身。
　　却见一角绯色衣袂浮沉在她的视线里。
　　“臣以为，圣女舟车劳顿，玉体欠佳。今日宜将其先行安置，次日再请圣女一展芳容。”
　　少年干净又毫无怯意在这空荡的明光殿里激起一阵窃窃私语。
　　肃文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一站一跪的两人。那双被美色蒙蔽的眼睛恢复清明，眼神逐渐阴鸷起来，透着令人生寒的狠戾之色。
　　“既是如此，那容爱卿便替我好好招待圣女，容爱卿可愿意啊？”
　　众人皆哗然，让荣国公府的天之骄子去伺候皇帝的女人，其中的隐秘秽乱既是辱了容至的风骨，也降了他的身份。若一不小心惹出什么是非来，传出些风言风语，恐怕会被冠上个私通后妃的罪名。
　　简直是让人进退两难。
　　荣国公捏了一把汗，一身犟骨头都快被吓得散架了，拼命地给容至使眼色。真惹出什么事来，整个荣国公府都要掉脑袋。
　　“臣遵旨。”
　　容至的声音仍澄澈清冽，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如同潺潺春水流过，能涤尽所有的肮脏。
　　虞玄梨感觉自己的心脏逐渐鲜活了起来，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仿佛有什么从冰封已久的崖壁上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她没有抬头，但余光中那抹亮色仍在。
　　肃文帝面上显而易见的不悦，怒气冲冲地拂衣而去：“都退下！”
　　众臣散去，临走前仍议论纷纷，用奇异的眼光打量着容至和虞玄梨。容至面色如常，虞玄梨仍跪在那里，似乎完全不受那些眼神和言语影响。
　　“你给我过来！”
　　荣国公怒不可遏，他向来是宠爱这个儿子的，并以他为荣。整个南梁，没人比容至更能担得起“惊世之才”四个字。只要不犯大错，前程是可见的光明坦荡。可他今日在明光殿上的所作所为，荒谬愚蠢，简直像是着了魔中了邪。
　　“父亲。”容至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但落在容成眼里，却成了知错不改、毫无悔意。
　　虽说要教训儿子，可这毕竟是在皇宫，是天子脚下。容成抬脚就走，准备回府再训。但走了半晌发现不对，回头看，容至仍笔挺地站在原地。
　　容成彻底怒了：“还不快滚过来！你是想气死我吗。”
　　少年行了歉礼，身子半弓着，神色间仍波澜不惊：“儿子还得按陛下所令，安置好圣女。父亲请先行一步，儿子回家定会言明情况，向父亲请罪。”
　　容成怒火中烧，气结，指着容成说不出话来。
　　“你……你…….好啊！”说罢便快步离去了。
　　虞玄梨终于抬眼望向那红衣少年。
　　一双含情丹凤眼，却因凌厉的眉峰而更显疏离。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如轻羽微颤。鼻若悬胆，唇若涂脂，棱角分明的轮廓尽显桀骜骄狂。长身玉立，一身绯红朝服穿在身也掩盖不了恣意闲适之态。
　　和记忆中的小少年的身型逐渐重合，最终汇成了遥远而混乱的影像。

　　暮色掩不住溶溶月辉，流泻在竹影摇晃的院落里。
　　荣国公府一家人正围坐在黑漆彭牙四方桌前吃晚膳。
　　容成坐在主座，面色阴沉，神色不善，使得座上的诸人皆是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他的逆鳞。
　　这还是容宁醒来后第一次吃饭。前两日都在昏睡之中，醒来也只是吃点流食，如今已是饥肠辘辘。
　　那道鲜虾烩冬茸离她太远，但看着色泽鲜艳，实在是想尝尝看。
　　她想像在家里一样起身去夹菜，又想起来这是在容府，刚准备坐回去，容成却突然将碗筷重重地扔在食案上，指着容至大骂：“逆子！还不知错！”
　　这声音震耳欲聋，不仅吓得容宁差点没坐稳，其他人也都是惊讶愕然。容成虽对容至严厉，但想来是宽大于严，励多于责，极少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秦惋琼觉着不妙，连忙宽慰道：“老爷，尧臣是犯了什么错，至于生这么大气吗。老爷可别气坏了身子。”
　　容至早已跪在地上，跪得却没塌下腰来，直跪出了一种闲雅姿态、如松身姿。
　　容成越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越愤怒，刚巧秦惋琼打圆场，听完她的话也来气，便转而冲着秦惋琼大吼：“犯错？你自己问他做了什么事情。今日明光殿上，谁不知道圣女是陛下的女人？他倒好，来了一出英雄救美。以后，他就负责百日祈福礼期间圣女的衣食起居。你想想，可不可笑，他怕是要反了！”说罢，像是觉得荒唐至极，止不住地冷哼了两声。
　　一瞬间，大家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容宁急的差点要跳起来，她在脑中快速搜索，怎么也想不起来小说里有这个片段。
　　容至英雄救美？
　　那男女主还怎么相爱！
　　控制室里，系统面板闪出刺眼的红光，人物关系线在一瞬间发生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