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83、摩托

　　第二天要忙的事情很少，他们去南广延把东西分发下去，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结束工作了，看着时间还早，这边蚊虫又多，一行人收拾收拾东西就提早回去了.

　　齐泽成一旁整理着何洵的书包，嘴里还在念叨着：“你说你，就来了一天，来受罪了，”他回头看看，“那个衣服，递给我。”

　　何洵站在他背后，把床上的衣服叠好了递过去：“心里想得紧，就过来了。”

　　齐泽成对他叠衣服的方式不满意，又展开重新叠，笑了：“差这两天啊？”

　　“不一样。”

　　何洵回道，拿过桌子上的花露水，往他后脖子被叮的地方喷了喷：“你咋这么不耐咬？”

　　这边蚊子确实凶猛，何洵这么耐咬的人，来这里一天身上就被叮出几个包，更别提齐泽成这种招蚊虫的体质了，身上红了一片，简直就没眼看。

　　“习惯就好，”齐泽成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包里，目光再屋内扫了一圈，“没啥忘记拿的了吧？”

　　何洵来也没带东西，他看了一圈，摇头：“没了。”

　　齐泽成把书包拉链拉上，一个人背了两个包，回头看了眼何洵，把帽子压在他头上，然后又伸手把他的外套扣子一个一个系上：“别晒着了。”

　　何洵任他扣，这长袖衬衫还是齐泽成的，穿在他身上大了一号，不过衣服面料好，透气且亲肤，又有些宽松，穿上不热。

　　齐泽成又给他翻翻衣领，跟打扮娃娃似的，最后满意点头：“走吧。”

　　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几个人还是先要走到村口，然后坐摩托出去，摩托是店里原本就租的，配的有专门的摩托司机，人数和车辆是对应好的，不过现在多出来了何洵。

　　本来齐泽成要打电话再联系车辆的，但是一位摩托司机今天跑了太多趟有些中暑，头晕开不了车，这就又少了一辆，不过最后也没办法了，齐泽成没联系，直接上了摩托车。

　　“我带着小洵，跟着你们走。”

　　知道齐泽成会骑车，但没见过他骑摩托车，而且就这山路，弯弯曲曲的，怎么着也不敢让他上路啊。

　　其他的摩托司机也不敢冒这个险，何洵也一脸担心。

　　齐泽成把头盔戴头上，然后又扔给何洵一个，笑着说：“不相信我是吧，我有摩托车驾驶证的，也跟人赛过的。”

　　店里的老人倒没多大意外，纷纷表示说：“你叔啊，当年可野了，放心坐，没事儿。”

　　何洵倒不是不相信，他是担心，可看着齐泽成说得那么自信，最后还是上了车，齐泽成一自信，他心里就有底。就是坐在齐泽成后面，摩托车顺着山路疾速前行，他肾上腺素飙升，直接就上手抱住了齐泽成的腰，两个书包齐泽成也没让他背着，一个挂在车把上了，一个被齐泽成背在了前面，都不沉。

　　“好玩吗？”

　　齐泽成问他，笑声都随着风吹到了脸上，何洵不由得加大音量回他：“你还有这技术啊？”

　　“那是，年轻那会儿追求刺激，还跟人飙过，赢了有奖金拿，我就去了。”

　　齐泽成音量也比平时要大，说起这事儿还很骄傲。

　　“那拿奖了吗？”

　　何洵问他。

　　“拿了啊，就是没拿头等奖，被人黑了，差点儿没命。”齐泽成回道，说得云淡风轻的。

　　何洵后怕地搂紧了他的腰。

　　“后来就骑得少了，不过没事儿，命大，有后福。”

　　齐泽成继续说，车子往前开着，他没注意到何洵的煞白的脸色。

　　那会儿他也是纯粹要钱不要命，哪有钱往哪里去，除了违法的事儿不干，基本是能赚钱的活他都干了一个遍，那时候也年轻气盛的，什么也不懂，一没背景没靠山，二没经验没钱，在泥潭里滚了几遍才学会精明点儿的，不过这事除了身边几个朋友知道他谁也没告诉过。

　　他不怎么谈论以前的苦难，没必要，谁愿意听这些，而且齐泽成也谈不来，今天跟何洵说这些就是顺嘴溜出去了，他好久没骑摩托车了，一骑就想起以前的事儿了，他还觉得挺英勇的，就想当个趣事儿说给何洵听听，但哪能想到何洵这人不经吓。

　　身后的人一直没动静，齐泽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问他：“别睡着了啊。”

　　何洵的手放在他肚子上，那里的腹肌坚硬，何洵的手心全是刚刚冒出的冷汗。

　　“没睡。”

　　何洵回道，闭上眼睛靠在他背上，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依稀还能听到齐泽成的心跳声。

　　摩托车停到了汽车站前面，齐泽成把摩托车还给人家，又把尾款付了，一行人便进了车站，他们这次没包车，已经有直达的车了，路程不算远，坐大巴车反倒是最方便的。

　　一上车何洵便靠在车窗玻璃上睡了，齐泽成猜他是累了，刚才又被颠了一路，所以把他的头移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偏过头轻轻问：“难受吗？要不要喝点儿水？”

　　不等何洵回答他就自顾自打开了自己的保温杯，放到何洵嘴边，哄道：“喝点儿再睡。”

　　他里面泡了茶叶的，喝了能去去恶心，他还以为何洵坐车坐晕乎了。

　　何洵也是被颠散了，听话地喝了一口。

　　齐泽成拧开杯子，往书包里一塞，然后胳膊一伸把人揉到怀里，拍了两下：“睡吧。”

　　这姿势确实太过亲密了，何洵有意避免，但是齐泽成太过自然，没觉得这在公众场合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而且听齐泽成说店里的人也都心照不宣，所以他也没犯矫情挪开，直接窝齐泽成怀里睡了。

　　管他呢，谁爱看谁看。

　　但他也真没睡着，一直在想路上齐泽成说的那件事，想着想着又开始多心，多心齐泽成以前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想多了他就觉得心疼，他跟齐泽成比起来幸运多了，十六岁的时候他遇到了齐泽成，这一路上都在护着他，而那个时候的齐泽成就已经开始护着他整个家了。

　　可他还一直为齐泽成不爱他伤春悲秋，果然是个小兔崽子，何洵迷迷糊糊还在骂自己。

　　齐泽成中途低头看他，还纳闷，这怎么睡个觉还不踏实，眉头皱得紧紧的，眼尾还湿了。

　　又做噩梦了？

　　齐泽成抬手轻轻擦了，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背。

　　他们到临水的时候天都黑了，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从车站出来，齐泽成帮人喊了车，一个个把人送上去后这才牵着何洵回去。

　　何洵乖巧站在一边，看着齐泽成划拉着手机，他突然说：“小叔，”齐泽成抬眼看他，“我住回去吧。”

　　齐泽成弯起嘴角笑了，继续操作着手机页面，问他：“睡一路就琢磨出来这个？”

　　“也没琢磨，”何洵挠了下头，“别分居了。”

　　喊好了车，齐泽成把人往后拉了拉，说：“怎么就想明白了，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家了是吧？”

　　齐泽成以前就是这样，有事儿没事儿就要逗他两句，两个人和好以后更是这样，何洵没办法，顺着他的话点头：“啊，我还想起来家里有个老父亲。”

　　老父亲听了不生气，还乐呵呵地摸了两把何洵的头发，说：“原来你知道啊。”

　　何洵小声说：“你也回来吧，别住店那边了。”

　　“不分居了？”

　　“不分了。”

　　“以后还走不走了？”

　　“不走了。”

　　“不让你熬夜还熬不熬了？”

　　“不熬......不是，”何洵顿时就笑了，“你咋偷换概念了？”

　　齐泽成也忍不住笑了，不满地说：“你不听话，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都多大人了还掰扯着听话不听话的事儿，何洵想这到底是他不听话还是齐泽成越活越回去了，还当他没长大呢。

　　“行，”何洵妥协道，“我尽量。”

　　他现在就得顺着齐泽成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上来了，他小叔也得人哄着来。

　　说是要搬回来，何洵在家吃完饭就去自己租住的公寓了，这也不能说何洵心急，明天是周一，后面又是连着几天地忙，只能今天晚上去收拾。

　　齐泽成跟他一起，目前这房子子里只有他在住，那对情侣毕业后搬走房东还没安排新人进来。

　　房子布局都差不多，到了地方后何洵没让齐泽成动手，不过他动手能力不太行，衣服叠得乱七八糟，齐泽成看不下去，叹了一声气，然后默默上手帮他整理。

　　何洵的东西不多，两个人一个小时都没用到就搞定了，往回走的路上，何洵就忍不住笑，齐泽成推着行李箱看他：“有那么开心吗？”

　　从回来到现在，何洵的嘴角就没下来过，齐泽成见他高兴心里也舒畅。

　　“当然了，这跟以前同居可不一样，”何洵拎着包，跟齐泽成并排走着，看着地上融为一团的影子，“身份不一样了。”

　　齐泽成知道他在说什么，伸出手牵着他，轻轻捏了捏。

　　“小洵辛苦了。”

　　他说。

　　何洵天生笑面，长得又白净，看着就喜人，好像没什么他在意的事情，也正因此，齐泽成很多次都猜不透他的心思，有时候还会猜错，青春期一系列的困惑他情愿自己内部消化也不会告诉自己，当时齐泽成总想着要做个合格的家长，最后也只是部分合格。

　　他俩不谈论过去的那七年，齐泽成是心疼，而何洵也是如此，然后彼此默契忽略掉这个话题。

　　齐泽成的手掌一直都是温暖干燥的，何洵很贪恋这种感觉，被他用手牵着本身就有一种安心感。

　　“没这样觉得，”何洵回他，语气轻松，“我回都回来了，往前看啊小叔。”

　　齐泽成的笑声在沉沉的夜色中响起来，何洵也跟着笑了。

　　星空下面有千千万万相拥的恋人。

　　何洵在十七八岁就许下的愿望最终还是实现了。

　　他回来了，以恋人的身份站在了齐泽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