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Boy》罗幕生

21、21

　　湛卢的怒气好像昙花一现，过了一会又消退得无影无踪。
　　等进了酒店包厢点好单，他又把菜通通挪到我面前，夹菜布碗，相当细致的照顾，恍惚让我觉得他不是在尊敬师长，而是在照顾他的女友。
　　“……”
　　盘里的龙虾肉越堆越高，我摸了摸胀得滚圆的小腹。
　　嗯，饱了。
　　再看看湛卢，他还在一脸严肃的剔龙虾肉，剔好以后，浅盘里的各种酱料都均匀醮上一遍，然后稳稳放入我面前的瓷盘里。
　　“等会，”逼不得已，我只好开口：“湛卢，别光顾着我，你自己多吃一些。”
　　“哦，好。”他点了点头，端起碗开动。
　　“湛卢果真是长大了，变得会照顾人。”我笑眯眯：“不知道以后哪个女孩会有幸当上湛夫人，那真是好福气。”
　　他立即停下筷子，大概是被哽到，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赶紧起身去拍他背，帮他顺气。
　　湛卢脸上咳得通红，直等喝了水，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我没女朋友。”
　　他低着头，声音有些闷。
　　我一听，忍不住觉得奇怪：
　　“不是吧？你情况这么好，身旁怎么会没有女友？”
　　他一听，飞快回了我一句：
　　“那你不也没有。”
　　“我那是…”
　　“上午看见有人给你做媒，”他抬起头：“你难道不是同性恋吗？”
　　这三个字听起来过于敏感，我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
　　湛卢表情波澜不兴，仿佛他刚才只是很单纯的谈论了下天气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把这事记得这么清楚？
　　我突然又想起高考之前，自己喝醉了酒，把他当成申广远按倒在床上的事情。
　　顿时涌起浓重的自责情绪，我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那个，”湛卢若无其事的说：“你打算结婚？”
　　我赶紧摇了摇头。
　　“唔。”
　　他语气平淡的应了一声，又继续端起碗。
　　我看着面前满满丰盛的一桌菜，突然间却再没有了食欲。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一些事情，想到申广远，想到那时的红吧……
　　“……老师。”
　　湛卢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声音足足提高了一倍。
　　“哦，好的…啊？”我猛然回过神：“什么事？”
　　他表情认真的看着我脸：
　　“那你答应了。”
　　“咦？”
　　“我刚才说现在在上海没有地方住，问能不能去你那先暂住几天，”他顿了一下：
　　“然后你说，哦，好的。”
　　难为湛卢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句话……等等！这不是重点。
　　“住…住我那里吗？”我瞠目结舌。
　　他点头。
　　“可是…”我忍不住有点犹豫：“那房子环境不好，你该住不惯的…”
　　“不会，又不是没住过。”他不以为意的撇嘴。
　　“再说只有一张床，到时候得两个人挤在一块儿睡，也不舒坦……”
　　“没关系，”他语气认真：“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哎。
　　我脑子转了百八十个弯，想不通湛卢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为什么放着其他条件好的地方不住，偏偏要来我这间破旧小公寓？难道是因为之前住在一起过三年，对我有着亲缘的依赖？可是，再深厚的师生情缘，似乎也没有这么亲密。
　　“酒店我住不惯。”
　　还没等我再开口，湛卢紧接着又补上一句，温润漆黑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我，始终保持严肃认真的表情，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在撒娇？
　　他光是在江浙那边就业呆了大半个月，带着总部的视察团一起，怎么可能住不惯酒店？
　　我撑着头想了半天，湛卢是我宠爱了那么久的小孩，在我境况优越的时候，也从来都很少向我提出过什么。
　　无奈叹口气，我完全没有办法拒绝湛卢的要求。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我轻轻点了点头。
　　湛卢顿时眼睛放光，嘴巴弯成一条弧线，笑得很高兴，像个讨到糖果的小孩。
　　到了傍晚下班时，湛卢拎了公文包，开着那辆年纪已经很大的跑车载我回到公寓。
　　十年前，我开着这辆车，将刚失去父亲的湛卢接到自己家，跟他一起生活。
　　而现在，车主改换成湛卢，他载着我，依旧是回我的公寓，跟我一起生活。
　　真是奇妙的际遇。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生活有了新的变化。湛卢每天载我上下班，起先几天，午间我照常跟同事走在一起去饭堂的路上时，全都被湛卢中途截住，非要把我拖走，拽去附近酒店订好的包厢，美其名曰增进师生感情。到后来，他索性中午提前到我办公室门前候着，等着我下班。
　　同事们很快都发现了我和他的亲近，纷纷好奇的问我俩关系，最后顶不住压力，我只好老实承认他是我学生，引来他们惊奇议论。
　　于是常常有公司里的小女生跑到我这边，缠着我打听湛卢的情况，我不胜其烦，但是又不便拒绝，最后还是碰巧被湛卢撞上这一幕，他黑着脸将对方训斥一顿，那小女生顿时红了眼睛跑出去，至此我松了口气。
　　湛卢在公司里顶着督查调研的名头，却并没有太多实际的工作，起先几天忙过身以后就空闲下来，他常常喜欢盘着腿坐到床上，再把电脑搬到膝上，懒洋洋的处理总公司通过网络分派给他的一些事务，每次我见着他模样，都只好长叹一声，把被子叠好，再垫到他背后，让他靠起来舒服一点。
　　没有办法，房子太小，只容得下小小一张书桌，上面放了满满一堆材料和翻译稿，堆起半米高，根本再容不下湛卢去摆上他的电脑。
　　不过看他的模样，也并没有太过烦恼的样子，每次他都自己懒得动弹，宁愿靠在硬邦邦的床头木板上，非等我把软垫给他送过来，才懒懒挪一挪位置。
　　每次我忙完手里的事情时，都已经接近零点，收拾完的时候，湛卢依旧开着电脑忙碌，他一向睡得很晚。
　　现在是深秋往入冬去的日子，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只有一床棉被，每次我躺着他坐着，搭在肩上的棉被总是要露出一道缝隙，冷风就里头灌进来，一下子就受了凉，我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么？”
　　这个时候湛卢会问我一声，还不等我回答，他就立刻关了笔记本放到一旁，把灯摁熄，然后躺下来。
　　然后他会说，我帮你暖暖。
　　紧接着他就会把身体贴过来，缠住我的手脚，用体温帮我焐热。然后把我抱个满怀，紧紧靠在他胸前，把下巴顶在我头顶。
　　他的怀抱很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会涌起异样的感觉，有点奇怪。
　　可是湛卢再不多说话，他很容易就睡着，双手把我抱得死紧，都没法挣脱开。
　　他的反应如此平静，沉睡时的表情如此单纯，我也只好拼命说服自己，别胡思乱想，不过是学生关心自己而已，少想些有的没的。
　　有时候早上起来，对着镜子漱口时，我惊讶的发现嘴唇红肿得厉害。
　　这个这个……怎么回事？最近没有吃什么上火的东西吧？
　　我非常疑惑的转过头看着床上，湛卢还在呼呼大睡，怀里抱着个巨大的枕头。
　　脑子里迷迷糊糊混混沌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我猛地摇摇头，会是什么？我不敢再去多想。
　　湛卢最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每次跟他说话，他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神里总是茫然一片。
　　“嗯，我不太会挑这个，”我推着推车在一家超市里慢慢的走着，湛卢跟在我后头，一言不发。
　　“乌龙茶和黑茶…湛卢，你比较喜欢哪种？”
　　从货架上拿下两罐茶叶，我对比着，有些犹豫，不知道该选哪罐。
　　身后没有回应。
　　“湛卢？”
　　我开口又问了一声，他还是不回我话。
　　耳边传来灼热气息，伴着轻微的呼吸声。回过头，突然发现湛卢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得这么近，他站在我背后，头凑到了我脖颈边，我再多把头侧一点，左脸就会碰上他的嘴唇。
　　“湛卢！”
　　我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呼出声。
　　湛卢身子猛的震了震，他迅速撇开头，有些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到身后货架上。
　　“……”
　　我惊疑不定，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刚才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我们俩都不再开口，尴尬得不行。

　　一路上沉默不言，回到家时，湛卢突然开口喊住我：
　　“老师，我有话想…”
　　“今天吃什么菜好呢？”我打断他的话，笑道：“这边厨房都是公用的，厨具都是各家自备，我这边东西不够齐全，还要去邻居那边借。”
　　他上前一步，表情急切：
　　“听我说，我对你——”
　　下意识往后倒退几步，我把头转到一旁：
　　“我要去洗菜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吧，手艺不好，还请你见谅了。”
　　湛卢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双手搭上我肩膀，用力摇晃：
　　“扈青，我一直都……”

　　别，湛卢，你什么都不要说。

　　我在心底大声呼喊，用力挣扎，试图挣脱他的手，但是湛卢力气太大，他一把将我推倒压在墙上，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
　　“别，湛卢，不能这样，我们不能…”我慌得不知所措，可是湛卢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他双手牢牢钳住我，把头凑过来，狠狠啃咬我嘴唇，舌头伸出来，试图撬开我牙关，我紧紧咬着牙，拼命转开头，试图避开他侵袭。
　　湛卢喘着粗气，俊美的面孔上染了一层红晕，大概是见我如此抗拒，眼眸深得吓人，神色无比难看。
　　“听我说，湛卢，你不能这样，我是你老师，你不能…”趁着他中间停下的当儿，我心慌意乱的开口劝他，结果湛卢脸色一暗，重重一口咬住我锁骨，疼得我惊呼起来。
　　他一把扳过我的头，表情愤怒，咬牙切齿的开口：
　　“申广远可以，安源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我当即愣住，半天说不出话。

　　这个时候，桌旁的手机响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急促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