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26、盘问

　　这会儿还没上课，老师抱着几本书进来，让窗户旁边的学生开点窗户：“你们班都什么味啊，来，窗户开会透透气。”

　　何洵磨磨蹭蹭地开了点窗户，外面的风顿时挤了过来，何洵又悄声地关上.外面风有点大，对着吹不太舒服，而且病才好点儿他可不敢这么勇。

　　高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圈，结合着何洵的反应，他心里明白了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他妈阴差阳错的。

　　“你做过梦吗？”

　　高致问他。

　　再怎么着也是十六七岁的男孩，何洵自然知道这个词指的并不是字面意思，可他面薄，不好意思说，皮肤白且细，稍微红一点就格外明显，此时的他比那煮熟了的虾还要红上三分。

　　高致被何洵撞见自己和林楚学的事还以为这人是直的，自己还为此道了歉，没想到这会儿何洵又说自己不知道。

　　这事高致可没经历过，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取向了。

　　初中一堆小男孩聚在一起看片子，他看着索然无味的，因此一早就明白，事实上也就是如此，自己的取向还能不知道吗？喜欢女孩还是男孩还是男女都喜欢等等这些也不难分辨，这人不会这么纯吧？一点儿颜色都没有，别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那啥身体的反应也不会骗人啊。

　　“梦的是男还是女啊？噢，看过片没？”

　　高致接着问，问得跟小火炮似的，何洵接不住，脸越来越红，那橡皮都要被他给薅秃了。

　　“何洵，发烧还没好吗？脸怎么这么红啊？”

　　老师眼神晃悠一圈，定格在最后一排何洵身上，关切问道。

　　这个时候的关切无疑是让何洵脸上红上加红，耳朵里好像就要冒热气了，何洵忙抬头、尬笑、回答三部曲：“啊，好了，谢谢老师关心。”

　　老师点下头，眼神又去屋外巡视一圈，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说：“不打上课铃就不知道回来。”

　　何洵低头，背部微弯，还真像一只虾，可他最讨厌吃虾了。

　　“没看过。”好大一会儿何洵才别别扭扭地说。

　　他跟高致说自己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他没喜欢过女孩，也没对哪个男孩有过好感，所以猛地被高致这么一盘问，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高致知道自己问急了，把剩下的问题咽了下去：“可能还没遇到，遇到就知道了，别纠结这个。”

　　他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两个高中生谈爱情真能说出什么至理名言，无非你有问题我听听我有问题了你听听，然后再合计，端着大人的模样劝说着。

　　何洵倒也不是在纠结这个，不过是事压一起了，自己想的自然就有些多了。

　　放学铃声一打，何洵便开始收拾书包，看似慢悠悠地，实则手上的动作迅速，前面的莫奇已经掏出作业本写作业了。

　　程画回头一看，问他：“你今天不在学校写作业了？”

　　闻言高致也看向他，心痒似的也开始坐不住了，总想往楼上跑。

　　“我叔叔来接我，回家写，”何洵拉上书包链子，“他不忙的话就来接我，那我就提早回去。”

　　他说这话的目的是向其他三个人解释一下，落到对方耳朵里却像是在炫耀了，可能是说话的语气有些上扬，跟白天那会儿的状态不一样。

　　“他还挺疼你的，”程画说，一边说一边畅想：“他看着那么年轻，哎，有女朋友吗？”

　　前半句话还让何洵发了会儿愣，齐泽成对他确实没得说，事无巨细，大部分时间都像是何洵的朋友，可能因为齐泽成本来年龄就不大，人也挺爱玩，偶尔才会表现得像个长辈，但这种情况不多，只有在自己犯错惹事了才会这样，齐泽成会表情严肃地跟他正经谈话。

　　只不过齐泽成长得就不严肃，爱说爱笑地，有时候让何洵都忘记了这人还有另外一面。

　　听到后半句，何洵还真疑惑了一下，他疑惑于自己从来没这样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从来见过有哪个女孩跟齐泽成亲密过。

　　“没有吧。”

　　高致起身给何洵腾出空，何洵背着书包走出来，不太确定地回道。

　　“人何洵不缺婶婶。”

　　高致又坐了回去，书包收拾了个半茬子就不收拾了，就着何洵的话往上接了一句。

　　听到“婶婶”这俩字何洵恍惚了一下，旁边人说得什么没听太清楚，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出去了。

　　“我感觉他身体还没好，看着不精神。”程画看着何洵的背影说。

　　“看样子是还没好。”

　　高致也看了一眼，何洵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何洵看着就精神不集中的样子，一天下来估计都没怎么听课，抓着他还问了一堆不寻常的问题，动不动就脸红耳朵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人家给怎么了，再摊上高致这个不直的，传出去就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留校写作业全凭自觉，学校不强制，每天放学会给学生多留俩小时再关门，除了高三还有魔鬼A班，其实留在学校的并不多，多数是一放学就开始往校门口挤了。

　　何洵出来得早，下到二楼就被堵住了，周围人紧贴着，一点点蚂蚁搬家似的往下挪，走到二楼就好多了，人一疏散，空气都畅通了。

　　何洵还没走到校门口就看到齐泽成了，是他惯用的姿势，身子往车上一靠，长腿交叠着，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抬头往校门口看一眼，没看到何洵就再低下头看手机。

　　何洵找他好找，因为位置固定，他找何洵却不容易，开了校门里面学生跟丧尸似的往外跑，他就两只眼睛，看不过来。

　　这还是第一次在放学这个点来接何洵的，赶上小高峰，车流拥挤，他回完消息抬眼寻找何洵，快速从一张张陌生的人脸上掠过，最后锁定在一张白皙清秀、面无表情的脸上，对视一眼，抬起了胳膊。

　　何洵看着那只胳膊抬起来摇了两下又放了下去，原本低垂的嘴角慢慢上扬，加快了步伐，也对齐泽成招了招手。

　　齐泽成长腿一收，手机往口袋里一放，等何洵走过来，问：“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何洵：“没有。”

　　“中午药喝了？”

　　“嗯。”

　　其实没喝，忘记喝了，吃过饭回来趴桌子上就睡了。

　　齐泽成带着他往家里走，只不过这会堵，比以往多花了二十分钟，何洵盯着车窗外，想寻个机会跟齐泽成说还是自己坐公交回去。

　　这一来一回花费时间不少，他知道齐泽成还挺忙的，说也不能现在说，这回说了齐泽成也只会回复说“没事，堵就堵呗”。

　　齐泽成看着若有所思的何洵，直接开口问：“想什么呢？”

　　“嗯，在想期末考试。”

　　何洵随口扯了一句，说完暗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考试。

　　“什么时候考啊？”

　　何洵的脸上的懊悔还没来得及下去就被齐泽成捉到了，齐泽成无声地笑笑，没有戳穿。

　　“十号开始考。”

　　齐泽成想了一下，说：“考完就放假了吧？”

　　“嗯。”

　　“寒假跟我们出去走一圈吧，就一个星期。”

　　齐泽成中旬还会去乡下搞一次义剪，这次去的地方不算偏僻，之前也来过，村子在冬天还挺好看的，他想顺便带着何洵玩玩。

　　这话并没有给何洵思考的余地，因为这次不算提议，连象征性的问句都没有。齐泽成开车的时候给人很正经的感觉，背部挺直却不僵硬，打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出，其实这双手做什么都好看。

　　何洵看了眼那双手，回道：“好啊。”

　　最后在饭桌上何洵慢吞吞跟齐泽成说了自己的想法，放学还是自己坐车回来，不用来接了。

　　齐泽成给他夹了些青菜，也没有多问直接点了头：“行，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何洵完全可以跟齐泽成商量时间，再晚一个小时路上估计就没那么堵了，可是他一开始就没这样打算，齐泽成没必要来迁就自己的时间，而且他的目的也只是不想让齐泽成那么忙了还要抽时间来接他，很多时候齐泽成都是把他接回来，吃个饭就又匆忙走了，这样实在是没必要。

　　于是，自此何洵又恢复了自己的独立生活，齐泽成不用再接他了，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就变短了。

　　年底忙，有时候何洵又是能连续两天见不到齐泽成，清早起来的时候，齐泽成累得起不来，何洵便自己去上学，为此齐泽成还表示过不满，说何洵可以把他喊起来的。

　　何洵哪修炼到喊他起床的地步，保证着说下次喊他，可真到齐泽成没起来，何洵留个消息就又出门了，这种状态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何洵感觉还是这样最自在，心里也不怎么犯别扭了。

　　前一天还在信誓旦旦说着以后不常留校写作业了，第二天放学就趴在座位上老老实实算着题，稳如泰山，第三天、第四天也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