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70、老吗？不老。

　　那天晚上的话只说了一半，后面齐泽成再次上车的时候谁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且也说不下去了，两个人的力气都没用到一处。

　　何洵是故意激他，尖牙利齿在齐泽成身上用了一个遍，其实到头来两个人到底在争什么都没弄清楚，一直扯着养老的话不放。

　　后来冷静之后何洵才想明白，他和齐泽成都是嘴硬罢了，他是想明白了，想不明白的是齐泽成。

　　之后何洵的工作开始多了起来，最近遇到项目季，又回到了以前加班的时候了。人一忙就容易瘦，项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何洵已经瘦了三四斤，他本来就不胖，这么一瘦整个人都显得单薄了，跟莫奇见面的时候把人吓了一跳，以为他遇到什么事了。

　　何洵笑了，他能遇到什么事，无非就是忙了点，以前还有更瘦的时候呢。

　　刚出国那一年，何洵都感觉自己撑不过去了，那是实打实地熬，别人出国还能有个蜜月期，他压根就没有，直接进入挫折期了。

　　他吃不了饭，就算是饿也吃不下去，每天准点吃饭像完成任务一样，而且经常失眠到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满腹的心事，但是说不出口，也找不到人说。

　　那时候他疯狂想念临水，想回去，想听齐泽成说话，疯狂想。齐泽成的手机号码他背得滚瓜烂熟，也能倒着背，可一次都没拨出去过。

　　他出游也是从来不考虑安全问题，哪里刺激往哪里去，当时他的心已经麻木了，再怎么刺激的事情落到他心里也就像落了一片树叶罢了，有时候还冒出消极念头，想着就这样客死他乡也无妨，反正齐泽成也不想他。

　　项目到了尾声的时候何洵去北京出了趟差，也就三四天的样子，再回来的时候临水这边已经进入高温预警的阶段了。

　　何洵还觉得天气奇怪，明明以前夏天没这么热的。

　　天气一热就会觉得这头发碍事了，之前齐泽成没给他剪短，过个把月又长了。

　　何洵把手贴在后脖颈上，往脖子里扇着风，他又是有段时间没见到齐泽成了。

　　齐泽成好像也忙，发过去的微信都是过了很久才回复。

　　自从那天晚上两个人分别后，他们好像默契地恢复成了以前相处愉悦的时候了。

　　何洵没上班，穿得随意，大裤衩还有一双拖鞋，他推门进理发店的时候，店里的冷气猛地打在了自己脸上，凉爽，舒服。

　　他本来想随便找个理发店剪剪算了，可脚底打了个转还是来市中心了。

　　天气热，从郊区跑到中心，也可见何洵确实想齐泽成了，这种事也实在是没法自欺欺人。

　　齐泽成没在店里，于岁坐在电脑面前，看到何洵进来后摇了下手：“小洵！”

　　“小于哥，”何洵走过去，趴在桌子上，“店里人呢？”

　　店里的人很少，几位师傅也没在，更别提顾客了。

　　“去临市了，参加什么培训。”

　　临市也有个店在打理，何洵也知道，于是他点了下头：“嗯，那我改天再过来。”

　　“理发啊？”于岁往前看了眼何洵的头发，笑出了声，“热得都扎起来了。”

　　于岁站起来，两个人走到休息区。

　　“实在是热，以前可没这么热啊。”

　　何洵接过于岁递过来的橙汁，喝了一口。

　　“这几年都热，以前你没回来，”于岁说到这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跳过去，“哎，还别说，你这样还挺好看的，别剪了，就这样得了。”

　　何洵摇着头：“不行，扎着脖子我难受。”

　　更何况他也没扎头发的习惯。

　　于岁划拉下手机，接着说：“反正我们小洵咋样都好看。”

　　何洵笑着没说话，于岁又对他说：“你等一会儿吧，老大他们一个小时就能回来了。”

　　等也无妨，何洵今天本来就没事，而且理发是次要的，能见到齐泽成才是主要的。

　　“好啊，我等一会儿，不急。”

　　店里只有一位顾客，在剪头发，透过镜子视线一直落在何洵身上，何洵跟他一对视，那人便冲他笑笑。

　　何洵也回笑，礼貌客气。

　　于岁又去忙活了，何洵靠在沙发上，店里冷气足，他也不想外出。

　　他之前刚回来的时候晒得黑，但是他皮肤本身就白，在临水待了几个月又给捂了回来，穿着拖鞋露出细脚踝，小腿白且直，之前在国外被迫养成了游泳的习惯，胳膊处的线条流畅有力，眉眼漂亮，可嘴巴的线条凌厉，头发有点儿长所以有些乱，但被扎起来以后露着一股劲儿。

　　他无疑是惹人注意的。

　　理完头发的那位顾客结完账没有着急走，而是来到休息区，对何洵说：“你好。”

　　何洵那会儿正跟朋友聊天胡扯着，猛地被这么一喊还有些愣。

　　他点了下头，扣上了手机。

　　“可以认识一下吗？”

　　那人说。

　　这话里的意思何洵一听就明白了，何洵虽不混圈，但里面的事情也明白，毕竟他也出柜这么多年了。

　　客观来说，那人长得不难看，寸头看着带感。

　　何洵正想着怎么拒绝，门就被推开了，一转头他就看到了很久没见的齐泽成。

　　店里的门是玻璃的，齐泽成还没进来就看到何洵了，他没见过何洵这幅装扮，大裤衩和黑色背心外加一双凉拖和凌乱张扬的头发，怎么看都有一种外放热情的气息，活力四射的样子。

　　而后他看到了何洵面前的人，两个人正在讨论着什么，何洵正一脸认真。

　　何洵招了招手，然后快速对面前的人说了声抱歉，那人也没纠缠，笑了下便离开了。

　　他走过去大方跟一同回来的几位师傅打了招呼，然后笑着对齐泽成说：“小齐叔，我过来剪个头发。”

　　齐泽成的眼神幽深，静静看了眼何洵后说：“过来吧。”

　　水流冲过头皮的时候何洵睁开了眼睛，往上看着齐泽成，问：“小齐叔，这次帮我剪短点儿吧。”

　　齐泽成双手轻柔地挠着他的头皮，没应话，何洵以为他是没听到，所以又重复了一下。

　　水流停了，齐泽成打着泡沫，这才看向何洵，还是没说话，末了才嗯了一下。

　　“小齐叔，你怎么了？”

　　何洵维持着动作，一直就那样看着他。

　　“没怎么。”

　　齐泽成不愿意跟他多说，往他头发上抹着洗发露，淡淡说了一句。

　　何洵不信。

　　他的表情很凝重，眼里看似波澜不惊实际波涛汹涌。

　　这次洗头用的时间很长，就连清水都过了好几遍，何洵感受着齐泽成手指划过他头皮时的触感，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经常理发。

　　他习惯了齐泽成。

　　头发洗好之后齐泽成并没有直接带他去1号座位那里，何洵自顾自走过去后发现齐泽成并没有跟过来，转身一看，齐泽成还站在原地，拧着毛巾，表情出神。

　　何洵喊了他一声。

　　齐泽成回神，然后冲另一个理发师招了招手。

　　何洵脸色瞬间就变了。

　　齐泽成这是不给他理发了。

　　坐在椅子上时何洵还在琢磨着这个事，旁边的理发师问了他两次想要剪什么样的。

　　“剪短就行了。”

　　后来齐泽成便出去了，没去到外面，而是店里的小阳台上，何洵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他。

　　何洵剪好头发以后还没见齐泽成回来，于是跟着也过去了。

　　一打开那扇门，烟雾直接钻进了何洵胸腔里，连连被呛了好几下。

　　齐泽成看到他后赶紧把烟给掐了。

　　“不用，”何洵走过来，学着齐泽成的姿势趴在栏杆上，“你继续抽。”

　　话虽这样说，齐泽成还是没继续。

　　何洵往那边一看，已经抽了三支了。

　　“愁什么呢？”

　　何洵问他。

　　他心里要是没点儿事怎么会抽烟，之前他也说过不喜欢被烟瘾控制的感觉。

　　齐泽成的眼尾已经有细纹了，他还是个容易笑的，但是并不显老，他的长相就模糊了年龄。

　　何洵突然想用手摸一下。

　　实际上他也这样做了，碰到齐泽成的视线以后又赶快把手拿下来，开玩笑道：“你老了啊。”

　　手上的触感仿佛没有消失，何洵握了下拳头，把指尖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怕那种感觉消失。

　　齐泽成往旁边躲了一下，表情比刚才还要凝重，手里搓着烟头，微皱着眉回道：“你都这么大了，我也该老了。”

　　这话说得不对，带着情绪。

　　何洵看着他，顿时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听了齐泽成这话后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何洵不想两个人又搞得不愉快，于是就笑了两下：“你看着不显老。”

　　这话就是随口一说，何洵从来没觉得齐泽成年龄大，但齐泽成的表情貌似缓和了点儿，问他：“刚刚那位你认识？”

　　“哪位？”

　　他不是一直都在店里等齐泽成回来吗？

　　“啊，刚才那位啊，”何洵回忆了起来，说，“不认识。”

　　齐泽成刚缓和的表情又往下沉了些。

　　“不认识。”齐泽成重复说了一遍。

　　不认识的话那就是搭讪了。

　　他也明白这些，收了烟头就走，但被何洵一把给拦住了。

　　“小叔叔，”何洵笑得无害，“你到底怎么了啊？”

作者有话说

　　洵儿：我开始发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