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Boy》罗幕生

22、22

　　我咽了咽口水：
　　“我的手机……”
　　“哼！”
　　湛卢手一松，放开对我钳制，我一边揉着刚才被他拽得生痛的手，一边赶紧去接手机。
　　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哭泣声：
　　“扈哥！快帮帮我！”
　　这个声音好熟悉，我努力回忆了好久，没错，是我原来在红吧认识的那个……
　　“阿昭？是阿昭吗？”
　　“扈哥，我活不下去了……”阿昭在那头大力抽咽着，哭得像泪人：
　　“心里难受……”
　　“你现在在哪？”
　　“……我在你家楼下。”
　　“哎？”
　　“安源告诉我的。”
　　阿昭仍然哭个不停，像是马上就要晕倒一样。
　　“你等一下，我就下去接你。”
　　一说完，我就飞快起身，不再多看湛卢一眼，往楼下奔去。

　　阿昭看起来跟那时候他在红吧时是完全的不同，再不是原先那副烟视媚行的风尘模样，他穿着T恤衫牛仔裤，黑色短发，加上长相清秀，看起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只是他现在失魂落魄的站在街上,耸着肩膀抽噎着,哭得满脸是泪,神情无比沮丧。
　　他一看到我，马上抬起头，向我这边冲过来。
　　“扈哥！”阿昭一把抱住我，把头埋到我胸口，眼泪鼻涕连带着一齐蹭上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被他扑上来时的力道撞得连连往后倒退了两三步，差点摔倒在地上，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往这边好奇的看过来。我无比僵硬的拍着阿昭肩膀，一阵一阵的不自在。
　　阿昭靠着我抽噎了大半天才停下，他拉过我衣袖揩了揩眼睛，把泪迹全抹在上边。
　　“别哭得跟花猫样。”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他。
　　他摇摇头，不肯接过纸巾，继续拽着我的袖子，突然间扬起脸朝着我一笑：
　　“扈哥，你怎么还是原来老样子？”
　　“怎么会？”
　　“当然了，”他揪揪我头发：“不过这里变了，原来不是染红了么，现在全都褪了……哎，怎么这么多白头发？”
　　他一边说着一边扳过我脑袋想要凑近了看。
　　“别，”我赶紧躲开他手：“先不说这个，你怎么了？”
　　阿昭顿时嘴一扁，眼睛一眨巴，又有泪珠往外蹦。
　　“别哭别哭，”我见他情绪又不稳，赶紧拽了他往楼上自己房间里去。
　　他一边跟着我上楼，脸色逐渐变得惊奇：
　　“不是吧，扈哥，你现在怎么住这种地方？”
　　我苦笑：“没钱，你也知道的。”
　　“哦…对了！”他楞了会，立刻顺着我说的话会过意，再不提这个问题。
　　推开房门一看，刚才从超市里买来的东西胡乱散落一地，像是被人泄气时砸在了地上，湛卢早就不在屋子里，大概也是刚才出去了。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不想去面对他。
　　招待阿昭进来坐着，给他端茶备纸巾，听他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抽抽答答哭诉，我才大概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
　　三个月前阿昭在夜店认识他现任男友，两人亲密得不行，于是阿昭为了他放弃自己在红吧工作，就此收手不干，随着男友一起来到上海，结果才来没多久，阿昭第一次面见男友父母时就碰上了不愉快，因为原先酒吧里的经历被对方父母厌恶，要求两人断绝关系。男友一方面不愿违抗父母，一方面又舍不得放手，阿昭不愿意受气，两人一直僵持到现在。
　　“……你说说看，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我做MB怎么了？没偷又没抢，凭什么看不起？！”
　　阿昭用力吸了吸气，又扯过一张纸巾：
　　“反正我今晚就回红吧，他也甭想拦着我。”
　　“你买好车票了？”
　　他一窒，脸涨得通红：
　　“我去机场再买不行？”
　　“这个时间可不一定碰得上退票。”
　　“不行我就搭火车，站也要站回去！”阿昭头一撇：“我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别介，”我摇摇头：“你怎么跟个小姑娘样的乱发脾气？”
　　阿昭不说话，他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
　　“我就得让他见识见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想两全？做梦吧！他还在他爸妈面前说是我把他掰弯的，我呸，明明是当时那傻小子自己对着我抛媚眼，还想装纯情?”
　　我实在是没有当过知心姐姐，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傻愣愣坐在原地听阿昭骂骂咧咧，端正的注视他面前杯子，里头水一浅，就赶紧狗腿的端过水壶来满上。
　　“还是扈哥好，从来这么温柔，舍不对对我说一句重话。”阿昭突然抬头对我这样感叹，惊得我一愣一愣。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不过不是我的。
　　阿昭伸手掏出手机，皱着眉看了眼屏幕，又飞速摁掉，将手机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倒在我的床上，用被子闷住脑袋。
　　过了一会，那手机依旧锲而不舍的持续响起来，铃声一直在房间里环绕。
　　阿昭掀开一点被角，瞄着地上手机看了一会，随后冷哼一声，继续用棉被套住头生气。
　　我见着他模样，忍不住想笑。
　　“你跑出来多久了？”我问他。
　　磨叽好半天，阿昭才不情不愿回答：
　　“……三天。”
　　“那他不是急得要发疯？”
　　“切！管他去。”
　　阿昭翻了个身：“装模作样！”
　　接着他发起呆，半天不开口说话。
　　手机还是响个不停。

　　我看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阿昭一眼，拿起桌上电话，走出房门。
　　刚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出个激动无比的男人声音，响得我耳朵发炸。
　　“阿昭！你终于肯听我电话！听我说——”
　　“那个，我是阿昭朋友。”把手机挪开耳边一点，我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刚才震得耳朵都发痒。
　　电话那头一听，顿时声音警觉起来：
　　“你是谁？阿昭怎么在你那里？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现在在哪？”
　　这人真有意思，他一连串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答？
　　“那个，你记一下…”报出一长串名符，是我现在的住址。
　　“我随时等你过来。”
　　没等那边再开口，我说完这句就撂下电话，赶紧溜回房间。
　　不知道过一会，阿昭会不会冲上来掐我脖子？

　　“喂，阿昭。”我拍了拍那床鼓起的被子：“你真不想回他那边，继续去红吧拉客？”
　　“废话！”
　　“说实话。”
　　“……”好半天，阿昭才答话：“我不知道。”
　　“他找你找得很急，光是刚才就打了二十多通电话。”
　　我把手机扔给他。
　　阿昭接过手机，看着屏幕怔楞。
　　“我知道……”阿昭突然喃喃道：
　　“其实不用他爸妈跟我挑明，我也是知道的，他是大学教师，出身好，我这样的根本就配不上他……他明明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
　　阿昭说着，突然间就哽咽得泣不成声。
　　我心里一跳，回过头望望地板上散落的那些刚从超市里买来的东西，觉得不是滋味。
　　湛卢……

　　楼梯间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过，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从门外头突然闯进个人。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他满头大汗地瞪着我，吁吁喘着粗气。
　　“阿昭呢？”
　　对方干脆的开口发问，蹙着眉头扫视四壁，看到床角那张床时立即冲了过去。
　　他努力扯起被子，试图掀开它：
　　“阿昭！阿昭！”
　　被子被拽得死紧，他完全勒不动。
　　我开始担心这床被子会不会被拽烂。

　　过了好一会儿，阿昭突然猛掀开被子，一脸震惊兼愤怒的望着我：
　　“扈哥，你怎么告诉他我在这？！”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巨响，我顾不上回话，一转头，就看到那倒霉家伙因为阿昭松开被子，失去重心，咚地一声往后摔了个倒栽葱。
　　场面太过血腥，我赶紧闭上眼。阿昭却飞快从床上起身，急急忙忙跑到那个倒霉蛋旁边，满脸心疼的把他扶起来。
　　接下来的场面非常八点档，那位男士始终倒在地上“虚弱”得无法起身，一定要阿昭搀扶着他送到凳子上坐着，末了趁着阿昭不注意时狠狠剜了我两眼，意思大概是要警告我。
　　阿昭顾不得再怄气，急着查看他男友伤势，对方却捂着脑袋直叫疼，不肯让他碰，直哼哼摔伤了后脑勺，样子像是快要晕倒。
　　没有办法，只能带他去医院。
　　我起身把房门打开，想和阿昭一块送他过去，那人却一把握住我手，嘴上一边连续不断说的多谢多谢不用烦劳，一边加大力气攥着我手，疼得我龇牙咧嘴。
　　这家伙！
　　我心领神会，只得暗地里咬咬牙，猛地一拍脑袋，告诉阿昭自己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办，没法帮他送男友，阿昭听了我的话也没多想，只是急急忙忙安抚着坐在凳上不肯起身的男友，一脸慌乱。
　　我点了点头，却又被阿昭叫住。
　　“扈哥。”
　　“什么事情？”
　　阿昭突然走到面前，双手搭上我肩膀，脑袋凑近，结结实实对着我脸响亮的亲了一记。
　　坐在凳上还在哼哼的男人当即跳了起来，冲过来想把阿昭拽开。
　　“就这点小伎俩还想骗我？”阿昭一挑眉毛：“老子在外头打混时你还光着屁股叼奶嘴呢！”
　　那男人顿时萎了，哼哼变成哼唧，低着头绞着手指，就是不开口。
　　“行了，”阿昭一把提起他衣领往前拖：“我不好意思呆在扈哥这丢人现眼，走！”
　　对方眼睛亮了起来：
　　“你原谅我了？”
　　“谁说的！”阿昭骂道：“我嫌你出丑！”
　　“行行，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家，什么都好说。”
　　“谁要跟你回去。”
　　“啊？”
　　“去医院！看看摔傻了没有！”
　　阿昭拽着那个满脸傻笑的男人，冲我一点头，转身蹬蹬蹬的下楼。

　　他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火爆了？
　　我站在屋里瞧了好半天热闹，还是没缓过神。

　　外头天色都已经黑透。
　　我走到门边，想要把房门阖上。
　　黑漆漆的楼梯拐角处，像是有个人影。
　　“……湛卢？”
　　我费力朝着拐角的辨认了好久，那人蹲坐着，不回话。我抑制不住惊讶，赶紧走上前。
　　是湛卢。
　　他靠着墙蹲坐着，脑袋无力的歪向一边，满身的酒臭味。
　　我担心的上前，拍拍他脸：
　　“湛卢，湛卢？醒醒，你刚才去喝酒了？”
　　他晃了晃脑袋，眼睛眯了半天才张开，满脸茫然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稍微清醒一点。
　　我抓住他一只手，搭到肩膀上，狠狠一使劲，才把他给扶了起来。
　　“怎么这么沉？”我费力扶着他往前挪动脚步，这小子偏偏不跟我合作，身体一直往外倒，好几次手不稳，差点把他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