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神明的通知》vijdkl

2、进入死局

　　陈或白试图联系同事，等待的途中就观察周遭环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写着周阅雪的名字，他却也跟着来到这里。
　　作为策划者的他只负责设计死局，并不负责局内功能的调试。而且他之前选择的热词是“房贷”，好死不死居然被送到他亲手策划的死局里。
　　按理说身为该局策划者的他也知道如何解，但这周阅雪究竟倒了什么血霉，进了这么一个“半成品”。
　　说它半成品是因为陈或白当初制作到一半时，为了一个突然的灵感，就将它丢给那个提出“循环音阶”的同事完成了，也就是不再参与后续制作，也不知道那傻逼会在这个局里揉进什么鬼东西。
　　在此之前，他又给这个死局命名为“新房”，但陈或白看着面前这栋被改得鬼里鬼气的旧楼，一点也没看出哪里符合这个名称。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最后看一眼两分钟前发出去的未读消息，陈或白晃悠悠地朝着楼道里走。
　　这个死局是围绕热词“房贷”设计的，规定住户每月需向住在一楼104的王顺发缴纳十七元，但住户不能从外界赚钱。换言之，他们被限制在这个小区内，也只能在这里想尽一切办法赚得五百。
　　陈或白路过小区公告栏时，瞄了眼上面白底黑字的通知：椿园开放时间：6：00-18：00；停水时间：每周二下午13：00-14：00；熄灯时间：11：30。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鸡零琐碎的东西。
　　一楼王顺发的门前站着几个人，都是一脸阴郁，看来已经有其他人进来了——这些死局并非仅限一人，也可以多人参与。
　　那周阅雪也到了？
　　陈或白眼前一花，一个人就将他从外边拎了进来。
　　心心念的周阅雪此刻刘海有些凌乱地贴在沁出密汗的额头。在这个闷热的下午，他也忍不住脱下外套搭在手腕，贴身的白衬衫勾勒壮硕的肌肉，手腕上一只灰色男士手表，整个人似乎在冒热气。
　　“又见面了。”周阅雪不至于在人前动手，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用坚硬的臂弯将他整个人箍在怀里。
　　然而陈或白这次没立即挣扎，只是睁着浅淡的眼眸打量着周阅雪，感觉有哪里不一样，直到他意识到对方鼻梁上空空荡荡的，没有戴那副眼镜。
　　没了眼镜的加持，周阅雪的眼神有些锐利，整张脸的轮廓更显坚毅，这身西装穿得不像可怜的打工人，倒像楼下保安队队长。
　　他的目光直白露骨，根本不懂避讳。
　　周阅雪只觉得自己脸上被粘着什么似的，对上那双瞳色有些淡的眼眸，又觉得面前这人不像活的。
　　“看什么呢。”他的食指和拇指威胁似的摩挲他的喉结。
　　附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着皮肉，不痛，但很痒。
　　陈或白才不想在还没开场前就被周阅雪限制住，于是紧紧抱起那只手贴在颊旁，作出一副痴汉状，捏着嗓子发嗲：“哇哦，哥哥，你架着我的样子好man呢。”
　　周阅雪：“……”
　　恶心不死你。陈或白见周阅雪的表情果然扭曲了一下，暗自发笑。
　　然而陈或白说到底还是低估了周阅雪的接受能力，从他面不改色地来到异世界，又对他失去的那两千块耿耿于怀，演技拙劣的男高撒娇，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或白没有感到搁在颈肩的力量松懈，不仅如此，周阅雪还试图将他往角落拖。
　　周阅雪扬起拳头，恶劣地笑道：“是嘛。”
　　陈或白：“……”
　　眼见周阅雪热得鬓发濡湿也要将他丢墙角胖揍，陈或白再次抱紧他的拳头。
　　这次他趁机扫了眼那手腕上的表盘，用了些劲，暂时拦住周阅雪，沉声道：“没时间了。”
　　周阅雪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语气轻蔑：“揍你不需要很久。”
　　陈或白翻过他的手表，神色凝重：“现在是五点四十分，再过二十分钟，就到晚上六点了。”
　　周阅雪：“那又怎样。”
　　陈或白：“这个小区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这里不是原先的世界，若是六点后什么都没做，你觉得会出什么事？”
　　捏着他的手更紧了：“你知道什么？”
　　陈或白没回答，推开他的手，径自走向人群。
　　周阅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停在一扇护窗栏杆前，取下挂在上面的钥匙中的其中一把。
　　“喂，小弟弟，还是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比较好。”
　　当陈或白取下钥匙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人堆里，一位长发ol装的女人担忧地走出来。
　　陈或白先是看了眼钥匙上的数字：3-324，才略过女人，看着她身后那十个人：语气轻巧：“我们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当初神明的那封信，也并没有规定死亡率。没有规则，就说明我们也可以从这里以百分百的胜率走出去。“
　　此话一出，女人眼前一亮，剩下的那些人一改颓丧，顿时振作起来，连角落里的周阅雪也陷入沉思。
　　陈或白知道自己的话多少鼓励了他们，接着说：“这个死局叫‘新房’，我们的身份是在这个叫【椿园】的小区买房的‘住户’。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宣传栏上写着小区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晚上十一点半熄灯。现在快六点了，如果不拿这些钥匙‘回家’，等六点后，这里会发生什么，你们可以尽情发挥想象。”
　　时间有限，陈或白只能讲这么多。
　　“你能保证我们拿到钥匙就没事吗！”人群里有人问。
　　“不能。”斩钉截铁的一句令气氛又凝重起来，像是一巴掌扇在人群里，有人感觉被耍了般怒红了脸。
　　只见陈或白眯了眯眼，嘴角带笑，却看不出一丝善意：“但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就一定会出事。”
　　钥匙不到一分钟就被抢光，甚至是人员分配也在拿到钥匙的那一刻就分完了。
　　现在只剩下陈或白跟周阅雪。
　　陈或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才那一幕帅气的解说居然没给他加任何魅力光环。
　　踌躇间，手里的钥匙被抽走了。
　　周阅雪沉重的手臂再次箍上陈或白的脖颈，热气轰上他的耳根，湿润的气息里还能听到咬牙的声音：“走吧，上去继续聊我们的事。”
　　陈或白：“……”
　　凑这么近威胁谁呢。
　　他哪敢告诉周阅雪，那张存着两千块的银行卡，在他进入这个地方时，就变成了一张纸。
　　陈或白被周阅雪半拖半抱地往楼上拽，就在关门的那一刻，憋了一个小时的雷阵雨终于在六点的钟声中轰隆砸下雨点，像要砸穿松软的地面。

　　小区看着旧，但进去才知道家具都很新，橘色的桌几散发着淡淡的木头香。不足一百平的小屋堆积着日常所需的食材和零食，色调是浅绿色的，灯是暖色，布置很温馨。客厅墙上还挂着一张巨大的相片，只因反着顶上的灯光，在陈或白和周阅雪则这边的方向，是看不清人，只隐约知道是三个人像。
　　陈或白就像犯人似的被周阅雪捅了下腰后进屋，两人正在玄关脱鞋，像是被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屋子感染，彼此气氛还算融洽。
　　只要周阅雪不提钱，他就可以做到把那张变成纸的银行卡忘掉。
　　但周阅雪怎么可能真的不提，他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掏空口袋，将身上仅剩的几张纸币和几块硬币放到桌上，神色古怪。
　　陈或白从容自洽地检查那些钱，无怪乎周阅雪有些茫然又有些气愤，敢情自己兜里那几块钱都变成了小数，原本一元的硬币都变成了一毛，十元变成了一元纸币，零零散散凑起来，也只有两块多钱。
　　在这个世界，两块就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百。
　　但让人膈应的是，它们都变成了冥币。
　　陈或白：“阅雪，恭喜你啊，年纪轻轻就拥有两块巨款。”
　　周阅雪看着最后摸出来的手机——无一例外也变成了纸片，啪的一声将手拍在桌上，震得几枚硬币滚了下去，落到地毯上。
　　“你原先就知道这些钱会发生变化是吗？那你身上的银行卡……”
　　“阅雪……我本来不想你难过……”陈或白故作犹犹豫豫，立即像甩掉一只烫手山芋般将那花花绿绿的银行卡从裤兜里掏出来，放到纸钱堆里。
　　“你！”他好不容易存的钱居然变成一张没有任何数值的废纸！
　　周阅雪气得抓起那张冥纸，又怕弄皱它恢复不了原本的样子，只能重新丢回桌子上。
　　他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撑着额角，忽然将眼神扫过来：“过来让我揍你一拳解解恨。”
　　陈或白：你在做什么梦呢。
　　陈或白觉得这屋里最需要率先解决的就是他周阅雪，不然很容易在今后给他使绊子，冲周阅雪这眦睚必报的秉性，极有可能拉他垫背。
　　陈或白倒不会用什么马赛克的方式对付他，他没什么特长，就下厨还可以。或许要俘获周阅雪这样的硬汉，硬碰硬可能不太行。
　　于是他绕开周阅雪的攻击范围，起身往厨房走去。
　　在这过程中，周阅雪凶悍的目光一直虎视眈眈地对着他，就像面对太阳公转的地球。
　　陈或白：“……”
　　陈或白从记事起就一个人生活，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都具备，厨艺在其中算顶尖，按他的话来说，他也能用鞋垫汽油炒出红烧肉的味道。真假谁也不知道，但这里的蔬菜和肉新鲜得根本不需要他来炫技。
　　将蔬菜洗净，切好，热锅倒油。
　　水和油相触时的噼啪声让周阅雪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在做饭，在这个很有可能会出现鬼的地方满足普通人的口舌之欲。
　　周阅雪虽然接受了这个地方，但也没能像陈或白这么心大，正想说一句：这地方的食物可以吃吗，从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就勾起了他肚子的咕噜声。
　　周阅雪：……算了。
　　陈或白做饭的时候，他就观察墙上的全家福。刚才在门口看不清，现在他来到相片的最前面，才看清上面的人。
　　这家原来还有个女儿，生得很漂亮，眼角还有颗泪痣。然而周阅雪怎么看都觉得这女孩儿嘴角的笑死气沉沉的，眼睛像在看相片外的人，让他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周阅雪不再看她，开始关注这家的主人。
　　居然是两个男人……等等！
　　周阅雪眸光一凌，在女儿两侧的赫然是周阅雪和陈或白。
　　两人就像经过AI换脸系统被还在了原先的人脸上，看着符合又叫人明显感到违和。
　　奇怪的世界出现这种奇怪的AI换脸现象，周阅雪倒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小子为什么跟他同框？
　　大概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本来就诡异的表情在他脸上又透露出一丝捉摸不清的狡黠，似乎下秒就要跳出来算计他。
　　晦气。
　　陈或白将饭菜端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周阅雪将剪刀和胶带放回电视柜里，嘴角居然满意的笑。
　　陈或白默默看完他一系列行动，没有说什么。
　　只是走到桌边的时候，踩到了地上那枚被周阅雪打掉的硬币。
　　他自然地弯下腰去捡，余光里却晃动着一个影子，准确来说，是女人的腿。
　　通过桌底去看桌对面的场景，还是原来的厨房，但设备相对老旧，橱柜上敷着厚厚的一层油，一双穿着棉裤的腿就在橱柜前走动，脚上的拖鞋踢踢踏踏。
　　然而等他抬起头，从桌面看厨房时，流理台除了有些凌乱之外，依旧干净如新，跟刚才脏乱的环境完全不同。
　　陈或白淡定地捧起米饭，压在屁股下的脚勾着拖鞋晃了晃：“周阅雪，你听说过一件事吗？”
　　周阅雪冷不防被他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又开始转阴：“怎么。”
　　陈或白：“据说从两腿间看身后可以看见鬼。看你这个表情，不会是想说我迷信吧？我也知道相信科学，但是你就没担心过，自己看不见的那部分到底有什么，或者说到底有多恐怖吗？”
　　陈或白这么说意欲提醒他多多观察这个屋子。
　　周阅雪也听出他话里有话，但这个迷信的说法他实在不敢苟同。
　　周阅雪不喜欢面对深渊的时候还要脑部深渊的模样。
　　“在这个世界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验证鬼的存在，你只需要将手放在屋主曾经死过的地方，就能看到死者生前的回马灯。鬼片不都这么演的？”
　　周阅雪坐到陈或白对面的位置上，自然地夹了一把笋，神色有些缓和。
　　没想到他做饭这么好吃，这个笋，这个肉，新东方出来的吧！
　　陈或白不知道周阅雪已对他另眼相看，见他干饭的速度已然跟自己一样融入了这个新生活，心想这个周阅雪挺有胆魄，不然他还要花时间精力安慰他：“那你觉得它为什么要给我们看它生前的事情？”
　　周阅雪此刻已经撸起袖子在吮鸡腿了，淡淡地说：“找死亡原因，找杀人凶手，找关键道具，不外乎这几种。”
　　陈或白撑着下巴，眼里的雾气似在升腾：“你挺有想法的嘛，把命题组的思路都摸透了，鬼还怎么吓人？”
　　他接着又问：“那你说，我们应该在这三个可能中选择哪个?”
　　周阅雪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往盘里一吐：“什么都不做，等。”
　　陈或白挑眉：“等？”
　　“如果说拿了钥匙就代表游戏开始，现在除了屋子诡异了点，也没发生什么要紧事……”
　　陈或白：不，刚才发生了，只是你不知道。
　　周阅雪：“剧情点还没触发。因此，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提示，或者等一个意外。”
　　周阅雪说这话时望向了紧锁的门。他们这里是老小区，隔音都不太好，动静大点就跟在耳边响一样。
　　此刻八点，门外却响起一个开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沉眸锁眉的周阅雪看到陈或白眼里的幸灾乐祸。
　　有人违反了规则，在六点后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