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59、候鸟

　　高致打电话喊何洵出来玩，那会儿何洵正忙，临时赶个报告，一天吃一顿饭，其余时间都扑在工作上了，真没时间出去。

　　“不是我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合着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加班啊？”

　　高致依旧操着相声腔调，那头闹哄哄的，听得何洵一个头两个大。

　　“临时出了点岔子，补一下，快搞完了。”

　　何洵的手机开着扬声器，劈里啪啦打着键盘，屋外有敲门的声音，何洵拿起手机对高致说：“行了，先不说了，有时间打给你。”

　　顾衡拎着饭进来，看到桌子上铺满的草稿纸，嚯了一声，眼睛上下一打量，对何洵说：“这饭给你放哪啊？你看这哪还有位置？”

　　何洵倒是不讲究，把饭从他手里接过来，拉过酒店的椅子，下面铺了一个塑料袋，直接放到了上面，用嘴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

　　“这儿就能吃。”

　　说着就快速往嘴里扒着饭。

　　“你慢点儿，小心噎着。”

　　顾衡给他递了一瓶水，看着他着急火燎的样子提醒一句。

　　何洵接过来，喝了一口，顺口气，抬眸看他一眼：“时间紧任务重，要不你替我赶一会儿？”

　　顾衡大笑出声：“你哪里用我帮啊？”

　　何洵继续扒饭，没理会这话。

　　两个人毕业以后一直保持着联系，顾衡回了临水工作，而何洵先是在学校那边待了段时间，又跑去国外三年，这刚好回来没多久。

　　这次不知道何洵为什么回到了临水，总之顾衡正好酒店附近，得知何洵落脚处后便过来送趟饭。

　　他无疑是好奇的。

　　“这次怎么想着回来了？”

　　顾衡问他。

　　何洵把吃过的饭盒垃圾收拾起来，手法有条不紊，最后还在塑料袋上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漂亮地丢进了垃圾桶。

　　“没怎么，回来看看。”

　　他状似无意地说。

　　顾衡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撒谎了，这么多年的同学也不是白当的。

　　回来不回家，就住酒店，回来两天住了两天。

　　“这次在临水待几天？”

　　工作地方不在临水，要是临时出差最多也就一个星期。

　　“不知道呢，看情况吧。”

　　顾衡眼中带疑，到底还是想关心一句：“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哪有的事，休息一下。”

　　何洵否认得也相当快。顾衡也觉得自己想错了，何洵不像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

　　“那怎么不先回留泉？”

　　何洵之前也说过家是在留泉的。

　　听了这话，何洵站着发了会儿愣，酒店里的灯光不算明亮，他看电脑时间过长，眼睛有些酸涩。

　　他笑了一下，那模样跟几年前并无多少区别，眉眼柔和，下巴线条凌厉，只是眼神中多了些成熟。他的个子又抽高了，穿着黑色的卫衣笑着直晃晃地耀眼。

　　“回啊，这不是临时有个工作要赶快搞定吗？”

　　话题轻易地被他给跳了过去，顾衡也不再问，给了他自己的居住地址和上班的地方。

　　“喏，没事来玩儿。”

　　顾衡把这些发到何洵微信上。

　　“倩姐同意了吗？”

　　何洵问他，眼尾沾笑，皮小子说着玩笑。

　　他口中的“倩姐”是闫倩，顾衡女朋友，两个人从高中就开始谈了，过不久就要结婚了。

　　当年还闹过一场乌龙，好在闫倩性格直爽豪迈，这乌龙压根就没存在两天。

　　“你倩姐都知道你回来了，还说赶明儿一起吃顿饭，”顾衡笑着回道，“我也得回去加班了，不早了，搞完赶紧休息。”

　　说完他顿了一下，何洵立刻补充了一句：“到时约你一起吃个饭。”

　　顾衡笑着拍了下何洵的肩膀：“那好，忙完找我啊。”

　　何洵把顾衡送到酒店下面。

　　待顾衡走后，何洵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夜空，然后摸了摸兜，转身去了旁边的便利店。

　　他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把一支烟抽完才回酒店。

　　何洵不常抽烟，第一次抽烟的时候呛得要了半条命，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贪恋这烟的味道，并不是喜欢抽烟。

　　之后何洵便是偶尔抽一支，情绪上头怎么也压不下去了才允许自己抽，更多时候只是拿着一支烟放在鼻间闻，或者是点燃不抽，看着猩红一点一点烧到最后，烟雾缭绕，嗅觉尽情撒着欢。

　　回去以后何洵忙到大半夜，最后忍着困意又把报告书检查了一遍，保留好痕迹，然后发出去，随即又跟了条语音过去。

　　“最后一次了。”

　　手机一丢，何洵裹着被子就睡了，醒来便已经日上三竿了。

　　还是被高致的电话给吵醒的。

　　何洵盯着鸡窝头忿忿不平地盯着手机屏幕，因为工作习惯睡前忘记关静音了，这时手机震动得不肯罢休，上面“高致”两个字有种欠揍的意味。

　　“喂？”

　　何洵把手机贴到耳边后又躺了回去，眼睛一阖似是又要睡。

　　“才醒啊？都几点了大哥，赶紧起来，几个人都等你呢。”

　　高致大嗓门震得何洵耳朵嗡嗡的，他把手机拿远了点，口齿带着没睡醒的味道。

　　“急什么...”何洵翻了一个身，看了下时间，十二点多，“都谁在？”

　　“还能有谁啊，”高致被这话都笑了，又对那边人喊了一句，“何洵这家伙问都有谁。”

　　他问完以后，那边便响起来几道笑声，何洵听得出有莫奇。

　　“咋样？听出来没？要不要我再给你介绍一下您老再选择来不来。”

　　“别搞，”何洵笑了，高致这贱兮兮的样子依旧没变，“给我地址，我现在过去。”

　　“好嘞，发你手机了。”

　　何洵跟这群人虽然经常联系着，但自从上大学以后便见得少了，何洵没回来过，另外几个人分散到了不同地方，见上一面并不容易。

　　从酒店到聚会地点的出租车上，何洵才得以好好打看着这座城市。

　　临水没什么变化，何洵还能分辨出当初一些建筑的名字，就连这空气他都觉得熟悉，只是越是感觉熟悉，何洵越是觉得内心煎熬。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自然地再次落到这片土地上，也无数次梦到过这些场景，可是当他真正地站在这里的时候，那些记忆便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是他告诉自己不要忘记的、还是那些一直想忘但没能忘掉的，此时全部铺满了何洵的心口。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看了何洵几次，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舒服吗？”

　　何洵点了点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不太舒服。”

　　司机欲要张口，何洵便从镜子里和他对视了，笑意融融地说：“没事，我没事。”

　　临水的冬天向来寒冷彻骨，何洵外面穿了件宝蓝色的羽绒服，皮肤比之前黑了些，头发不短，但一点也没显得毛躁，整个人坐在后面，感觉清冷不亲近，但他一笑，又觉得温和像个小孩。

　　司机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看着这位年轻小伙，跟外面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太搭。

　　何洵推门进来的时候，房内只有三个人，高致率先看到他，人未到声先出。

　　“哎哟，这是谁啊，是哪个几年不回来的负心汉啊？”

　　“不知道啊。”

　　莫奇配合一说。

　　林楚学对人笑了，跟莫奇两个人一同站了起来。

　　高致把何洵捞过来，手压根没碰实，先跟人拥抱一番，然后虚虚将人带了过去。

　　“那么忙啊，请都请不来。”

　　高致吐槽道。

　　之前是不见人，说什么都不尽兴，这下见到真人了，说话就不注意了，以前相处的气氛又找了回来，看着这么一圈，像是又回到了高中一起读书的时候。

　　何洵笑着把外面的羽绒服脱下来，旁边的服务员帮忙挂在衣架上。

　　“那怎么，要不我给你们道个歉？”

　　何洵笑着回了一句，被高致推了一把，他就顺势坐到了椅子上。

　　“你们还不信，看他样，哪还是高中那副柔弱不自理的样子。”

　　高致冲另外两个人说，拉过椅子坐在林楚学身边，莫奇挨着何洵坐。

　　人来齐了便开始上菜了。

　　莫奇比以前瘦了很多，走到大街上何洵估计都不敢认了，之前莫奇减肥的时候管不住嘴，因为这事还给他们几个点了不少奶茶，何洵看着莫奇明显有线条的脸，笑了，问他：“瘦了多少了？”

　　“三十斤，稳定一段时间了，这样就行了。”

　　看照片跟看真人直观感受不同，莫奇露出的手腕都微微显出了骨头，何洵看到后，点了下头：“是不能再瘦了，再瘦就不健康了。”

　　“工作还顺利？”

　　莫奇问他。

　　“嘿，小奇，说什么工作啊，别说工作。”

　　高致给人堵了回去。

　　他这人上学时讨厌学习，工作了讨厌工作，入职这么长时间，挣的还没有花的多，好在他家底厚，要不然啥样的家庭顶得住他这么造。

　　林楚学幽幽地看了高致一眼，可高致正要对莫奇进行无产阶级教育，何洵举着杯子说了一句：“来，我们先举个杯。”

　　“来！”

　　酒入喉后有微微辛辣感，何洵也不喜欢喝酒，但也还是学会了，就跟抽烟是一样的。

　　他不明白这烟这酒有什么值得的，就算这么想何洵也还是忍不住养成了这种闻烟闻酒的习惯。

　　“程画忙啊，跟你一样几年都没回来了，要不然今天更热闹。”

　　几个老同学坐在一起聊天，聊得最多的便是以前的读书时光，那段时光里的事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