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44、睡觉

　　晚上何洵洗了澡出来，齐泽成不断地冲他使眼色，何洵心下不明，正要问，就听到齐泽成说：“去你屋里看看。”

　　今天搞这么神秘。

　　何洵回到房间，眼神溜了一圈，然后定格在自己书桌上面。他向前一看，一台打印机？

　　齐泽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没骨头似的靠在何洵的衣柜边上，问：“咋样？”

　　又是邀功的语气。

　　“喜欢。”

　　何洵立刻回复。

　　齐泽成笑了两声：“这东西实用，看你整天抱着A4纸跑的。”

　　他哪里抱着A4纸跑了啊？

　　但何洵确实是需要这台机器，之前没想过这回事，今天一看到当即就笑了。

　　“上面有说明，跟着操作，没墨了就跟说，我们再买。”

　　齐泽成买这东西的目的都不用明着说了。何洵恨不得对他保证发誓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负组织信任。

　　还说什么何洵这个成绩已经算可以了，不用那么辛苦，可偏偏硬件条件提供充分，安心当好后备军，让何洵牟足了劲儿冲。

　　勇敢去吧，后面有我呢。

　　何洵对它爱不释手。

　　“哎，对了，旁边那个是你肖延叔送的，”齐泽成突然看到了那个红色包装才想起来，“他出差了，没在临水。”

　　何洵打开一看，一双限量版球鞋。

　　齐泽成早就知道是什么了，肖延送的时候齐泽成还说着何洵对鞋没啥兴趣，别费这个钱了，可肖延偏说：“哪有男孩不喜欢鞋啊，你家孩子绝对喜欢。”

　　他家孩子对鞋确实没什么想法。

　　何洵知道不管是吴叔还是肖叔，他们送的东西都是心意，只要齐泽成让收了他就不能说不要，他是还没修炼到心安理得接收别人礼物的境界，但又万万不会拂了别人面子和那份心。

　　何洵让齐泽成帮忙转达下谢意，而后便把礼物收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台打印机默默出了力，何洵接单赚了小一千块钱，期中考试考到了全班第十三。

　　清明节的时候齐泽成领着何洵回了趟留泉，没有回老房子，只去了墓园，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

　　那是四月中旬，中午热意旺盛，校园里的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初夏的味道，莫奇人胖爱出汗，后背早早地就打湿一片，时不时就得揪一下后面的衣服灌点风进来，何洵坐在他后面，撑着脑袋拿着笔，哗啦啦地算着题。

　　午休的时候不能讲话，莫奇又丢了一个小纸条过来，上面是试题的演算方向，只是他把步骤删繁就简地只写了提示点，何洵得从头往下捋一遍才能理解。

　　高致凑过来一个头，看了一眼，然后用口型说：“这题我会，楚哥给我讲了。”

　　何洵把他按了回去：“我自己先琢磨。”

　　他正画着图呢，按照莫奇的提示设出方程往里面套着数据，程画就拍了下他的桌子示意他往外看。

　　外面站着一个男生，看着瘦瘦小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何洵不认得他。

　　男生先是问前面的同学班里有没有一个叫何洵的，同学又挑着没睡觉的同学往后传，传到程画，然后程画又传到何洵。

　　程画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断地用气声问那人是谁。

　　这我哪知道，何洵正要起身，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题，连忙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快步走了出去。

　　男生见到何洵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一张嘴就是“哎哟可找到你了，作业写完了吗？我这得交了。”

　　何洵特意把男生拉到拐角处，挡住班里好奇的目光，把作业递给他：“写完了，你检查一下。”

　　男生翻了两页，掩不住的惊喜：“你这字写得也太漂亮了吧，练过啊？”

　　何洵摇了下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忘记给你送了。”

　　男生就是群里的一位老板，跟何洵一个学校的，只是比何洵高了一个年级。何洵帮他抄两遍很长的古文，字迹没要求，只是说今天中午送到哪个班里，何洵算题算着就给忘了。

　　“嗨，没事，有机会还找你啊，我先回班了。”

　　“好，谢谢。”

　　两个人一南一北地分开了，回到座位上，几双好奇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程画眼神跟活了似的问那人是谁。

　　何洵轻咳了一声，只对她摇了摇头。

　　大中午的人容易犯困，程画见何洵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没有盘问的欲望了，直接就趴下午休了。

　　何洵生出一股心虚感。

　　没必要说，也没必要撒谎，他又把自己别扭在这了。

　　下次找个机会再说，就这么瞒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往后时间长着呢。

　　齐泽成自从那天陪何洵过了个生日后又是连着两天没回来，阳台上的衣服又是何洵帮忙收的，只不过这次是齐泽成给他发消息让收的，齐泽成一发话，何洵收衣服的时候就自然利索多了，之前收个衣服还能收出一种上战场的气氛。

　　那是何洵心里没底，总觉得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把齐泽成的衣服放在臂弯里，该叠起来的放进衣柜里，需要挂起来的就挂好，口中哼着没节奏的调子，做完这一切以后就放肆大胆地欣赏着齐泽成的房间，这房间他看过很多次，这次再看像是得到了齐泽成的首肯，尽管这些只是何洵的自我感觉罢了。

　　床是何洵不会碰的，再怎么想也不会碰，太私密了，赤裸着的肌肤紧紧挨着床单，侧躺着的话嘴唇兴许不经意凑过枕头，被子上沾着味道，或许有沐浴露的味道，又或许有齐泽成自身的味道。

　　他发现齐泽成在生活中，对待某种方面是真的讲究，比如卧室里还铺着一块地毯，每隔一段时间齐泽成都得把地毯拿出来洗洗晒晒，桌子上还有熏香。

　　何洵贪念着这个房间的味道，坐在地毯上，把地毯上的书拿起来看了两眼，书不是原来那本。

　　何洵看了一会儿困意就卷了上来，兴是房间味道太过好闻，何洵闻着就开始犯迷糊了，脑袋一沉，不自觉地趴在地毯上就睡着。

　　齐泽成一回来发现客厅里没留灯，屋里黑漆漆的，他还以为何洵出去了还没回来，把客厅的灯打开，一进自己的房间被吓了一把。

　　这怎么趴着一个人？

　　小洵怎么在这睡了？

　　齐泽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半蹲着，用手摩擦着何洵的耳垂小声喊着：“醒醒啦。”

　　这个姿势，齐泽成笑了，睡得太豪迈了。

　　何洵扭了下头，没睡醒，嘟囔了一句。

　　齐泽成没听清，伸手把他手里的那本书抽了出来，呼噜着他的脑袋：“地上凉，去床上睡。”

　　何洵悠悠转醒，撑着眼皮，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以后瞳孔猛一扩大，顿时清醒，说话结结巴巴：“你...回来啦？”

　　这受惊成度不亚于偷闻齐泽成的衣服被发现，睡在人家屋里还是被人喊醒的，何洵这个时候还不忘摸了下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齐泽成站起来，听乐了：“昂，回来啦，你今天瞌睡得很啊，趴着就睡着了。”

　　趴着睡也太难看了。

　　何洵默默地调整好姿势，然后也站了起来。

　　“收完衣服后有点困，困了就睡了。”

　　站了起来还想着解释一下，逻辑漏洞，错误百出。

　　“屋里点了熏香，助眠的，闻不习惯的话很容易就犯困了，”齐泽成没想那么多，听到何洵困就知道什么原因了，丝毫没意识到这原因压根不成立，他把熏香拿过来给何洵看了一眼，“就是这个。”

　　何洵看着里面的燃香，凑近了味道要浓一些，他心想问齐泽成是不是睡眠不太好，不然怎么会想着用熏香来助眠。

　　像是看透了何洵的想法，齐泽成把熏香放回去说：“偶尔会失眠。”

　　何洵有时也会失眠，而且觉浅易醒，今天在这里睡着了，齐泽成回来的时候他居然没有立刻醒过来。

　　那熏香助眠效果倒是挺好，怪不得每次齐泽成早上醒过来都是一副眼神迷离的模样。

　　晚上睡不着，早上就容易贪睡。

　　看来之前齐泽成醒得晚是有原因的，他还单纯认为齐泽成只是赖床。

　　想到这何洵就去看齐泽成，被齐泽成逮着了，忙又移开，那双眼睛里有了红血丝，何洵的心空了一块，知道齐泽成又忙又累和看到齐泽成的脸色是两回事，直觉感受更让他揪着心。

　　可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

　　齐泽成哪里想到何洵脑子里竟然绕成了这么个鬼样子，从北绕到东再绕到西最后又绕到了南，他只认为何洵是困了，还没睡醒，于是又跟以前一样催着何洵去休息。

　　何洵抿着嘴角，眼皮耷拉着，本来心里已经扭成麻花了，听到齐泽成这么一说，语气里掩不住的着急和委屈：“你别催我，我就是想多和你说会儿话。”

　　这话一说出口，何洵眼皮往上抬了一下，没敢去看齐泽成，绷着表情，头是低着的，背部却直直的，视死如归一样。

　　齐泽成没料到何洵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何洵向来内敛，就算关心人也不怎么明示，可今天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和外露了，怎么想都不太像是何洵说的话。

　　何洵以前但凡话说得密一点都会后知后觉着懊悔，反思着话说得不合适。刚刚这句话虽然说得急，但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说出来的。

　　实话实说罢了。

　　有人回应没什么感觉，但是彼此一沉默就觉得尬尴了。

　　见齐泽成没说话，何洵眼皮又重新耷拉回去，挠了下脖子：“那我，先回房间了。”

　　“哎。”

　　齐泽成喊了一声，何洵跟没听到似的头也没回，下楼下得飞快，最后跑着跟狗撵似的。

　　这小子生气了。

　　齐泽成看着那有点小倔强的背影这样想，想着想着还把自己整笑了，何洵生气了啊，这可不常见啊，他可没见过何洵这样过，还真是新鲜。

　　这个不靠谱的成年人还不着调地瞎寻思，把人家生气当作多么好玩的事情。

　　那人家生气了怎么办，生气了就哄呗。

　　齐泽成摸着鼻子敲了敲何洵的门，门没锁，有一道门缝，齐泽成象征性敲了两下，何洵开了门，别扭着脸发烫。

　　果然人不能着急，一着急啥都往外说。

　　何洵你生个什么气啊？

　　两个人都抱着要道歉的心思，面对着面，齐泽成先一步说：“小齐叔错啦，小洵别生气啊。”

　　何洵面色一怔，呆愣着看着齐泽成，连忙说：“别这么说，我没生气，真没，是我要说声对不起。”

　　齐泽成揉了把他的头发：“没生气就好，你要对不起就太见外了。”

　　他道歉是应该的，没事撵孩子干什么，何洵道歉就又有距离了，哪有这么客气？况且哪有小孩没脾气的。

　　这俩人都认为对方没错，又都来道歉，再怎么的矛盾也没了，话一说开就翻篇了。

　　等齐泽成去洗澡，水洒到自己身上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何洵就因为自己撵他睡觉生气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一茬，小洵该不会以为自己不想跟他聊天吧，刚刚没发挥好啊。

　　齐泽成挤出来沐浴露往身上涂着，边涂边想。

　　何洵的耳朵里又全是水声。

　　今天晚上还真是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