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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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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洵只觉得自己一直被人推着,梦中的何洵都要被推到悬崖边了,他在梦里用着力站稳脚跟,跟那个人对峙,但是何洵的力气抵不上对方,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下去,在落地的瞬间他的脑袋猛地从课桌上弹起来,意识涣散着,然后缓缓集中起来,因被吵醒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耷拉着眼睛,瞥到旁边那位眼神略有些惊恐的男生身上。
罪魁祸首。
“怎么了还没醒呢?”班主任是位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一头长波浪卷发,素颜但气质出挑,不过语气没有那么温和,“要不然回家睡得了,这硬桌子不嫌难受啊?”
她的眼神落到逐渐清醒的何洵身上,有些尖锐,何洵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周围人跟着也投过来几道视线,身边那位男生收起下巴坐好,余光却一直扫着旁边,何洵微微低下了头。
班主任把手里的花名册卷成一个筒状,敲了敲桌子,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厉声道:“班级规矩第一点,上课不准说话和睡觉!”
班里小声的谈话声顿时像被水冲一样给冲没了,个个表情痛苦着。
“做什么鬼脸呢?”
个个又绷紧了面部,表情控制一级棒。
班主任拿起一支粉笔,淡淡地看着下面的学生,挥手潇洒地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胡芯”。
“这是我的名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C5班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
众人内心哀嚎一片,听到“数学”两个字更是悲痛欲绝。
严厉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是同一位。
胡芯等众位同学把这些信息消化之后才点了下头,随手翻了两页花名册的名单,指着靠门第一排的男同学说:“从你开始,来,我们做个自我介绍。”
男同学猛地一激灵,起身撞到了桌子角,捂着肚子有点蹒跚地走向了讲台。
何洵一听老师说话就开始犯困的毛病从留泉带到了临水,极力睁着眼睛没敢真任性地睡过去,听到让自我介绍后困意被驱赶了一大半,抬头看了下讲台,上面正站着一位戴眼镜的男生。
注意到旁边人的目光,何洵微微侧了下头,对上视线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那人眼神微怔,而后又移开。
何洵是想借此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刚醒的时候那人惊恐的眼神何洵尽收眼底,被人吵醒后他的表情虽说不是凶神恶煞,但也没那么温和。
缓和失败。
何洵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讲台上。
几十号人一块做自我介绍,何洵根本记不住人,他觉得大家应该也记不住。
他一直很不解这样做有什么用,想认识的话总能慢慢认识,不想认识的话连姓都懒得记。
何洵坐在最后两排,等快要下课的时候才轮到他这边。
旁边那位男生坐着的时候没怎么显个子,等他完全站起来,并一步一步走向讲台的时候,何洵才注意到这个人很高,而且并不瘦弱,长相有些成熟,一身正气的样子,班里被他这种严肃的气质给震住了,可是一开口那气质就像气球被针扎了一下,“咻咻咻”地全跑光了。
“大家好,我叫高致,”高致说话本身没什么,没有口音,声音也不难听,主要是他说话的腔调,开口说句话就是被拉到台子上讲相声似的,那讲台就是他的舞台,下面的同学听着忍不住发笑,注意到胡老师的死亡视线又都憋着笑。
“哎你们别笑,我跟你们说我这名字可有来历了,这是我爸请一位老先生取的,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他就想让我整天乐呵呵的,那位老先生啊,可神奇了,就在咱们市东南郊区那边,你们要想......”
“注意时间,下一位。”
胡老师站在窗户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高致要滔滔不绝的嘴,下逐客令一样冲他示意着赶快走,然后又看向何洵。
顶着班里打量的目光,何洵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从讲台下来的高致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站在走廊上,等何洵过去了才落座。
两个人擦身走过,何洵比高致矮了小半个头,何洵匆匆抬起眼然后又匆匆扯过一个笑。
何洵站在讲台上,慢慢吸了一口气,徐徐开口:“我叫何洵,”说了第一句后忘记第二句是什么了,看了一圈同班同学,又把话捡起来,“今年十六岁,老家是在留泉。”
说完便自顾自地下去了。
上一个太过冗长聒噪,这一个过于简短安静,胡芯饶是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说了声:“没了?”随后又接着一句,“那下一个吧。”
全班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胡芯又说了些什么何洵没注意听。
下课铃一响,班主任转身离开教室,何洵这就要再次趴下睡觉。
他实在是困,前一天晚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大早上的罕见地被齐泽成喊起来的。
“哎,何洵。”
高致一个大高个窝在座位上实属有点委屈了,他扭过头打量着何洵,看对方身子还没趴下去眼睛已经闭上了,连忙叫了一声。
自己的名字完整地从一个不认识的人嘴里发出来,何洵动作顿住,睁开眼睛,把眼神投向旁边,这个大高个叫什么来着?
他只记得“乐呵呵”了。
何洵又重新坐好,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一声。
“上课那会是班主任让我喊你起来的。”
高致解释说。
主要是何洵刚醒来那会看上去很冷淡,他被那一记眼神搞得心猛地往下坠,这么大的小伙子居然被吓到了。
何洵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没事,不算什么。”
看着这么严肃的一位同学,说起话来还有些好玩,没想到心肠如此耿直,何洵向来对这类人很有好感,相处舒服没负担。
闻言,高致憨笑了两下,示意何洵接着睡。
何洵被弄得哭笑不得,两个说了几句话把瞌睡虫都给瞌走了,还剩几分钟的时间,也懒得再酝酿睡意了。
之后两个人一直相处得平平淡淡的,偶尔也课间说句话,充其量也就是何洵要出去的时候麻烦高致让一下,或者何洵进来的时候再麻烦高致起身。
没办法,何洵坐在窗户旁边,两个人一排,高致靠着走廊。
晚上回去的时候,何洵一个人坐着车,再怎么知道如何坐车回去,实操的时候还是坐过了站,他要下车的站名和前一个站名十分相似,家在“景园路”,他在“深园路”下了车。
仅一字只差,让何洵白白多步行了将近两公里的路。
徒步路上收到了齐泽成的消息,何洵暗觉不妙,他只顾得赶快回去,忘记跟齐泽成说一声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可晚归的实际原因被何洵解释为和新同学一块打球了,这就要回去了。
齐泽成貌似对何洵的交友方式还挺高兴,简单说了几句两个人就结束了对话。
何洵退出微信,将导航的路线再次翻出来,一边跟着导航往前走一边看着周围。
走到家时何洵早就出了一身汗了,一进门就笑着说打球出了一身汗,齐泽成就赶紧让他冲个澡。
齐泽成是特意赶回来陪何洵吃个晚饭的,上学第一天,他觉得怎么着也得了解下何洵的适应程度,对新学校新老师新同学感觉怎么样,这些事情何洵不会主动跟他说,所以就得他自己来问。
一般来说,何洵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毕竟何洵看着实在是太乖了,虽然和自己不那么亲近,但是个好孩子。
他把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饭菜放进锅里热热,等何洵出来,招呼着何洵过来吃饭。
齐泽成吃着饭,问:“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客观、有些寻常,何洵都能和新同学一起打球了,想必下相处得没什么问题,他一边高兴着一边又感到有点惊讶,何洵不是个主动和别人交流的人,而且身体相对来说比较瘦弱,之前也从来没听说过何洵会打球。
不过齐泽成不疑有他,何洵能够阳光开朗点就再好不过了。
正是蓬勃生长的年纪,多闹腾闹腾不是坏事儿。
“挺好的。”何洵回道。
齐泽成带回来的饭是面条和几道小菜,面条是碗虾仁面,虾仁给得很有诚意,满满一碗面条,一扒下面全是虾仁,何洵用筷子轻轻搅拌着面条,时不时夹根面条放进嘴里,然后细细嚼着。
“那适应得还行?”齐泽成这次吃饭不像何洵那样细嚼慢咽的,可以说吃得并不斯文,他一碗面条全下肚了,何洵碗中还没怎么动,齐泽成又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不喜欢吃?”
何洵慢慢咬着面条,快速把那根面条消灭,咽下去,弯了弯眼睛说:“适应得挺好,”他看了看碗里的虾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有不喜欢。”
齐泽成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起来处理消息,然后又分个注意力过来,看着慢条斯理但又好像索然无味吃饭的何洵说:“我晚上不在家,明天自己上学可以吧?”
递出去的是个疑惑句,可眼底中的笑意却出卖了齐泽成,早上人家刚说了以后上下学独自行动,晚上还非要再问人家一遍。
齐泽成不过是想没话找话,然后再逗逗何洵,这话不假,今天晚上他的确得出去,而且不一定回得来,他把自己的碗筷洗了,然后冲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了。
等门外没了动静,何洵竖起来的耳朵瞬间耷拉了下去,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那碗虾仁面条,他就动了几筷子面条,虾仁全数躺在里面,一开始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是怎么样。
他不吃虾仁,连味都闻不得。
何洵并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挑剔的毛病了,跟着外婆生活他一直不怎么挑食,外婆做什么他吃什么,可唯独这虾仁不行。
何洵拧着眉,有些厌恶地把那碗虾仁倒进了垃圾桶里,又把桌上的残余收拾好,抓起钥匙就下楼丢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