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Boy》罗幕生

9、9

　　第二天，小孩背着书包去了学校，警察过来取证，我顺便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妈听到情况，长长尖叫一声，尖利声音透过电话线，一波波堪比魔音穿耳，差点刺破我耳膜。
　　“我让柳桐一会过来你那边照顾。”我爸很冷静的说了这句，随即挂断电话。
　　我无比二傻地举着找警察借的手机，半天说不出话。
　　柳桐办事效率奇高，不到一刻钟，他就赶到我病房，西装革履，带着金边眼睛，一副高级精英的样儿。他身后跟着安源，那小子一进门，就冲着我大呼小叫：
　　“哦哟，快来让我瞧瞧，看你脑袋开花没有。”
　　“乌鸦嘴！”我唾弃他：“你来凑什么热闹？”
　　“哎，我这不是关心你么？这什么态度！”安源说着凑上来毫不客气揭开我被子，棉絮触到伤口，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你小子下手轻点！”
　　“什么话，”安源向着我弓下腰，背对着柳桐，正好挡住他视线，手搁到我下身要害上，放低声音：
　　“哪次对你下手重了不成，我可是专门来看你伤到哪了。”他手下力气加大了点，我几乎忍不住呼出声。
　　“还好，没伤到这就成。”
　　安源对着我笑，一脸猥琐，我忍不住抬手就给了他一肘子，趁着他惊呼的当儿，向着板着脸杵在门口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打招呼：
　　“哎，好久不见。”
　　“的确。”
　　柳桐走过来，表情有点儿冷淡，他从上到下扫视我一圈，看到趴在我身上的安源时微微皱了下眉：
　　“当时闹事的那几个人大概什么特征？”
　　“警察刚才来过，”我耸耸肩：“他们了解得比我更详细，你问错了对象。”
　　他脸色不豫，抽出一张病历单，用手弹了弹：
　　“断了两根肋骨，腹部淤血，右手腕骨裂，你挺不赖。”
　　知道他在挖苦我打架不如人，我也只得笑了笑：
　　“总之，后头的事拜托你，我现在是起不了身了。”
　　他点了点头，一把伸手捞起安源：
　　“扈青病着，你可别乱用力气。”
　　“什么话？我跟你挺熟？”安源不以为然，还想往我身上蹭。
　　“起来！你像个什么样子！”柳桐一皱眉毛，扯着他衣领就往外拖：“我去警厅，你给扈青带些早餐过来。”
　　“是是。”安源一脸不服气，但也不敢怎么反抗柳桐的样子。
　　安源在他爸公司挂着个闲职，扈安两家是世家，公司里往来也挺多，我倒是没想到，他俩关系不错，我可没怎么见过安源这么服帖听别人话的。
　　柳桐办事效率实在是高，不到半天就赶回来，一份档案材料交到我手上。
　　行凶那伙人是本城某个小团伙，幕后指使人姓王，我仔细看着那张照片，越发觉得面熟。
　　“柳桐，”我扬起那份材料，嘴角勾起冷笑：“这大概是长明中学第一桩家长买凶殴打教师案。”
　　他静立在门口：
　　“需要我怎么去办，尽管说好了。”
　　“我不便直接出面，到时候就得麻烦你了。”
　　脑海中闪过那时王姓家长一脚踹翻我办公室凳子，恶狠狠放言要去找校长找我麻烦，可是李校长何许人，身为我爸故交，自然而然是庇护我的，怎么可能让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家长把我给开罪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真应了那句话，本来没多大的事情，我没想到他会下这么狠的手。

　　这件事很快捅到学校里，上层领导们一时间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李校长单独提了精品果篮来看我，好声好气说了一下午，大意是希望为着学校名声着想，我能不要去多计较，由学校出面给我个公道。
　　站在一旁的柳桐冷哼一声：
　　“您可真是说笑，扈家少爷受了这么大委屈，光靠着学校里一点轻飘飘动作就能压下火气？”
　　他说这话时表情冷淡，声音笃定，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猜想他这话里究竟藏了多少其他意思。
　　后来，在正远集团做财务的王亮的爸爸因为账务上的问题，背上两百万债务，并且被炒了鱿鱼，再后来，我又听到他心脏病发作住院的消息。
　　我并没有去刻意为难那个学生，也没想过拿他怎么样，在我康复出院那天回学校上课时，其他学生告诉我，他早就没再来上课，我瞟了眼王亮曾坐过的前排座位，又让坐在教室最后头一个视力不大好的学生搬过去，学校里也刻意要压下这件事，没有人再没去深究。
　　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为出了口气感到快意。并没有觉得，这些行为有丝毫不妥。

　　经过这段动荡经历，湛卢关系跟我明显靠近，他放开了很多，表情也不如原来僵硬，有时候放学回到公寓后，他没有一头扎进房间不肯出来，而是先放下书包，去给大傻倒猫粮，虽然大傻并不怎么接受他示好，每次小孩伸手过去都要咬上他一口，疼得他眼睛要汪出水来，我也只好带着他一次次去小区医院打上几针破伤风。
　　小孩有时会从房间跑出来问我题目，顺便叼走桌上盘子里几颗拌上炼乳的草莓，乖乖坐着我的车上学去放学回，早晨我赖床不想起来，他会跑过来使劲掀我被子，大叫我懒猪，有时候晚上我回来得晚了，每每看到小孩都蹲在沙发上看书，见到我时重重松一口气，然后噔噔噔跑去厨房给我端来一杯温热红茶，接着揉了揉眼睛就去睡觉。无论我跟他说多少次让他不要等我，都执拗地不肯听，一定要按着自己意思来。

　　为此，我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减少夜生活次数，尽量早点回来，免得让小孩干等，又不肯睡觉。
　　他突然间变得这么粘我，一开始是有点惊奇，不过，被宠爱的孩子全心全意依赖着，也让我挺受用。
　　这么一来，反是安源不情愿了。
　　“哎哎，你天天跟个保姆样呆在家里带小孩，挺有意思的么。”某天他跑来我公寓，挑着眉毛斜着眼睛讥讽我：
　　“才几天没见着你，就跟个老妈子样了，还是说你养成游戏玩不过瘾，要拣只小崽亲自养着好玩？”
　　“说什么呢！”
　　我撇撇眉毛，回手把那杯原本要端给他的摩卡转了个向，端到自己嘴边，灌下去一大口。
　　“想要小孩不如自己倒腾一个出来，外头想要爬上扈家大少床的女人能排到隔壁城去，你这么记挂别人家孩子，可不是一向作风。”安源从沙发上起来，凑到我旁边，又倒下去，脑袋枕在我大腿上：
　　“你妈没说过你这事？”
　　“她不知道这事，我没说。”
　　“还瞒着？”他夸张大叫：“你可沉得住气，不怕人家说你养了个私生子？”
　　“我不在乎别人说，无所谓。”
　　“行，你够狠。”
　　安源手往我腿间要害探，指头像附着吸铁的勾子，撩得我心里痒痒。他的声音变得出奇沙哑：
　　“喂，做吧。”
　　“你就不能稍微歇着点，昨天还没闹够？”昨晚上我没回公寓，和安源在外头呆了一整晚上，要问我干了些什么，两个gay晚上在宾馆开房，除了性还能是啥？
　　我一把握住他手，结果被他反抓住，拇指食指弯成一个圆圈，套进我中指。
　　“怎么样？这次我让你上。”他刻意放柔声音，让我想起灯光昏暗气氛暧昧的红吧。
　　我毫不客气拆他台：
　　“得，你哪次不是让我上？今天不想来，我这边没套子了。”
　　上次几盒杜蕾斯全在小孩头天过来时被我扫进了垃圾筒。
　　“切，扫兴，”他挪开手，站起来拍拍屁股，一脸无趣：“老子都不介意了，你不戴套会死啊。”
　　“会的。”
　　我回答，表情严肃。
　　没错，我这人就是有点洁癖，即使每次去红吧，也不过去玩一把，不搞419不磕白粉，固定性伴侣，只有安源一个，并且坚持戴套。
　　安源啐了口，揪了揪我脸：“没意思！搅坏老子兴致！”

　　我刚想开口，大门咯啦一声，看到湛卢开了门，从外头进来，惊得赶紧偏过头，一把挥开安源的手，生怕被小孩看到。
　　我起身向小孩走过去：
　　“今天出去了？一大早就没见到你。”
　　他脑袋一转，看到安源，小脸立即绷得紧紧，也不答我话，头一低从我旁边绕过去，冲进自己房间。
　　“哟嗬，小鬼怎么着？不待见我？”安源嘻嘻笑着，抽出一根烟燃上：
　　“难不成这小家伙是你金屋藏的娇，见着我吃醋了？”
　　我顿时有些不快：
　　“胡说什么！那可是我学生。”
　　身为老师，一次两次在学生面前闹出这种场面，我也有些自责。
　　我再去敲小孩房门，结果发现他把门给反锁了，无论怎么敲也敲不开。
　　“喂喂，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碰上什么事不高兴了？”
　　我一边大声朝里喊一边拍得门板嘭嘭响：
　　“再不开门我可要拿钥匙进去了，到时候别怪老师罚你。”
　　说着，我转身想要去隔壁拿钥匙。
　　“你少恶心，我要睡了。”
　　突然小孩隔着门板冷冷冒出一句，声音瓮声瓮气，像是憋在被子里时开的口。
　　他是不是很厌恶看到这种场景？我突然这样想。
　　即便是不更事的孩子，观念还没成型，没有成人的尖酸与刻薄，不会那么恶毒的伤人，但总是也带着市俗的偏见，这点无可避免。
　　我常常不把别人看法当一回事，我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现在我是个老师，抚养一个失去父亲且被母亲遗弃的小孩，小孩脾气尖锐性格执拗却坚强独立，我怜悯并关爱他，但是一直猜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作为临时监护人，生活上的照顾我可以算尽职尽责，但是行为上，我无意间给他看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甚是可以说是糟糕。他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恶心？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
　　我顿时有些自责，同时也有点担心，当晚我把安源从公寓拽出去随便扔在一家店里，费了半天功夫把他哄回去，随后点了几个好菜打包回去带给湛卢。
　　结果还是一样，无论我怎么敲门磨破嘴皮，小孩楞是不出一句声，我一下子泄气，忍不住又有点埋怨这小子真不知好歹。
　　恰巧在这时门铃响了，我去开门，外面站着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