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80、广延

　　回到临水以后，齐泽成便开始着手今年夏天下乡的事情了，前段时间店里的人忙着外出培训，夏季的义剪活动便没有按时展开，往后延了小半个月。

　　眼看着天热了起来，这事儿就不能再拖了，这次去的地方何洵也不陌生，他以前也跟着去过一次，何洵那天躺在沙发上，听见齐泽成在厨房打电话，嘴里说着“广延”，等齐泽成出来的时候他就问了一嘴，得知地点以后何洵便说加他一个。

　　齐泽成没同意，今年夏天太热，地方虽然是在大山里，温度要比城市低，但是气温上来也挺磨人的，还有个原因是何洵工作并不算清闲，这时候又没个假期的，他跟着纯粹就是去受罪了。

　　何洵在饭桌上提了几次齐泽成都没松口，最后两个人又差点因为这事争论起来，吵架倒谈不上，顶多就是何洵耍耍嘴皮子，然后再气气他小叔。

　　不过这事到最后也没防住，说好了让何洵自己在家里，但是何洵周末就跑过去了。

　　他上一次过去是跟着店里的大部队，路线车次什么的都有人帮忙组织，不费心，这次是他一个人，光联系车辆敲定路线都花了不少功夫，因为广延村实在是太偏僻了，又是在大山深处，弯弯绕绕地不好走。

　　实际上这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广延前两年摘掉了贫困的帽子，政府帮忙修建了柏油路，道路不至于那么颠簸，但还是不太好走。

　　何洵是到了镇上才联系齐泽成的，联系早了又怕齐泽成训他，齐泽成现在训他简直信手拈来，跟训小孩似的，他就没敢提前说。

　　山里信号不好，齐泽成估计也没收到，何洵也知道他这几天忙，留个条消息就搭上了一辆摩托车。

　　这边主要的代步工具还是摩托车，其他的工具反倒不好走了。

　　拉客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身的腱子肉，晒得皮肤黝黑，笑得热情，帮何洵擦了下后座就让上来了。

　　摩托车开得飞快，何洵只能拉着旁边的绳子，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司机大哥却悠闲得很，兴是习惯了，面色不改神色轻松，对何洵说他一天能来回几十趟，见何洵这副白白净净的样子又生了奇怪，操着方言问他打哪儿来的。

　　何洵握紧绳子的手一刻也没敢松，往往一个字还没说出来车子就急速拐了个弯，吓得人直接把话咽了下去，半响了也没回复个囫囵话，司机大哥把车速放慢，笑他身体素质差，他载那么多客也没像何洵这样脸惨白一片的。

　　第一次来的那会儿他也是被颠得脸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习惯。

　　摩托车在一块大石头面前停下了，司机指着上面的字问他：“是这个地儿不？”

　　何洵往石头上看了一眼，用红色油漆写成的“广延村”三个字挂在上面，何洵想也不想就点了头：“是这儿。”

　　他只想赶紧下去，然后歇会儿，实在是被颠得难受。

　　何洵付了车费，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先灌了一口下去，然后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扶着树干休息了会儿，人还没喘几回气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你到哪儿了？”

　　齐泽成直接开口问他。

　　“村口。”

　　何洵简单回了两个字，心脏还没缓回来，也说不了几个字。

　　“行，在原地等着，我去接你。”

　　齐泽成交代一句，倒也没有丝毫要责怪的意思。

　　何洵也顾不了其他，让他赶紧过来，他这会儿出了一身的汗。

　　在等齐泽成过来的时候，何洵还打量了一下这个村子，除了原本的泥土路变成了水泥路之外，倒也没有明显变化，他之前来的时候是在冬天，齐泽成说这边的冬天很美，也就是在那一次，何洵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或许可以说在那张麻绳床上。

　　广延的夏天也别有风情，这边离天空好像很近，伸手就能碰到似的，到处都是纯净的蓝色，不沾一丝尘埃的干净，还有那股好闻且让人无比熟悉的燃香味儿。

　　何洵对这里有种别样的情感，他总觉得这里是他真正认识齐泽成的开始，所以当听说齐泽成这次要来的地方是这里后，心里那股热潮又被点了起来，他就是想再过来看看。

　　齐泽成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裤子口袋里还别着一把梳子，衣领口被汗打湿了，看到何洵以后直接把自己的帽子盖到他头上，虽然想出口说两句但还是压了回去：“也不戴个帽子，再晒着你。”

　　他把何洵的背包接过来，领着何洵往前走。

　　何洵就不是个精致的人，别说戴帽子了，他压根就不怕太阳，管他晒不晒呢，这次出门他穿得简单，短袖和短裤，全是不经晒的装扮。

　　走路上何洵还用胳膊肘戳了戳齐泽成，好奇问他：“你怎么没训我？”

　　这不应该啊，齐泽成是啥人啊，何洵晚上熬夜他都得说两句的，何洵一声不吭就跑过来他反倒没脾气了。

　　齐泽成没说话，走得还快，何洵也只好加速，刚缓下去的心又跳了出来。

　　“怎么走这么急？还在忙吗？”何洵问他，看他这样子像是从理发的地方赶过来的，“那你赶紧回去，我慢慢走。”

　　齐泽成没理，直接上手把人拽到一边。

　　中午天气热，路上没几个人，齐泽成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掩着郁郁葱葱的树叶，手掌贴着何洵的后脖颈低头就亲了下去。

　　何洵一句话没说出来，脑子嗡得一下比树上的蝉还要响。

　　何洵赶紧瞅了下四周，前后是两面墙，左右是路口，虽然两个人在树后面，但这大白天的，保不齐会被人撞见。

　　齐泽成不满地将他的头轻轻扶正，牙齿微微用力啮咬着他的嘴唇：“瞎看什么？看我。”

　　好多天没见了，他是该好好看看齐泽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泽成好像又晒黑了一些，肤色越发接近小麦色了，前面的头发有些长，被他扎了一下，额头露了出来，这么一看，齐泽成长得还挺年轻的。

　　两个人对视着接吻，齐泽成的手掌贴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腰，掌心的温度传到何洵腰部，又烫又痒，何洵急促哼了一声，嘴唇上的力度猛地加大。

　　看着何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齐泽成突然绷不住笑了，低头伏在何洵的脖子间，笑得肩膀一动一动的，他抬起头笑着说：“还真目不转睛盯着看，这样容易分心。”

　　何洵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齐泽成捏了下他的脸：“都亲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没学会换气呢？”说着他又低头亲了一下，这才把人放开，拉着走出巷子说，“训好了。”

　　何洵抠了下他手心里的薄茧，以示不满：“有你这样训人的？”

　　齐泽成半挑着眉，还挺得意：“这不就有了？”

　　可能是坐了这么久的车，何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任由他小叔说，一点儿也没回击。

　　齐泽成握着他的手，一直走到小广场那边。

　　他刚刚收到何洵消息的时候人都要气疯了，梳子往口袋里一放这就跟何洵打了个电话，他心中再气，但是听到何洵被热得说不清话的声音时这火也就发不起来了，心里只想着赶紧把人接回来，接回来再凶他，不长记性，不听话，非得跟过来，这么大人了真不让人省心。

　　但当他真正看到何洵的时候，这火是彻底熄了。何洵惨白的脸上全是汗，背着包站在树下等自己的样子让他心里一揪，半点儿呵斥的话也没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孩子舟车劳顿地过来是为谁，来都来了他哪里还舍得骂。

　　小广场上架起了几张遮阳伞，下面是一排凳子和桌子，有几个店里的刚吃过饭，正坐在一块儿聊天，见到何洵过来后笑着打了声招呼：“小洵怎么跑过来了？不嫌热啊？”

　　何洵把手从齐泽成的手掌中抽出来，回道：“我当是来散心了。”

　　“来看你叔的吧？”

　　那人不信，又问了一句。

　　何洵笑笑，接道：“看他是顺便的。”

　　几个人就是开玩笑，说说就得了，谁也没有当真。

　　齐泽成帮他打了份饭回来，又从桌子底下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拧开喂了他一口：“先喝点水。”

　　他当真是一丝也不避讳，何洵莫名有些心虚，大白天有种偷情的感觉，他看了眼旁边几个说话的人，快速喝了一口后就把杯子接了过来。

　　齐泽成也没坚持喂，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小风扇，挂在何洵脖子上，让它对着何洵吹。

　　“你在哪搞的？”何洵看笑了，“这么可爱不是你的风格啊。”

　　小风扇是个粉红色的小猪，看上去粉粉嫩嫩的。

　　齐泽成也笑了：“店里姑娘给我们买的，能吹风就行，”他又拿过来一叠纸巾，放到桌上，“你先吃，一批物资到了，我得去看着点儿。”

　　“好。”

　　何洵看着齐泽成走远，边吃边和旁边几个人聊着天，饭吃完了也没见齐泽成回来，何洵把吃剩下的东西收拾了，戴着帽子和那个小风扇就去找人了。

　　东西卸在了另一个小广场上，何洵去的时候齐泽成正清点着，见何洵过来遥遥招了下手，然后指了指一棵树下的凳子。

　　何洵坐过去，两条腿大剌剌伸着，空气中仿佛有股热波，人被晒得睁不开眼睛。

　　齐泽成交代完工作后过来，伸手拉了下何洵，把人从凳子上拉起来：“怎么就过来了？天热。”

　　两个人顶着毒辣的日光往回走，齐泽成又把何洵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想来找你，我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帽子太低了碍视线，何洵又往上抬抬。

　　“那边不是有人吗？你们都熟悉，说说话聊聊天怎么没意思了？”

　　齐泽成回他。

　　何洵用手指挠了他一下，说：“我就跟你在一起有意思，行不行？”

　　齐泽成也见惯了他小孩心性，笑笑点头：“行，有意思就行。”

　　明明这么热的天气，可何洵心里一点儿也不燥热，他开心，这趟没白来，亲吻、牵手这种事情，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在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