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25、盘问

　　高中生课业繁忙，只不过就两天的时间，何洵课桌上就已经铺满了雪白的试卷，看得何洵眼睛发晕，这脑子里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全是试题了。

　　他依旧来得早，班里寥寥几人，不一会儿高致也推门而入了，看到何洵后，单肩挎着书包“哟”了一声。

　　“怎么样，病好了吗？”

　　何洵整理着桌子上的试卷，点头：“好了。”

　　“怎么分开两天不热情了啊？”高致瞅着何洵冷淡的一张脸，像是回到了开学第一天他喊何洵起来的时候，“咋了，遇到啥事了？”

　　何洵因为这么多试卷感到烦心，听到这话忍不住拧了下眉：“怎么不盼我点好啊？我没事，就是不想补作业。”

　　“那就别补了，老师都讲完了，不知道你没写。”

　　“你咋不劝我好好写？”

　　“哎不是，”高致一脸匪夷所思，盯着面无表情的何洵，“不是你说的不想写吗，我就是顺着你的意思说。”

　　高致大早上有点懵，他刚从楼上偷偷下来，没敢把楚哥喊出来，只趴在A班后门看了眼那人的后脑勺，这会正有点小情绪呢，听到何洵这几句话，摸不得头脑地问：“你怎么了啊？大早上说话咋还带刺呢？我没惹你啊。”

　　何洵手一顿，闻言猛地从情绪里跳出来，然后把试卷塞进课桌里，垂着个脑袋，愧疚色慢慢爬到了脸上：“对不起，没有刺你，心情不太好没控制住。”

　　话是这样说，可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他鲜少有这种情况，把情绪直接摆在脸上和语气里，这不太像何洵，他自己都觉得难为情，这实在是有点丑陋。

　　高致早就把刚刚的情绪甩到九霄云外了，何洵什么时候也有脾气了啊？一学期下来了，何洵可没在人面前发过火，说话不多，语速不快，也不经逗。

　　想起之前何洵跟人打架，高致眼睛滴溜一圈：“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了？”

　　“没有，”何洵从书包里摸出一袋紫米酥推放到高致桌子上，“吃吧，刚才对不起，不是冲你。”

　　说着又摸出两袋往前面两个桌子上分别丢了一袋。

　　“那就好，吓我一跳。”

　　高致撕开包装两口就吃完了，他这会儿正饿。

　　看着何洵的侧脸，高致突然说：“我在门口可看到你那位什么叔了啊。”

　　何洵把脸侧过来：“哪个门？”

　　“大门啊，他今天送你来的吧，我进学校的时候他就靠在车上，我还打招呼了呢，不是我说，你这位叔叔长得真的有范，跟你家什么关系......”，高致忽然止住，意识到自己的取向，说这话很可能会引起误会，“单纯欣赏哈，没别的意思，程画这个直女也这样觉得。”

　　何洵从进校门就没回头，所以高致说的这些他并不知道，为此还有点不解，齐泽成哪次不是直接扬长而去，怎么着他也不会想到这儿啊，他动作放缓，琢磨着高致的话。

　　被蚊子咬了一口后突然在上面掐出一个十字架并抹了点清凉油，何洵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唔，是的。”

　　承认的是齐泽成来送他还是其他的，只有何洵自己知道。

　　莫奇来的时候先是问了下何洵的病，然后对这俩人这么早来已经不稀奇了，程画依旧是踩点飞奔过来。

　　“气死我了，差点就没赶上门，我爸那个破车不中用，哎，何洵你身体怎么样了啊？咦，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给的，谢谢啊。”

　　程画跟叽里呱啦一顿输出，平复下呼吸又转过头，神神秘秘地。

　　高致和何洵一看就知道这人又憋什么八卦了。

　　果不其然，程画小声问何洵：“你叔送你来的？”

　　这怎么一个两个都碰到齐泽成了？

　　“嗯，是的，你看到他了？”

　　何洵疑惑问她。

　　齐泽成还没走？

　　“不是在校门口，我爸开车送我，跟你叔打对面了，他没关窗，我就瞧到了。”

　　原来是这样。

　　何洵点着头，低头去掏试卷。

　　“你叔抽烟动作帅啊。”

　　程画人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何洵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齐泽成是抽烟的。他见过齐泽成抽烟的样子，不久前在留泉的时候，不过在这边几乎没见过他抽烟了，听到程画这么说还有些恍惚。

　　“一只手搭在车窗边上，酷！”

　　程画接着说。

　　何洵没见过她说的这种场景，脑补了一下场面，他有点儿想再看看齐泽成抽烟的样子了。

　　“边开边抽？”

　　高致插了句话。

　　“哪儿能啊，车子停在路边抽的，还在跟人打电话，”程画说完又去神神秘秘地问何洵：“哎，你叔到底多大了，看着这么年轻。”

　　何洵还真算了下，不太确定地回道：“二十八？”

　　他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齐泽成大他多少岁何洵也真是不太清楚。

　　“有那么大了？不太像。”

　　程画嘀咕一声就转过身对答案去了，马上就上课了。

　　“我问你个事呗。”

　　高致看程画转过身，突然小声问。

　　“什么事？”

　　“就...”高致表情困惑，欲言又止。

　　“老师来了，快坐好。”

　　何洵闲散的眼神顿时集中，并用手碰了碰高致的胳膊，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掏出英语书开始念单词。

　　一会儿高致悄悄递过来一个小纸条，何洵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盖在课本下面慢慢打开，上去是高致豪放的字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高致看着何洵展开了小纸条，看了一眼，然后再折好随手夹进课本里，继续读着单词，一个眼神都没给。

　　诶？这么难回答？还是不想回？

　　顶着一圈的问号高致翻着书，看着上面的插画，好奇得要命。

　　这个年纪的男生课余谈论的东西不乏有情窦初开的感情经历，喜欢哪班的谁，谁长得好看什么的，何洵似乎从来没提过这些，就连莫奇有时候也会谈论自己的二次元女神，更别提程画了，整天帅哥挂嘴边的，何洵就这么清心寡欲，高致一度以为他对女孩没兴趣，可是也没见他对男孩有什么兴趣啊，这世上有取向这回事还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高致往何洵那边扫了一眼，然后慢慢开始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了，他伸出一只手按着何洵的课本说：“来，跟哥说说你的理想型。”

　　“没有。”何洵瞅着按在单词表上的那只爪子，拒绝。

　　“得了吧，想一节课总该想出来了。”

　　高致了然于胸地冲他笑笑。

　　何洵瞳孔慢慢扩大：“你怎么...”

　　说完耳朵染红地别过头。

　　“你都没翻页，一页的单词读了几遍啊？”

　　高致贱兮兮地戳穿他，有种大哥盘问小弟的感觉。

　　何洵只闷着头，任凭高致怎么问都不回答，程画狐疑地转过头看了他俩一眼：“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这不是关心一下这位的感情状况嘛。”

　　何洵不配合，高致也不再问了，吊儿郎当地回了一句，眼看着何洵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牛奶，耳朵上的红晕还没下去，就着吸管喝了一口。

　　怎么看都是一副柔弱害羞的样子。

　　但作为为数不多熟悉何洵的人之一，高致心里门清，这小子心里指不定怎么弯弯绕绕的呢。

　　那天高致都要忘记早上这回事了，最后一个课间，何洵脸色别扭地喊住了要去厕所的高致。

　　“你问的，是外表还是内在？”

　　高致一整个大霹雳，厕所也不去了，眼睛瞪得极圆：“你想了一天？”

　　“也没有，”何洵用橡皮擦着画坏了的线条，“没有的事。”

　　大哥脑子一转，注意到小弟的反应，谨慎地看了眼四周，趴在座位上，招了招何洵，何洵放下橡皮，犹犹豫豫地学着高致的样子趴下来。

　　“这样说不太合适，但是理是那个理，我问你，你对谁有过感觉吗？”

　　何洵被高致这一通绕着了，迷糊着表情：“啥？啥感觉？”

　　高致也犯难，他没啥感情经历，只能用自己的经验来解释：“就，不想分开？一圈人中只能看到那个人？想肢体接触？”

　　两个人趴在最后一排的小角落里，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疑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密谈什么国际大事。

　　何洵的眉展平又锁紧，重复几次：“这就是喜欢吗？”

　　“那...不然呢？”

　　“我也不知道，我在向你请教。”

　　“就是这样，我追我哥那会儿就是这样。”

　　“你咋追的？”

　　“想方法刷存在感，他们班，你知道管得严，但好学生也得上厕所吧。”

　　“你把人家堵厕所了？？”

　　“不是不是，哪能啊，我要联系方式呢。”

　　“他就直接给了吗？”

　　“没有，我寻个由头才给的，一开始就暴露取向再把人家吓跑了。”

　　“你咋知道他也是...嗯，喜欢同性？”

　　“套出来的呗，他要是直的我还能强上啊，那不道德，不过我哥弯得挺明显的，没怎么套就知道了，然后跟他多说话，让他多注意我就行了。”

　　“咋看出来明显的？”

　　“不是我说，怎么变成你盘问我了啊？”高致反应过来好像自己被套路了，看着求知若渴的何洵，“你老问我们同志做什么？”

　　何洵这就要扭头，被高致提溜了一下后衣领：“你不会......”

　　“我不知道。”何洵急声道。

　　高致被堵了一下，眼中带惑：“你不知道什么？”

　　何洵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揪着橡皮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