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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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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老房子不难打扫,就是人一活动就很容易出汗,何洵身上的短袖虽然宽松,能灌点儿风进去,但是后背还是被打湿了一片。
楼上虽然也热,太阳都是火辣辣地直照着,但是好歹有风。
齐泽成本来是在楼上,之后又默不作声地下来了,路过何洵身边的时候说:“你上楼再擦一遍。”
何洵的衣服领口本就有些大,他一低头就能从脖子处一溜烟看到下面,汗珠就顺着动作缓缓从脖子流到腹部。
齐泽成说话时没看他,说完就走,步履匆匆,还带起一小阵风。
何洵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有汗液的味道、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还有齐泽成身上的味道,淡淡的。
齐泽成的背后也早被打湿了,经年未换的衣服面料没那么密集,人稍微出点儿汗就能看到下面的皮肤。
何洵说他不显老并不是在哄人,他的背影就是年轻的,腰板挺直,被汗液沾湿的衣服裹在的腰上,时不时勾出窄窄的曲线,下面是双长腿,脚踝处被蚊子叮咬了,有些发红。
齐泽成感觉背后一直有道灼热的视线,那视线从背部直接烧到了心脏,趁着转身的时候他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就对上了何洵带着钩子的眼神。
何洵把那钩子递过去之后挑了下眉笑笑,恍若无事发生一样上了楼。
楼上的风一阵一阵的,何洵拈着衣领往前抖落了几下,从楼上往下看,他还能看到齐泽成站着没动,脚踝上那处殷红格外明显。
伴着蝉鸣,何洵往下吹了声口哨。
那抹红色就消失了。
一直到了晚上他们才把房子给收拾好,二楼一开始被齐泽成清理了一遍,何洵再打扫的时候没有费多大劲儿。
傍晚天色昏暗,两个人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也忘记开灯了,日暮落在房屋的瓦片上,把人的身影照得模糊,只能看出人身体的轮廓,远处有狗吠,穿插在蝉鸣之中。
何洵坐在小平房上,两条腿悬在半空中,看着齐泽成忙来忙去的身影。
“叔叔,我饿了。”
何洵冲底下的齐泽成喊道。
齐泽成用干净的毛巾擦了下头上的汗,然后挂在脖子上,抬了下头,看着何洵欢快晃荡的两条腿,又转过身搬着桌椅:“吃什么?”
“没想好,你想做什么?”
何洵问。
齐泽成今天买了不少菜,他对自己的厨艺倒也没那么多的自信,还买了一些速食品,晚饭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齐泽成进厨房看了一圈,然后又出来,抬头说:“炒俩菜配个面条?”
何洵没回应他,人原本是坐着的,此时却站了起来,眼睛看向了外面,天色不明,齐泽成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怎么样?”
齐泽成问他。
“噢,”何洵转过头,“行。”
傍晚闷热,厨房里像个火炉烘烤着,齐泽成只好抬过来一个风扇,对着他吹。
何洵下了楼,拐进了旁边的厨房,倚在门边上,百般无赖地看着齐泽成手下的动作。
齐泽成手艺虽没多少长进,但是动作熟练了许多,切菜、倒油、翻炒不怎么卡壳。
“别往那儿一站等着吃饭,”齐泽成丢给他一个蒜头,“把蒜剥了。”
何洵没接到,蒜头落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从矮桌子下面拉过来一个小凳子,坐着剥。
风扇开始摇头吹,何洵额前的碎发时不时就被吹了起来。
两个人的饭做得快,齐泽成炒了一盘青菜还有一盘青椒肉丝,外加两碗清汤面。
他也就这个水平了,再难就不会了。
齐泽成看着神游在外的何洵,把菜咽下去,问:“在想什么?都不吃饭了,”他看了看桌上卖相不怎么样的菜,试探性地问,“难吃?”
从下楼到现在,何洵一直都是一副沉思的表情,问他什么也是好久才回复,让他剥蒜,剥到最后连皮都没去干净,齐泽成只得自己再重新剥一遍。
“没什么,”何洵喝了口汤,半响了才发现自己回答重点错了,又赶紧补了一句,“难吃?不难吃啊。”
齐泽成拿着筷子,看了他一会儿,点下头:“嗯,吃吧。”
像是证明自己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似的,何洵把那两盘菜给扫了,那碗面条也吃干净了,最后吃得都顶着胃了,走两步胃就梗。
齐泽成接过他手里的碗筷,看戏一般地说:“去院子里走走吧,我洗。”
何洵揉了揉胃,依言点了点头。
本来是何洵一个人在走,后来齐泽成也跟着过来了,说他过来消食。
院子不大,两个人走一会儿就要掉头,掉头的时候又难免会肢体接触。
晚间的风是热的,人的肌肤也是热的。
“小齐叔。”
何洵喊他。
“嗯。”
“我们家可能真的有鬼了。”
“......”
齐泽成看向他:“怎么说?”
何洵这性子虽然会说些混账话,但一天连说两次指定是想到什么了。
“我在楼上跟你说话的时候看到了。”
何洵往他那边靠了靠。
“看到什么了?”
齐泽成疑惑地问。
“二婶说的那个女人。”
两个人站着不动了,齐泽成眉间拢了起来:“穿黑色外套的女人?”
白天二婶跟他们说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当回事,听了何洵问是不是闹鬼后他更觉得没什么了,但是何洵这么一说,听着也不像是巧合。
“嗯,天暗,没看清脸,穿着黑色的衣服,还戴了副墨镜。”
何洵细想了一下,当时他一看到那人的时候,战栗的感觉突然遍布全身,他立马就站了起来,之后那个人看到他后扭头就走了。
“没事,别瞎想,”齐泽成没怎么在意,“周围住的都是人。”
他是真没觉得害怕,也没觉得有什么,就算不是巧合那也不算个事儿,他活了三十多年坦坦荡荡的从来没得罪过谁,也没有仇家。
“叔叔。”
何洵又喊了一声,齐泽成顿觉身边的热意往上烧了一层,低头一看,两个人几乎贴到了一起,他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何洵。
齐泽成往后撤了小半步,两个人中间就算有风吹过也没能吹走那股热意。
“今天能不能睡一个屋啊,打个地铺就行,我有点儿害怕,不敢一个人。”
何洵语气央求,连眉毛都吓得发抖。
“怕鬼?”
齐泽成低头看他,问得随意。
“嗯,怕。”
何洵接道,眼睛微微瞪大,做担保似的。
齐泽成没理他这茬,继续往前走:“唯物主义,哪有鬼,”而后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笑着问,“小子,你骗我呢。”
何洵摆了下手,恢复原来的样子,揉着肚子:“一点儿也不配合,洗漱去了。”
这招不好使啊,齐泽成这人不吃这套,直接就看透了,装可怜也没用。
何洵睡觉前跟朋友聊了会儿天,高致问他近况如何,进度怎样。
“近况良好,前途坎坷。”
何洵回了他一条语音。
“洵儿,麻溜地,你太慢了。”
高致笑着调侃,一点儿也没客气。
“这也不是我慢啊,老齐他不配合。”
“你齐叔嘴真硬,真难撬。”
“年纪大了,磨吧。”
“还磨呢,他都快四十了啊,”高致坏笑了一下,憋不出什么好话,“要不你也别磨了,他嘴硬你软不就行了,我真看不惯你俩搁这儿磨叽。”
“不行,老齐他不行,不能这样干。”
何洵连连否决,他要真那样,硬逼齐泽成,齐泽成估计还得跑。
“磨叽。”
高致重复评价。
他跟高致聊天也聊不出什么正经话,说得人两头笑。
何洵好多年没在老房子里过夜了,他还是睡在了自己的房间,窗户都是开着的,睡前特意在身上涂了点儿清凉膏,还插了电蚊液,就怕半夜再被蚊子给咬醒。
但他睡到后半夜不是被蚊子咬醒的,而是被给吓醒的。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跟齐泽成谈了些鬼怪话题,他睡着后梦里全是那些东西,还战成了一排,看背影是同一个女人,长卷发,何洵后面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耳边全是闹哄哄的声音,是女人尖利的声音,长头发拴着一只断了的手挂在他面前,那声音越来越大,震得何洵双耳失聪。
女人突然就转过了头,何洵猛然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什么也不顾,穿上拖鞋就下了楼,嘴里急慌慌地喊着“小齐叔!”
小齐叔还没睡着,心里正憋着一团火。
睡觉之前他端了杯水还有助消化的药上楼,人还没敲门就听到屋里何洵一口一个“老齐”,还说着“老齐不行”,“年纪大了”,他当即就来气了,小兔崽子背后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看了眼那杯水直接就下楼了。
喝什么喝!没大没小!
齐泽成侧躺着,没想那么快就理他,可他的声音颤得不一般,不是正常说话的语速。
齐泽成立马就下了床,打开门发现何洵一脸惨白地看着他。
“怎么了?”齐泽成顿时就心软了,把人带进屋里,连忙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做噩梦了?”
何洵以前也做过噩梦,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还会说胡话。
齐泽成用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并没有发烧。
何洵喝了一口水,脸色缓和下来,只是眼神还留有余怕,依赖地看向齐泽成。
何洵点头:“做噩梦了。”
齐泽成站在他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帮他往下顺着气,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这太像哄小孩子了,何洵被他逗笑了,齐泽成听到他笑后,手一顿便从他头上不自然地移开了。
“叔叔,”何洵手里握着那杯温水,眨了眨眼睛,又抬眼看齐泽成,“我今天睡这里吧。”
这种表情和这种语气,齐泽成根本没办法拒绝,他也没舍得拒绝,何洵十分清楚该怎么拿捏自己,只需一句“叔叔”,再加上一副可怜的表情,他就缴械投降了。
那天晚上齐泽成打了地铺,何洵睡在床上。
何洵侧躺着面朝齐泽成,齐泽成睡得板正,眼睛闭着,可何洵知道他没睡着。
何洵看不清他,但还是借着想象,用手描绘着他的五官和身体的轮廓,轻声说:“小齐叔,你给我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