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73、蝉鸣

　　第二天六点多的时候齐泽成便来敲何洵的门了，没进来，站在门外简单提醒了一声：“该出发了。”

　　何洵没设闹钟，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特意把闹钟给关掉了，他怀有小心思，就想让齐泽成喊他起来。

　　他这会儿刚醒过来，被齐泽成喊得回想起来以前上学的时候了，那时候齐泽成也不会进来，敲两下门意思一下，提醒他起床上学，而他也总是快速穿好衣服，然后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

　　何洵赖了会儿床，在床上伸伸胳膊、伸伸腿，再活动活动脚趾头。

　　齐泽成又过来喊第二遍，何洵盯着那道门，应声：“起来了。”

　　门后脚步声远了，何洵笑着趿拉拖鞋出去了。

　　这次他们在这里就待上了四五天，把外婆的忌日过了就走，去时也没带多少行李，一个人一个背包。

　　坐上车也不过七点，太阳照在车窗玻璃上，晒得人睁不开眼。何洵从后座捞过一顶鸭舌帽盖在了头上，眯着眼对齐泽成说：“你累了换我开会儿，我考了驾照的。”

　　驾照是他读大学那会儿考下来的，他本来也没想考，但是一听说驾照能加综测分数，他就一把子给拿了，到了工作的时候才知道当年这个决定没做错，需要开车的地方多了去。

　　以前都是齐泽成载着他，就好像他一直在依靠着齐泽成。

　　齐泽成听了这句话才有些这小子长大了的实感，不由得瞧了他一下，何洵半眯着眼睛也没注意到，歪在座椅上养神，鸭舌帽几乎遮了半张脸，只露出流畅的鼻梁，还有嘴巴。

　　出了小区没走多远就是早市，早餐店开得火热，烟火气十足，等上了高速环境才稍显安静。

　　后半程还真是何洵接替了齐泽成，他开车的手法老练，不像是新手，齐泽成一开始还担心，坐在一边连眼睛都不敢闭，时刻注意着车速还有前面的车辆，跟何洵说不要太莽，活像个老父亲。

　　直到下了高速老父亲才放心，坐在旁边也不说话了，最后还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老房子很长时间不住人，没有人气，夏天野草长势又快，院子小菜地里的野草长了都有一米多高了。

　　两个人是中午到的，老房子里没清扫，现在开不了火，而且也没有菜，到了地方后他们先把院子给打扫了，之后又开着车去了市集上，尽管待不久，但该买的还是得买。

　　今天好像有什么集会，街上人头攒动的，车子倒是能开进去，但是不好回头，到时候难出来。一条街上挤满了人，他们只好把车停在街外。

　　乡下这种集市没有停车场，停车都是随意的，倒是有人专门看车子，看车子的区域也就是一块空地，上面停满了自行车和电动车，齐泽成的车子停不下，最后只能找了一处不碍事的地方，两个人步行去了超市。

　　“逢五的集会。”

　　何洵挤在人群里，回头对齐泽成说了一声。

　　太久没在这边生活过了，何洵这么一提两个人都想起以前跟着老太太赶集会的日子了。

　　老太太有辆三轮车，何洵和齐泽成小时候都坐过那辆车，坐进去面朝后，或者只坐在一边，两条腿随意晃着。

　　那辆三轮车现在都还在储物室里放着，时间久了上面都已经锈迹斑斑了，每次在打扫房子、收拾东西的时候，齐泽成都会特意把它拎出来，然后擦一擦，必要的时候再上点儿漆。

　　他们没闲心思慢悠悠地逛街，直接去了超市，把日用的东西一次性买完了，拎着东西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隔壁的二婶。

　　齐泽成每年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家两个孩子买点儿东西，所以两个人每年都会见面。

　　但是何洵不是这样，自从上大学以后，他每年只会在清明节和忌日那天回去看看外婆，还得想着不能跟齐泽成打照面，所以他都是去得早回来也早，跟二婶根本见不上，再后来他出了国，回去一次也都是看看就走，所以算起来，何洵也有好几年没见到她了。

　　二婶这几年操劳得厉害，现在脸上已经有明显的皱纹了，何洵也是变了点儿样子的，齐泽成给二婶介绍的时候她还没认出来。

　　“这是，小洵啊！”

　　二婶拉着何洵的胳膊看了看，高兴得合不拢嘴：“哎呀，小洵都长这么大了啊，这几年都没回来过啊，该工作了吧。”

　　何洵跟她打着招呼，任由她拉着自己，二婶说得太激动了，脸上尽是朴实的笑，惹得何洵眼眶一热，又给忍了回去。

　　“好孩子好孩子，”二婶用袖子擦了下眼睛，又看向齐泽成，感叹道，“你做到位了啊。”

　　齐泽成轻轻笑了下，表情挺平静：“是他自己争气。”

　　何洵看着齐泽成淡笑的眉眼，心里止不住地发软。

　　要说何洵以前读书是为了什么，他铁定会说为了齐泽成，先是为了让齐泽成放心，之后是为了齐泽成能够开心，他从齐泽成骄傲的眼神中能得到满足感和快感，而且还会上瘾。

　　可真正走出学校，进入了社会，他才理解了齐泽成一开始的良苦用心，他当时的确是将自己的思想局限住了，但是也没办法，要是重来他还会像以前那么想，毕竟当时齐泽成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动力。

　　齐泽成看了下何洵，然后帮二婶搬东西，二婶摆着手：“不用，你俩先回去吧，我还没买齐呢。”

　　拗不过她，两个人只好先回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二婶喊了一声：“小齐，”两个人转过身，听见二婶问，“这次就你们俩回来的？”

　　这个家不就他们两个人了吗？

　　“嫂子，就我们俩，我们家也没别人了，这你也知道。”

　　齐泽成回道。

　　“前两天我还见有人在你们家门口晃，我还以为你俩和谁一起回来了呢。”

　　二婶回忆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泽成留了个心眼，问了一嘴。

　　“我想想啊，大早上的，我出去倒垃圾，”二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脚下，想了想，接着说，“看样子是个女人，没看清脸，穿了个黑色的外套，我出去的时候正碰上，她看了我一眼赶紧就走了，看着是出村了。”

　　“或许就是路过了，你家也没别人不是，”二婶把地上的东西提上来，“我就问一下你，你俩赶紧回家吧，跑车多累。”

　　齐泽成跟何洵对视了一眼，然后和二婶道了别。

　　两个人拎着东西往回走，挤过汹涌的人群，何洵问他：“小齐叔，不会闹鬼了吧？”

　　齐泽成皱了下眉，意外地看着他：“读了那么年书还信这个？”

　　何洵摸了把鼻子，没好意思开口，他就是有点儿信，不然外婆怎么能听到他说话。

　　“别瞎想，二婶一出门碰上的，人家都出村了，说不定就是路过。”

　　齐泽成年龄摆在这儿，比何洵要淡定沉稳得多，说出的话也格外让何洵信服。

　　齐泽成每次回来都会对老房子进行一次大扫除，刚才两个人除了草，剩下的就是打扫屋子了。

　　他们简单吃了点儿买回来的东西，垫了垫肚子后就开始动手了。

　　天气热，一干活就容易出汗，齐泽成从包里掏出两件旧的白色短袖，扔给何洵一件，说：“换上这个，打扫完就丢了。”

　　他居然还带着干活穿的衣服。

　　何洵接了过来，上面还有淡淡洗衣粉的味道，这味道他很熟悉，家里的洗衣粉一直是这个味道的。

　　齐泽成果然念旧，什么都没换过。

　　何洵把那件短袖拿在手里，想起了以前他藏起来的那件，当年他走的时候一狠心就没带，昨天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又太晚，他忘记翻下柜子看看了，也不知道发黄成什么样子。

　　他再抬头的时候齐泽成已经换好了，因为衣服年数久，齐泽成穿起来都有些大。

　　何洵心中讶异，这人什么时候换的，他刚才都没注意到。

　　齐泽成看透他的心思似的，又扔给他一块抹布：“赶紧干活，别磨蹭。”

　　何洵接过抹布，放在一边，直接掀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脱了下来，一点儿也不避讳。

　　下午的阳光还很嚣张，老房子外面是几排树，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落到这小院里，还有何洵的身上。

　　他的身材偏瘦，但好在肌肉匀称，腹部有薄肌，从修长细白的脖颈到肩膀的线条漂亮，背部的肩胛骨微微显露出来，斑驳的日影就打在背的中间，顺着中间那一条线往下淹没于腰部，像水面上的波光粼粼，仿佛盛了日光进去。

　　宽宽松松的旧短袖还没套上去，何洵就听到了蹬蹬上楼的声音，还有齐泽成语气稍急的那句“你打扫下面”。

　　短袖旧，是棉质的，这种穿着最是舒服了，就是领口有些大，他比不上齐泽成的身材，齐泽成穿上虽然也有些大，但是体格在那儿摆着，能撑起来，他穿上却有些松松垮垮的。

　　何洵抬头望了下楼上，提高音量问：“叔叔，我房间在楼上，要不然我去上面，你来下面？”

　　无人回应，只有树上为了求偶特别聒噪的蝉。

　　何洵拿起抹布，放进水盆子里打湿，认命般地摇了下头，自言自语道：“我负责下面也行。”

作者有话说

　　你不负责下面怎么能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