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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江南 ...

  •   容宁又状似害羞胆怯地低下头去,隐去了眸中的漠然。
      她知道秦惋琼看似善良慈爱,实则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披着一身珠光宝气的外衣,顶着一张琼姿花貌的脸,干的却都是落井下石的龌龊事。为了得到王家支持,她将容宁塞进了内大臣王辅的内院做小妾。
      容宁在王家过的不如意,遭王夫人打压,也被其他的妾室们针对,还要被粗鄙年老的王辅于床榻上辱折。
      玉惨花愁,云悲海思。姣若秋月,却终成残花败柳。
      实在是可恨,容宁用力绞着身下的褥子,极力抑制住对秦惋琼的厌恶和鄙夷。如今她不是周祈,她是容宁,也许她有责任替她出了这口气。
      院子里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卢嬷嬷往外探了探,回来禀报道:“是大小姐来了。”
      淡淡的梨木香瞬间溢满了整间房,容薰一袭月白挑丝双窠云雁装,软银轻罗百合裙,举步皆见出尘风姿。裙幅熠熠如月光雪华般流动倾泻于地,却又不染一丝尘俗。兰芷慧心,容色绝美,飞仙髻上插一支碧玉银琅簪,恰似谪仙下凡。
      清冷脱俗似飞仙,临川容薰当一绝。
      秦惋琼连忙拉过容薰坐下,惊喜道:“练完琴了吗?怎来的这么快。”
      容薰在容宁床榻前坐下,端坐在那一方黄花梨五足圆凳之上,没应秦惋琼的话,神色淡漠,仍是说不尽的清冷疏离。
      “芩芝今晨还跟我说起要来看看三妹妹,却不想这么快就来了。芩芝心里也是记挂着三娘的。”秦惋琼拉着容薰的一双玉手,眼里尽是骄傲和疼爱,倒是完全忽略了所探之人。
      “妹妹多谢大姐姐。”容宁顺着秦惋琼的心意,重重行了个谢礼。真相倒也不一定是秦惋琼说的那样,毕竟容宁和容薰的关系一直都不冷不热。
      容薰只微微点头,平静温和的双眸中仍无波无漾,侧耳听着秦惋琼的说道,一直未有任何反应。
      看来真如原著中所描写的那般,容薰清冷孤傲,淡然自若,实在是叫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容宁有点犯难,容薰在原书中与右相时起卿成婚,是天子赐婚,也算是临川城里的一段良缘佳话。然而夫妻二人一直只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并不算相爱。容宁也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似天外仙女一般的冰山美人,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模样。
      容宁心里默默叹着气,思忖着要不要先安排他俩来段偶遇啥的。
      正想着,下人阿德就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神色慌张,急急忙忙行了个礼:“不好啦夫人!小少爷和吴尚书家的小公子在宏德堂打起来啦,听说都见了血,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秦惋琼倏的一下立起身来,悚然一惊,质问道:“予儿有没有事?怎么好端端的打起来了?”
      “不知道啊夫人,吴家也已经往宏德堂赶了,您快去看看吧。”
      “备马车!”“是,夫人。”
      秦惋琼连忙抬脚向外走,眉头微蹙,未有片刻停留。卢嬷嬷自然是随着秦惋琼一道走了,婢女们都留在了屋外,如今房内只剩容宁和容薰二人相对无言。
      雕花香炉里燃着柏子香,缕缕烟气萦绕。
      如今是谷雨时节,临川偏水乡,潮湿多雨。窗外的天色青白,容宁独独只能望到一角飞檐。独立墙头,傲然遗世。
      倒像是融不进这柔情的江南了。
      “三妹妹喜欢这样的景么?”容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棂窗框起了一副正正方方的景致图。太留白,一眼尽是灰蒙的天色。一角屋檐,一只鸿雁。
      远山黛青,风雨欲来。
      容薰爱这水乡的温柔缠绵,但总觉得这青砖黛瓦、高墙大院,似乎已经将自己困在了这江南的烟雨里。
      容宁很意外容薰愿意主动和自己搭话。
      在她的世界里,江南是”断桥人望川,独揽苏堤畔”,是“夏日荷盏尽,欧鹭入莲湾”。但可惜,她来的时候正是多雨凄冷的江南时节。不过,作为只去江南古镇旅游过的北方人,她是真真切切醉在了这样的景里。
      “我很喜欢。”
      容薰没有诧异,她只是黯然笑着:“嗯。”
      “大姐姐却好像不喜欢。”
      容薰抬头,眉眼闪动,望进容宁那双水光灵动的小鹿眼中。没有可怜作态,没有娇怯含羞,只十分笃定地看向她。
      “大姐姐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吧。闺阁小姐,六艺四书,针线女红,琴棋书画,整日都待在这深宅内院中。若是有机会,也会想去看孤雁荒漠漠北,骏马秋风冀北。”
      容宁看着她,嘴角挂着恬淡的笑,气质却不似之前的胆怯柔弱,成竹在胸,肆意逍遥。
      读万丈书,行万里路。容薰读透了女四书,也能一笔挥洒写策论。可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其他人,都从未想过她能从这里走出去。
      “容宁......?”容薰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是她不够了解容宁,还是真正的容宁能看透人心?
      相比自己嫡长女的见识和才华,容宁一直是比自己困得更深的人。
      容宁淡然一笑:“大姐姐,容宁斗胆乱言罢了。”
      “既是如此,三妹妹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了。”容薰拂袖起身,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冷然清凌,却又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丝关切的意味。
      “大姐姐慢走。”目送容薰飘逸的身姿走出云枝苑,容宁躺回榻上,感觉还是打不起精神来。看来消耗的能量太大,得再睡一觉。
      容薰穿过曲折有致的后院园林,准备回自己的书雁苑。青石排立,树影婆娑,亭池山石,回廊相接,新月窗,梨花架,整个穿堂用屏风和山水画点缀,诗意雅致,可供后院和宾客休憩用。
      容薰刚准备绕过穿堂,却瞥见湖心亭中一抹熟悉的红衣。落魄凄冷,一人独酌,怎么也不像平日里什么都不在意的浪荡风流样。
      “兄长。”容薰径直走过去,在白玉石凳上坐下,看向对面还在一直狂灌酒的容至,拉过他的手抢下了酒杯。
      她和容至一直是最亲近的。幼时荣国公夫妇因为新帝登基、升官加爵一直忙于琐事,没有时间照料他们兄妹俩,便是容至带着容薰在京城里四处乱逛。没有贵族小姐的名头,也不受礼仪规矩的约束,那时候的她可真惬意。
      后来朝政安定下来,秦惋琼无需帮着荣国公打点,便开始花时间和心思在管教她身上。整日焚香插画,煮茶读书,弹琴作画,一日复一日,不胜其烦。
      “芩芝,你还要做得更好,才能在一众王孙贵胄中鹤立鸡群。你要成为满临川人人皆知的才女,才能爬得更高,嫁的更好,你明白吗?”秦惋琼那时日日在她耳边唠叨。
      所谓责任使命、权势声誉,如藤蔓攀爬缠绕在她身上,怎么甩都甩不开,剪都剪不断。
      所以,她好羡慕自己的兄长。天赋异禀,少年天成,永远自由洒脱,不必像她一样。
      可他似乎也有很苦恼的事情。
      容至被夺了酒杯,也不恼,抓起翡翠酒壶就要往嘴里灌。容薰仍只是漠然地抢过来,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还给我......”容至喝的醉意熏熏,神色却仍是平常。他凄厉地笑,眼圈红红,嘴唇也泛白,却没有落下泪来。
      “兄长,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别这样。”
      “没有什么过不去?”容至冷笑,死死地盯着容薰,又反应过来,只怔怔地凝视着她,神情紧绷,终于冷哼了两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要进宫了,却无能为力。更悲哀的是,她甚至已经不记得我了。”
      容薰愣怔住,她不知道兄长已有爱慕之人,也不知道他的苦楚和难堪。
      愣怔过后,容薰仍平静无澜,没表露出什么情绪,只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觉得,能过得去吗?”容至扯出一丝苦笑,拿过酒杯一饮而尽。饮完第三杯酒时,容薰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少女的手是温热的,皓腕如玉,抚在身上,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丹凤眼美目流盼,秋波盈转,却又蕴藏着天真、纯净和坚毅。
      一双和他相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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