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65、接人

　　何洵看着晕乎乎开始说些胡话的高致，一股子后悔劲儿慢慢爬了上来。只见高致一只手搭在何洵胳膊上，一脸苦相开始倒苦水。

　　“洵儿，你说，这两个人待久了是不是都得吵架啊？”

　　何洵把他的爪子放下去，撑着头回道：“你别瞎动手动脚，俩都不直......”

　　“这有啥啊！你是、是我多年的好兄弟！我、我没那心思！”

　　何洵悠转着头，摇了摇：“那也不行，我不行。”

　　“洵儿啊，吵什么架啊！”

　　高致往何洵杯子里又倒满酒：“喝、喝！”

　　何洵吞了一大口下去，感受冰凉的酒水在自己胃里缓缓流淌。

　　“对啊，吵什么架，我也不想吵。”

　　“是吧，本来在一起就不、不容易，谁还舍得、舍得吵架？”

　　何洵脑袋晕晕的，虽然晕但在高致要倒下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把了他一下。

　　“你酒量，不行。”

　　何洵评价一句。

　　“嘿嘿，是吗，楚哥也说我不行，不跟我、我喝，也不让喝、喝。”

　　高致把半张侧脸贴在桌面上，傻里傻气地接道。

　　“我错啦....楚哥....我错啦。”

　　高致咕咕哝哝说着碎话。何洵半眯着眼，靠近了些，问：“你跟楚哥吵架了？”

　　“啊，吵了......”

　　话说到这，完美结束，高致醉得不省人事，囫囵着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何洵趴在桌子上，手里抱着酒杯，里面一滴酒也没了，负气般把酒杯提溜到一边，看着还在傻笑的高致，一脸晦暗不明。

　　今天跟高致出来喝酒就是个错误。

　　“洵儿，洵儿，”高致凑过来，一脸酒气，“跟哥说说，你也吵架啦？”

　　何洵半清醒半迷糊，他佩服高致这喝醉了也不忘记关心一下自己，把高致拖到一边，没回答，问了一句：“我跟谁能吵？”

　　“嘿嘿，跟你、你小齐叔呗，你还能跟谁？”

　　高致酒后吐真言，字字属实。

　　“想多了，没有。”

　　何洵糊弄着酒鬼，直接否认了。

　　“别、别不承认，你丫的就是！”高致开始撒酒疯了，向后往沙发上一倒，就开始碎碎念。

　　“高三那、那会儿，你、你跟我说了，说你喜欢、喜欢......”

　　“喜欢谁来着...？”

　　高致自问自答。

　　“你小齐叔。噢，是他。”

　　“没看、这次你回来我、我都没问原因吗！这、这还用问？！”

　　高致音量陡然增大，何洵不由得捂了下耳朵。

　　是这样也不全然是。

　　他被高致这一嗓子搞清醒了不少。

　　“嘿嘿，不否认了吧，我就知道......就知道......呜呜楚哥、楚哥！”

　　何洵快要被高致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折磨死了，怪不得林楚学要跟他生气。何洵撑着身体、眯瞪着眼睛给林楚学发了条微信要他来接高致。

　　写的什么全凭感觉了，一串火星文字发出去对方估计还得在大脑中破解一下。

　　何洵脑子使不上劲儿，被高致嚷得受不了了，躺在另一个沙发上，背对着高致，捂紧了耳朵开始睡觉。

　　齐泽成是在店里收到何洵的消息的。

　　那时候正跟店里的人开一个小型会议，手机震动的时候他没管，等事情聊得差不都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楚￥5哥，来接高&……，在野#68，她醉**u1。”

　　发的什么玩意儿？

　　齐泽成皱着眉看着这串跟鬼画符似的文字，靠着能读出来的几个字拼凑出些信息。

　　不过信息有限，看着这里面又说哥又是她的，齐泽成直接一个语音通话过去。

　　跟人约酒了？

　　还是个女孩？

　　看这样子何洵醉得也不轻。

　　没人接通，齐泽成又拨了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

　　小兔崽子！

　　齐泽成把外套穿上，跟店里的人交待了一句就出去了，看着背影匆匆的齐泽成，于岁从电脑屏幕里抬起眼睛看着，问：“老大怎么了？”

　　“不知道，说是去接人。”

　　大晚上的接谁？何洵啊？

　　于岁揉着酸涩的眼睛，然后继续盯着屏幕修图。

　　何洵睡得头脑发昏，被人推醒的时候他还在生气，推他的人力气过大，他的胳膊都有点疼了。

　　他转醒的时候，自下向上撞进了一双隐忍不发的黑色眼眸中，这眼睛，他熟悉得很，还有下面挺直的鼻梁，如温玉一样的脸庞，猫咪一样的嘴唇，但表情看着不太开心，这人越看越像齐泽成。

　　看着看着他就笑了，何洵伸手拉住对方的裤子，拽了拽，慢吞吞地说：“我怎么看到齐泽成了？”

　　然后一用力，险些把毫无准备的齐泽成拉一个趔趄。

　　“你别不开心，你开心点，齐泽成，你开心点......”

　　说到最后何洵语气极轻，像是隐着多么大的委屈。

　　齐泽成绷紧嘴角，伸手往对方胳肢窝一架：“发疯是吗？”

　　他都没开始发火何洵倒委屈上了。

　　说着重重地把人架下去，丢进副驾驶座位上，然后转身关门，被何洵一把拦住了。

　　喝了酒的何洵手劲大，他扯着齐泽成手腕，不让他离开。

　　“别走，别走。”

　　齐泽成挣了挣，没挣开，于是用另一只手扶着车门，任由何洵拽着他。

　　“我回来不光是为了你，你别有负担，”何洵这个时候口齿还挺清晰，只是表情看着就是一副醉态，“我也有其他原因，你别不理我。”

　　“我听你的话，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何洵絮絮叨叨的，一边说一边拉着齐泽成的手腕，脸往上面凑，齐泽成避开了些。

　　“你说的，我都做到了，我做到了。”

　　他不像个大人，像个小孩，所有的心事和情绪全部暴露了出来，以前活着像只特立独行的野猫，此时却愿意向人袒露着肚皮。

　　“齐泽成，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让你这么讨厌我？”

　　齐泽成默默站在何洵面前，听着这些剜人心口的话，脸上的表情动了动，扶着车门的那只手轻轻拿了下来。

　　“没有讨厌你。”

　　他回道。

　　何洵像是没听到似的，他陷进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不就是，喜欢上了你，我也有错？”

　　脸上的泪水胡乱流着，说话的声音都哽着，噎了一样。

　　齐泽成的喉咙往下滚动着，别过眼神，没去看何洵。

　　“何洵，你别这么说。”

　　何洵说出这些话，把自己撕开给自己看，拾起两个人一直都避而不谈的事情，这样的何洵，齐泽成说不出任何打断他的话。

　　“你都不喊我小洵了，”何洵似是彻底醉了，说话过心不过脑，想什么说便说什么，“你怎么不叫我小洵了？”

　　何洵的手往下移了移，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有抽出去的欲望时，他又用另一只手拉住了齐泽成的胳膊。

　　齐泽成看着路灯下面的光圈，呼吸变得不稳。

　　手心里温热，稍带着点汗，黏黏糊糊的，仿佛南方五六月的梅雨。

　　“我是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你以为我是好奇、走错了路，可是我好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能说明我是真心的？”

　　“我的心都是真的。”

　　何洵低下头，把自己的眼皮贴到齐泽成的手背上，说话时的气息也扑到了手背上，齐泽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上面沾有滚烫的泪水，也把他的心给烫了一下，烫出了一个洞，那个洞慢慢变大，埋了多年的心思缓缓从那个洞里溢出来，齐泽成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是何洵攒着他的手不松，越抓越紧。

　　“齐泽成。”何洵抬起头，手部用力，让齐泽成跟他对视。

　　何洵朦胧着双眼看向对方：“你可不可以，抛开那些枷锁，也试着喜欢我一下？”

　　齐泽成猛地挣开那只手，关上了车门，转身走了。

　　何洵看着这一切，讽刺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吧，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死缠烂打也没用。

　　齐泽成蹲在一边抽烟，抽得又凶又狠，他恨不得把烟刻进肺里，用那火星子把自己的心戳烂。

　　他是仓皇逃跑的，理由和那年夏天一样，他无法再直视何洵的眼睛了。

　　何洵是喝醉了的，但那两只眼睛明亮着，里面是星星和大海，仿佛在对自己说，我把我所有的真心都放你那儿了。

　　这份真心齐泽成接不住。

　　所以他再一次逃了。

　　说实话，他都这个岁数了，要是这些事情都不明白那就是在糊弄人，他能想明白，但是他想不开。

　　好几件事都堵在心口这块儿，堵得他喘不过气，他好像怎么做都不合适，也都感到心虚。

　　烟抽完了一支，齐泽成又想抽第二支。

　　第二支烟还未点燃，齐泽成想起什么事，然后低声骂了声自己，他忘记里面还有一个小孩儿了。

　　高致也是被拖出来的，被架着往前走的时候嘴里还胡说着话，一边说还一边推着齐泽成。

　　“别、别扒拉，我有对象！”

　　“我、我楚哥可好了！不行不行......”

　　高致酒品真挺差的，就这么一路连踢了齐泽成两下，醉意上脑以为齐泽成是什么绑架犯。

　　“我看、看你眼熟啊，”高致打了个酒嗝，还非得把脸凑近些看，齐泽成嫌弃地别过脸，“你、你是洵儿那个小叔，是吧，洵儿、洵儿喜欢的那个。”

　　“叔、叔叔好！”

　　喝醉了酒还挺讲礼貌，见到长辈还知道打声招呼。

　　齐泽成这会儿没工夫跟他瞎扯皮，一声不吭地把人推到后面车座上，然后又绕到驾驶座上，他用余光看了下何洵，何洵没面对着他，只有一个倔强的后脑勺。他后头看了眼醉得七荤八素的高致，想起高致说的话，眼神深沉地看了看何洵，然后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