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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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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突然一拍腿:
“对了,你以前跟安源走得近,我看他眼神就不正,你可没被他带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吧?”
我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没理会我反应,自顾自说下去:
“柳桐还打算跟他结婚,我看他们真是疯了。扈青我可告诉你,对于柳桐,我跟你爸是不指望了,扈家以后子孙传承全都得靠你。你现在可都三十五了,无论怎么着得在过年前给我把婚结了。”
我表情痴呆,她这个要求太高难度,实在难以接受,只好干笑两声打哈哈:
“别这么急,现在我手上可没闲钱拿来结婚。”
“那可不行,”她眉毛一拧:“给你下最后通牒,我要明年就能抱上孙子。”
“这哪儿行,你总得给我个思想准备。”对于催婚这种事情,我不是一般的头痛:
“我有结婚恐惧症成不?”
“不成!”她重重挤出两个字,随即有放软了声音:“医生说了,你爸现在病情虽然好转,也不能排除会出现反复,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好,毕竟他是重度中风。”
“我……”
“听妈这一次,我和你爸身体也都不好,还不让我们早点抱上孙子,再过几年,想抱都抱不了了。”
看着她面上明显增多的皱纹,听她这么说,我眼睛开始发酸:
“怎么会,你想太多了。”
“再说了,现在家里条件也不如以前,我现在想事情也跟原来不一样,也不在乎那些珠宝首饰,还是身旁事情更实际点。你要真不打算结婚,不养个儿子,谁来给你养老送终?”
这次我无话可说,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她笑了笑,猜出我听进了她说的话,收住话题,拿过一旁的果篮开始削苹果。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想起年纪渐长的父母,想起年华老去的自己,想起过去意气风发的日子,想起如今捉襟见肘的困窘,想起很多人,那些疏远和亲近的朋友,那场改变我整个生活的家族动荡,想起七年前那个叫王亮的学生阴翳的神情,想起我很久都没有再想起过的申广远,这些年,我仍然断断续续打听着他的消息,他升职了,有了一个女儿,现在已经六岁多,聪明听话。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十年前见到的湛卢,他衣衫褴褛骑着破旧的三轮车沿街叫卖冰棍,那么瘦小羸弱,现在却突然闯入的我生活,逼得我无法喘息。
以后的路要如何走下去?我蜷起身,把被子往身上再拉一点,看着窗外璀璨夜空,满心茫然。
第二天起床后,我对着镜子一看,眼睛下垂着两个乌黑眼圈,还没顾得上多欣赏,外头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安源在外面大叫着:
“喂,扈青,快过来开门。”
“急什么,出了什么事?”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开门,安源急急忙忙进门,满脸紧张:
“喂喂,你是干了什么坏事儿?”
“啊?”
我没听懂他意思,一头雾水。安源蹬眼望我,表情像活见鬼了一样:
“有人找到这来了,指名要见你。”
“哎?”会是谁?我百思不得其解,跟着安源走到庭院里,回过头,就看见喷水池边站着个熟悉身影。
我望着他,惊讶无比的张着口,情不自禁停下脚步,不再往前多走一步。
他的眼睛依旧温润漆黑,英挺眉毛笔直鼻梁削薄嘴唇,头发乱糟糟,眼眶有些深陷,隐隐发青,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萎靡,西装套在身上,有点空荡荡,几天不见,他竟然瘦了这么多。
“湛卢……”我不敢置信的念出他名字。
他不说话,呆呆的看着我很久,一直站在原地,神情恍惚,眼睛里却冒出光来。
湛卢向我走过来,微微展开双臂,见着他动作,我下意识往后倒退几步。
他停下脚步,眼睛一下子变得黯淡。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呆立着,心跳开始加速,不由地紧张起来。
“老师…”他低低开口,声音沙哑:“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自在的掰着手指,眼睛到处瞟,就是不敢正对上他的。
湛卢又往前走两步: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
头皮发炸,即使我埋下脑袋,也能感受到他灼热视线,几乎能把自己给烧出个窟窿。
“哎哎,”安源拍拍我背:“说说看,到底怎么个情况,当年怎么都找不出这小家伙,我还以为是被你欺负了才跑,现在他怎么还专门跑到西班牙来找你?”
我苦恼的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湛卢来回的扫视我和安源,先是怔了一会,随后神情变得凝重,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怒气冲冲走过来,一把拍开安源放在我肩上的右手:
“放开!不准碰他!”
他的样子,像极了被抢掉糖果气急败坏的小孩。
此话一出,当场静默无声。
“扈青…你……”安源嘴巴张成O型,满脸震惊:“你终于对他出手了?”
我干咳两声,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湛卢余怒未消,右手指向安源,语气冰冷地向我开口: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不,不是,”我连忙摇头:“你别误会。”说完这句,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么急着跟他解释干什么?我怎么成了负心汉?
湛卢哼了声,脸色依然臭得很,满脸煞气的盯着安源。
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安源在一旁嘿嘿笑了几声,在我背后悄声开口:
“这可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靠你自己解决了。”
刚想开口说话,身后突然传来我妈的声音:
“扈青,一大早怎么就跑来这儿了?”
登时打了个激灵,我内心惨呼一声,糟了!
高女士气质款款从楼里走出来,这时庭院里空空荡荡,只有我们几个人。
她很快注意到湛卢,打量了他一会,就转头问我:
“这位是你朋友吧,今天过来的?怎么不介绍介绍。”
我踌躇半天,勉勉强强开口:
“……他叫湛卢,我以前的学生。”
“哦,对了,我记得当时有个住在你公寓那边的—”
“就是他。”
我妈点头,又多看了湛卢两眼,神情带着些疑惑。
悄悄松一口气,我决定先把湛卢带去别的地方,不要跟我妈正面接触太多,免得出什么乱子,于是上前拉起他手,想要带他离开。
结果一把没拉动,湛卢反使力气,拽得我被迫退到他身旁,他伸出手,当着我妈的面,紧紧揽住我腰,头靠在我背上,下巴抵住我脊骨,抱得死紧。
“老师,下次不要再丢下我。”
湛卢在我身后,带着哭腔的哽咽。
我尴尬得不能动弹,背上有些温温的湿润,大概是他的眼泪。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妈第四十一次揪我耳朵,她揪的时候很有特色,捏住了我耳垂,没错,是耳垂而不是外耳廓,顺时针旋转半圈,然后向外猛力地扯,这招揪耳朵是她的拿手绝活。现在我两只耳朵已经红得滴血,有肿起的趋向。右半边脸火辣辣的痛,碰一下都像是要被烫伤,这是刚才在庭院时,她一边惊叫着一边强行把勒着我腰不放的湛卢拽开,拖着我一路回房间时路上怒火中烧时顺手甩的一巴掌。
痛,相当痛。
我龇起牙,微微皱了皱脸,右半边脸顿时痛得更厉害。
“你说吧,要是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不远万里找上门来,那我自然是高高兴兴替你们俩把婚事办了,”高女士叉起腰,杵在我面前:
“扈青你这叫什么事?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在外头乱搞,你居然也跟着柳桐有样学样,这下可好了,跟以前学生搞在一起,还是个男的,都找上门来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突地拔高,音阶升上去八度,戳进我耳朵里就上刺了无数根针,尖细尖细的刺痛,我受不了的掏了掏耳朵,这个细微动作被她看到,省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要是以前你玩玩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你说,你说说看,那人都找到这来了,我们得怎么办?要不给他点钱打发他走?”
………
沉默半晌,我艰难张嘴,顺便抽着凉气:
“湛卢是我上司。”
虽然很有可能已经被公司解职,但是工作关系这点,我不得不老实承认。
令我无可奈何的一点是,她这付手段…应该是沿用的当年对付我爸身旁那些莺莺燕燕时的做法。
换句话说,她大概以为…湛卢跟我也是这种情况?
我捂住嘴干咳一声,不多解释。
到最后她抹完眼泪,怒气发泄得差不多时,我已经被折腾得头晕眼花,鼻青脸肿。
末了她问我。这事该怎么了结。
我想了又想,最后讪讪地表示,会去找湛卢把这事谈清楚,彻底谈清楚。
最后几乎是爬着回房,我用手捂住脸,胡思乱想着,这大概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出柜?虽然它看上去就像一出闹剧。
想到明天还得继续应付她的责问和压力,还有安源幸灾乐祸的看热闹,我就觉得头大。
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打开房门,我只想赶快回到床上,什么都不想,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出乎意料,房间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