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47、送完了

　　天亮的时候何洵就没去店里送汤了，因为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的灯灭了，知道齐泽成回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居然都没感觉到。

　　他快速起锅烧水又熬了汤，这次用了两个杯子，只不过给齐泽成的用了保温杯，给于岁的用了玻璃杯，他实在找不到其他能拿出去晃荡的杯子了，上学之前他给齐泽成留了张纸条。

　　齐泽成也不想拂了何洵心意，不过他担心何洵辛苦，平时学习已经够忙的，还得抽时间给他这个病号熬锅梨水，用的还是土方子，什么梨什么白萝卜，他之前都没听说过。直接拒绝不太可行，他知道何洵容易多想，情绪不外露。

　　关系越熟悉齐泽成越难猜到何洵的心思了，之前也难猜，现在更不容易，齐泽成看着吧台上的那张小纸条以及上面漂亮工整的楷体，提着两杯萝卜梨汤出了门。

　　走路上他还在想，原来这也不是独一份的。

　　何洵是中午过去的，打算跟齐泽成一起吃饭，他看着齐泽成把保温杯里的汤倒进碗里，就顺着把杯子收起来，齐泽成又一口闷了。

　　动作之迅速让何洵不得不怀疑齐泽成是不是喝不惯这味儿，喝那么快生怕嘴巴尝到这味道。

　　齐泽成眼尾上挑着，病好转以后精神就好多了，整个人都开始张扬起来。

　　“今天放的糖多，味道散得差不多了。”

　　何洵对他说。

　　齐泽成拿碗的动作一怔，舔了下嘴唇回味着，何洵眼神顿时飘忽到了别处。

　　“啊，今天的汤甜啊，”说了又眯着眼品了一番，“是挺甜的。”

　　可他喝太快了压根没尝出来。

　　齐泽成把碗收起来，看了下何洵，疑惑一句：“怎么看着不太舒服，别是我传染给你了吧？”

　　说着同时皱起了眉，这就要伸手探过来，何洵给挡住了，笑了下：“没事，有点热了，今天温度高。”

　　今天气温确实不低，穿短袖都行。

　　齐泽成还是有点不放心，何洵那是啥体质他最清楚不过，硬拉着何洵喝了袋感冒冲剂，预防着。

　　热水冲泡，喝完何洵更热了。

　　人家洗澡也偷听声儿了、也自然地跟他肢体接触过、他身上的味道也闻过、房间也去过，可他一个动作还能把自己迷得七荤八素的，何洵觉得这欲望压不住，稍不注意就喷薄欲出。

　　而且舌头这部位，本身就带着隐晦，极容易让人缴械投降。那舔嘴唇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齐泽成什么也没做，是他想多了，他欲望满身，非得来场大火烧起来，再用暴雨猛地冲灭才觉痛快。

　　何洵回到家脑袋还是晕晕的，看了眼楼上，想都没想提脚就上去了，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何洵用手抚平床上的皱褶，猛吸一口气又快速下去了。

　　真所谓精力充沛啊。

　　事毕后，何洵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脸上带着稍许的红潮，他感到既欢愉又难堪。

　　镜子里的男孩嘴角微微张开，眼睛半睁着，他的眉眼极其漂亮，相比来说，其他部位就稍显寡淡，可就凭着这副眉眼，整张脸都显得灵动起来，那眼睛里仿佛清澈见底。

　　随后何洵闭了闭眼，然后进了浴室洗澡。

　　倘若齐泽成知道自己在臆想着他做这种事，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兴许还会动怒，齐泽成不经常生气的，他应该会很失望。

　　何洵想。

　　他最不想做让齐泽成失望的事情，可也不愿齐泽成把他当成小孩，当成只能受他保护的小孩。

　　这又何止是火，还是牢笼，没钥匙的牢笼，人困在里面就出不来。

　　期末考试前，胡芯照例在讲台上说这次考试的重要性，何洵低着头胡乱翻着课本，复习着一些基本公式和题目类型。

　　“高一最后一场考试了，好好考，新学年分科分班级会参考这次期末成绩的。”

　　高二分文理，分科考试与分班考试同时进行，加上高一这场期末考试，两场考试综合进行全校排名，从第一名往下按照志愿进行分班，也就是说，这或许是他们C班冲到前面几个班级的好机会。

　　何洵课本也不翻了题目也不看了，聚精会神地听着胡芯讲话。

　　班里顿时有了纷纷的议论声，忘记了班主任还在班里，都在小声交头接耳，互相问着对方要学什么。

　　胡芯敲了下桌子：“下课再讨论，具体事宜学校会发通知，回去跟你们家长商量一下，趁着暑假，好好补补课，等八月中旬直接就填志愿考试了，”说完她难得一笑，“这几天好好相处啊，兴许开学就不是一个班了。”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底下有些学生惊呼着，纷纷遗憾地喊了一句。聚到同一高中同一个班级里，而且还都是自费生，他们天然就带有和别的班级“格格不入”的气质，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坐了那长时间的同桌或者前后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能加油往前冲就不遗余力往前冲，我知道咱们班有人能做到，我也从来不小瞧你们，不管是在学校还是以后进了社会，无论你们做什么行业，都别忘记你们为谁努力的，努力可不是什么坏事。”

　　胡芯说得像是临别赠言，但差不多也是这样，不知道分班分科以后还能遇到多少这个班级的学生。

　　下课了几个人聚作一团，程画问他们：“你们学啥？我高考要走特长生。”

　　走特长生大概率是学文科了，因为对于这种学生来说，文科相比较来说更容易拿分一点，而且程画文化成绩不算差，又是从小学舞蹈拿了很多奖，真要是用心的话，会学出名堂来的。

　　“我妈让我学理，”莫奇托着脸，手上露出小窝窝，程画戳了一下，莫奇移开点，接着说，“我没什么想法，学理就学理吧。”

　　“唉，我就不是个理科脑子，物理化学我学不会啊。”

　　程画狼嚎一声，惨兮兮地说着，她最擅长的还是英语和地理，连语文都勉强是平均水平。

　　“你俩呢？”

　　她问。

　　何洵没想过这事。

　　高致依旧半撑着脑袋，咂摸咂摸嘴道：“不知道，没想。”

　　突然想到了林楚学，何洵不自觉地看了高致一眼。

　　高致接收到那眼神的信息后又补充了一句：“理...吧。”

　　何洵从书包里摸出几包紫米酥，一人给了一包，听着他们说话迟迟没开口，程画性子急记忆好，吃着紫米酥，拽着这个问题又问了他一遍，何洵只好说：“我还没想好。”

　　这事他要跟齐泽成商量着来的。

　　“那你怎么想的呢？”

　　齐泽成听完这事以后问何洵。

　　他自己读书少，都没有面临过这个选择，而且学校那点东西早就忘光了。不过他想，学什么也得有兴趣学下去才好，要不然过程太痛苦了。

　　何洵没立刻搭话，微垂着眼皮，看面前齐泽成衣服上面的图案，齐泽成今天穿得休闲，T恤上面卧了只猫，只不过那猫神态一点也不慵懒，眼中满是凶狠，何洵又看向齐泽成。

　　“我不知道。”

　　他如实说。

　　“嗯，”齐泽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身体往前倾手臂支在桌子上，“你想想，学的这些科目里，你对哪些感兴趣，或者想一想以后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对何洵来说比解最后一大题还要艰难，别说是现在，就是时间再倒退个十年他还是想不到，或者说压根没想过，那个时候别的小朋友会畅想着以后的职业，何洵没有。

　　何洵在学习上是很努力，想各种办法提高自己的分数，可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于他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想让齐泽成为他感到开心而已。

　　以后想做什么？

　　能赚钱就行了啊。

　　何洵沉默了，他把这些前前后后想了一遭，发现他回答不了齐泽成，他轻摇着头。

　　“不是很清楚。”

　　还真有点难办了。

　　齐泽成再怎么舒服的坐姿这会儿也不觉得舒服了，他站起身，何洵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缓缓上移，只见齐泽成扬了下手，何洵下意识以为齐泽成要拍他脑袋，于是微眯了眼睛，没想到齐泽成只是把他身后的茶壶拿过来，倒了杯水，然后又坐下。

　　“慢慢想，能有多少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兴趣只会让你的生活不那么枯燥难熬，所以别有负担，实在不行到时你分科考试，哪个优势大就学哪个。”

　　齐泽成抿了口水，咽下去又想这话说得是不是太消极了，可话就像这水一样，收不回去了，何洵听得专注，齐泽成又把话往上提了提，怕他悲观再想歪了。

　　“哪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要做啊，你只要不觉得后悔的事那全是有意义的，就算觉得后悔了，那也会有某种意义的。”

　　何洵在一些方面确实不怎么开窍，在一些方面他恍若白纸一样，迟钝、懵懂；可同时又对周围环境敏锐得要命。

　　在怎么成为一个很好的引导者这个问题上，齐泽成没有很好的经验，他怕自己说得太理想了，又怕自己讲得过于现实，自己活得有些糊涂和矛盾，不敢多说也不敢不说。

　　“好，我明白了。”

　　何洵回道。

　　手指头交叉着、再松开，这分明就是想不通的状态。

　　“学什么都好，各有各的好，闲的时候你上网多搜集些信息，没事的时候再分析下自己各科成绩，拿不准的事情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齐泽成安抚性地拍拍何洵的头，“你拿主意，我不干涉。”

　　何洵去年来的时候还是瘦弱的少年模样，过了一年后皮肤白了回来，可依然瘦，但看着有活力多了，长相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平时没注意，这么一看何洵脸上已经初具成熟的样子了。

　　像外婆一样，齐泽成同样也给了他足够的自由空间和安全感，只是外婆给的自由更加纯朴，而齐泽成给的自由要更加现实一点。

　　何洵早晚成为大人，早晚要独当一面。

　　就像齐泽成之前说过的，他不可能管何洵一辈子。

　　这次碰到选择题，何洵没跟以前一样一股儿脑横冲直撞自己做决定，他有主见，但就是想知道齐泽成的看法。

　　不知不觉的，齐泽成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