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64、争论

　　大年初一，何洵坐了大巴车回去市里。

　　一路上何洵都在咂摸着齐泽成这半天的反应，大巴车走至半路何洵还拿出手机给齐泽成发了条微信，问他走到哪里了。

　　何洵知道齐泽成不会理他的，他就是时不时想拿个小棍儿戳一下齐泽成，让齐泽成知道身边有这么个人。

　　反正齐泽成已经很讨厌他了，倒不如把脸皮厚到底。

　　眼下当务之急是那个Vito，之前见到齐泽成的时候只顾得心情澎湃了，就连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没能问清楚，而且那些也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当事人并没有直接承认。

　　可也没否认不是吗？

　　何洵想起那日齐泽成的表情，抿着嘴唇看着自己时他的心都扑棱扑棱碎成一片。

　　他得找机会把事情搞清楚。

　　两个人自留泉一别，又是十多天没见过面。

　　齐泽成也没主动找过何洵，仿佛那天清晨发生的事全是一种错觉，倒是何洵，微信上聊得比谁都欢，就算对方没多少回复或者直接没回复也没挡住他那火一样的热情。

　　“你不回去上班吗？这么闲？”

　　齐泽成忍无可忍，面对炮轰一般的消息顶着怒火发出一串文字。

　　“哎，小齐叔。”

　　“你不忙了？吃饭没？”

　　“要不一起吃个饭？”

　　何洵直接秒回。

　　对面又不回复了。

　　“我怎么不忙，忙里偷闲给你解解闷。”

　　何洵这才步入正题，回答齐泽成的问题。但是他没把话说全乎，忙是真的，忙里偷闲也是真的，不过他没说跳槽的事，也没说他回临水工作的事。

　　之前的工作调动他没同意，直接就辞职了。顾衡当时知道以后怒其不争地瞪着双眼，问他脑子是不是想不开，就算不同意调动也没必要辞职，更何况调动的地方就是临水，实在是没道理。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维持一下亲属关系？”

　　何洵继续问。

　　对方依旧是没有回复。

　　何洵料到也是这样，于是就把手机揣进兜里，悠悠提着包下楼，坐地铁回了自己租的公寓。

　　租的公寓就在原本的小区里，公寓里不止他一个人，这是个合租房，里面还有一对情侣。

　　这边公寓的布局都是一样的，何洵的房间对应的就是之前自己那间。

　　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

　　那对情侣还没回来，何洵快速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就把自己甩到了床上。

　　累，实在是太累了。

　　工作不易，处理人际关系也不易，前者的劳累他能接受，而后者真的可以把人搞得精疲力竭。

　　睡意袭来的瞬间手机直接把他的意识又给震了回来。何洵侧躺着，捞起手机一看，手指一划，问：“有事啊？”

　　“瞧你说的，没事不能打个电话？”高致在那头笑了一声，“睡觉呢？我咋听着声音有点迷糊？”

　　“没，快睡着了。”

　　“那还不一个道理，”高致反驳他，又说，“收拾收拾赶紧出来，出来喝酒。”

　　何洵是真的累，就连手指头都懒得抬起来。

　　“不去，累。”

　　“嘿，你这不行啊，”高致喊了一句，“年纪轻轻的累什么累，出来喝酒。”

　　何洵脑袋瓜都要被高致喊爆了，他操着睡腔，简短有力说：“改日约，真累。”

　　“那行吧，”高致听着这声音是有些疲惫，又跟个当妈似的嘱咐了一句，“那你照顾好自己啊，周末了再约。”

　　何洵闷着声笑了：“知道了高妈妈。”

　　“去你大爷的。”

　　高致笑骂了一句。

　　电话挂断以后，何洵手机一丢又开始酝酿睡意，瞌睡刚一上来又被手机震醒了，何洵皱着眉，又把手机捞过来。

　　这高致怎么这么烦人了？

　　“真没骗你，我累死了都，今天喝不了酒。”

　　“......”

　　那边迟迟没有说话，何洵一怔，不是高致？

　　“累？回去上班了？”

　　齐泽成低沉的嗓音传过来，惹得何洵顿生一身鸡皮疙瘩。

　　“跟人约了酒？”

　　齐泽成又丢过来一句。

　　何洵瞌睡一下子全没了。

　　这几个问题跟火炮一样一个一个往何洵身上炸，炸得何洵眼睛直发花。

　　“我...”何洵坐了起来，“没。”

　　两方同时静默，一时有些尴尬。

　　“没约酒？”

　　齐泽成问他。

　　废话，不然能是什么？

　　“也没约其他的。”

　　何洵顺嘴一接。

　　这下更尴尬了，何洵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你怎么不回去上班？”

　　齐泽成没理他那句话，直接表明自己目的。

　　“就，没回。”

　　“嗯？”

　　“我辞职了。”

　　何洵坦白道。

　　“为什么？”

　　齐泽成沉默了一会，最后问他原因。

　　“哪有什么原因，”何洵翻了个身，听到外面有人拍门的动静，“等下。”

　　那对情侣还在上大学，今天出去玩儿没带钥匙。

　　何洵给他们开了门，男孩对何洵感激一笑：“谢谢哥！”

　　两个人兴是吵架了，女孩叉着腰横着眼看着男孩，一言不发。

　　何洵不想多管闲事，摆了下手：“没事。”

　　他现在想赶紧回去，怕齐泽成把电话给挂了。

　　好在齐泽成这次脾气没上来，何洵回来的时候仍在通话中。

　　“不想干了，就辞职了呗。”

　　何洵接过刚才的问题回答。

　　“你住哪了？”

　　“啊？”

　　何洵发懵了，齐泽成这话题跳跃得堪比以前。

　　“跟人合租了。”

　　他还是实话实说。

　　“嗯。”

　　何洵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下是真不懂齐泽成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了，难道是年龄上来了都是这样？

　　他也不想问齐泽成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要不然显得像是撵人一样。

　　打电话不比见面，见面了说什么都行，两个人当着面，什么表情情绪都尽收眼底，也能有机会打补，可是打电话不是这样，仅凭借着声音人很容易想岔。他要是瞎说一句，保不齐对方直接就挂电话了。

　　何洵可不敢以身涉险。

　　“我找到工作了，就在临水，也租到了房子。”

　　此时何洵在电话里异常乖顺，问什么答什么，也没有瞎胡说。

　　这话丝毫没掺假，真得不能再真了，但是这真话听到别人耳朵里并不是那么顺耳的。

　　齐泽成现在就觉得这话不顺耳，可偏又找不出什么刺。

　　那股子的烦躁又蹿了上来，他呼吸稍微有些重，何洵听着耳朵开始发烫。

　　“行，挺好。”

　　齐泽成最终说道。

　　何洵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

　　是的，我也觉得挺好。

　　没没没，我还得继续努力。

　　.......

　　“那个......”外面有争吵的声音，女孩尖锐的声音遍布整个房子，何洵起身打开窗户，把头探了出去，冷风直击何洵的脑门，“谢谢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谢谢让双方都陷入了沉默，齐泽成能听到何洵这边的吵闹声和风声，何洵亦能听到那头齐泽成吸烟的声音。

　　他在心里默默描绘着齐泽成抽烟的样子，听着这声音，仿佛齐泽成就在眼前。

　　“不用。”

　　齐泽成回他。

　　他是明白何洵这感谢是为何的，他再怎么生何洵的气也斩不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这个事情两个人一开始就知道，无论这中间发生过什么。

　　他打这通电话也是心血来潮，白天何洵那句话一直绕在脑子里，说不担心是假的，他一直自我催眠，就算是长辈，问一句也是应该的。

　　“还是那句话，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不用感谢我，我没想过要你报恩，谈不上。”

　　“是不用谈，还是你不想谈？”

　　何洵直接问他。

　　齐泽成平静跟他说两句话他的心都一阵酥酥麻麻，再听到齐泽成这句话后脑子一麻就直接问了出来。

　　“何洵，”齐泽成喊他的名字，“好好过你的生活。”

　　这话就像长辈的一句嘱托和祝福，不算是回答，可也算回答了。

　　何洵被这冷风吹得直发抖，他望着黑蒙蒙的夜空，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兀自笑了。

　　“我过得好与不好，跟你有关系吗？”

　　“不要道德绑架自己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何洵的语气里夹杂着怒火，像是积攒了很长时间突然就爆发了，他一连串儿说完这些，齐泽成只是安静听着，一句讽刺的话也没说。何洵闭了闭眼睛，在挂断电话之前说出几个字。

　　“你别管我了。”

　　何洵一丁点儿的困意都没了，站在窗口好长时间，站到那对情侣爆吵一架以后又和好。

　　他今晚是冲动了的，话也是怎么戳人心管子怎么说，不好听，但都是真心话。

　　好好一通电话以这种方式收尾，何洵盯着早就熄屏的手机，揉了揉眉心，叹了声气。

　　怪不得齐泽成之前说自己还比不得以前，以前就算是有情绪也能好好藏起来、不被人发现，可现在别人点一下火他就能直接炸了。明明可以好好说，但他就非得说些气人的话。

　　但是何洵也知道，目前这个事，两个人还是没法谈。

　　话已经说出口了，又收不回来，何洵也没想着再说两句软话，以前有用，现在就不行了，他也做不来。

　　不是不能去哄齐泽成，而是他现在都有些乱，他得先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好再想想怎么办。

　　收拾自己情绪的方法倒是不多，其中一个便是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