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21、腿

　　何洵把饭放到桌子上，跟齐泽成说了一声，齐泽成正帮人做头发，很多工具排成一排，架势挺大，何洵看不懂，回到休息区写作业。

　　明天周六不上课，何洵照例先写的是数学作业，把两页的练习册写完再用红笔纠正答案，最后那两页看上去就像是鬼画符一样。

　　听到于岁的声音，何洵立马把数学练习册合上塞进书包，掏出了语文，他没忘记上次于岁要教他数学的事，他对于自己的数学水平感到不好意思，让数学竞赛能拿奖的人来教自己数学真是大材小用了。

　　“这次换语文啦？”

　　于岁问。

　　何洵点了下头，原本写得漂亮的字因为旁边有人看着开始七拐八拐起来，索性就停了笔，于岁口中默念着语文试卷上的古文，大喜说道：“这篇我还没忘呢，当时背得可溜了，《鸿门宴》嘛，我们老师要求全文背诵的。”

　　这么长要求背完呢，何洵惊讶一看：“我们只要求背片段。”

　　“当时管得严，文言文都要求背完的，”于岁回想起来，带着点笑，“写数学的时候不会的问我啊，我真的会做。”

　　他笑嘻嘻地说。

　　何洵一眨不眨地看着于岁，然后扫了一眼自己的书包，犹豫片刻后轻轻开口：“倒是有几道题不会做。”

　　“拿过来我看看，”于岁听完直接坐到了何洵对面，骄傲地一扬下巴，“剪头发我不行，做数学我可以啊。”

　　大抵是于岁说得太真诚了，主动说帮忙看数学题就有好几次了，何洵也不想拂了他面子，更何况他也真有题不会做。

　　何洵把刚塞进书包的数学题拿出来，翻到刚做完还热乎的题，推到于岁面前：“圈出来的。”

　　于岁翻看了几下，丝毫没有对何洵出错的题目开启嘲讽，简单看了两眼，还真拿过何洵手里的草稿纸，认真给何洵讲了起来。

　　简单的题目只说下解法，他不演算，遇到稍微有点难度的题目就跟何洵讲这题考查的是什么，然后有几种方法，最后从第一步开始演算直至最后一步，讲完这一题还要给何洵变换下题目，让何洵自己按照刚才的方向解一下，以达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目的。

　　何洵对数学就算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也算得是醍醐灌顶。

　　第一次他以为于岁只是客气一下，第二次看到于岁眼神，他觉得于岁可能真的想做数学题，带着瘾的那种。

　　“你真聪明。”

　　最后把那两页鬼画符一样的习题听完以后，何洵诚心诚意地说。

　　“高中简单啦，我大学...”

　　于岁说了半句刹住了，没再接。何洵知道于岁的年龄，正常来说都要大学毕业了。

　　于岁没什么情绪说这个，随意岔开了话题。

　　“小于哥，你脑子好使，我就没数学脑子。”

　　不擅长就是不擅长，何洵也不避讳自己短板，一开始是为了齐泽成的面子，自己倒是没什么，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可在齐泽成的店里，店里那么多人，自己这跟狗啃似的成绩实在是拿不出手。

　　于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摇了下头：“别气馁，你脑子也好使，思路也有，把基础补上就行了，”说完冲何洵笑笑，“哎，有我微信吧？”

　　何洵点了下头，他们之前加过联系方式。

　　“那行，有难题可以直接问我，不收费，”他眨巴一下眼睛，状似神秘地说，“我先去忙啦，别被你小齐叔叔抓住了。”

　　要抓早就抓了，两个人对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了那么长时间，齐泽成一早就看到了，他俩能聊得来齐泽成挺欣慰的，年龄差不多的两个人更有共同话题。

　　何洵把于岁刚才讲过的题目整理好，也没啥心情写别的科目了，数学挺耗费精力的，他原本数学基础就不行，听着于岁讲数学还险些跟不上思路，紧赶慢赶下来整个人都累了。

　　但是挺痛快的，能解开数学题这件事本身就能给人成就感，虽然这题目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小菜一碟。

　　何洵看到那份给齐泽成带回来的饭还完好地放在桌上，齐泽成没动，事实上他没时间吃饭，手下的这位顾客预定的时间原本要晚两个小时，只不过这位顾客赶时间，想把时间提前。

　　顾客是位女孩，一见到齐泽成就连忙道歉，说耽误时间了，她要去参加个活动，主办方那边出现意外要临时救场的，齐泽成摆着手说没事。

　　这种突发状况他也能理解。

　　何洵搞完数学没事干，摸了会儿手机，看了眼班级群的消息，再看看小群里的消息，偶尔说几句话过去。

　　他在班级里不活跃，圈子仅限周围一片，平时除了和高致他们三个说话，其余都是和各科代表交作业时说两句，所以他的手机消息不多。只是英语课代表发消息的频率要比其他科目的代表高一些。

　　英语课代表叫唐锦，总是扎着双马尾，脸圆圆的很可爱，女孩的心思挺明显的，何洵也明白，尽量跟她保持着距离。

　　对方没有直接表明心意，何洵没办法直接挑明，所以在回消息方面就额外注意，回答得客观又官方，不回答隐私问题不主动挑起话题，不粗鲁当然也并不热络。

　　就算是感情白痴也知道这对感情没什么心思，最后唐锦来找他的频率就比之前低了。

　　何洵跑去小群里把于岁教他的数学解法发到了群里，带着点炫耀的幼稚心理。

　　莫奇：你做出来的啊？

　　程画：不太像啊。

　　何洵：别人教我的。

　　程画：我一个字都没碰呢，你数学都写完了......

　　莫奇：我借鉴借鉴哈。

　　程画：小奇说借鉴那就真是借鉴，这要是从我嘴里出去的那就变味了。

　　何洵：借鉴吧，省得一大早又急忙对答案。

　　何洵退出聊天页面。

　　他熟悉地把目光移到店里一号理发师那里，齐泽成正给别人烫头发，偶尔稍微低下头跟顾客说着话，他的长相无疑是惹眼的，就算是何洵也会这样认为，何洵五岁回来那年就觉得这位大哥哥长得好看让人移不开眼，后来才知道人家跟他不是一个辈分的。

　　由于他侧身而立，何洵只看到他的侧脸，眼皮低垂着，灯光打在英挺的鼻梁上面，像是盛满了月辉，耳朵隐藏在头发里，似笑非笑的模样，袖口被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拿着一个筒状的东西，熟练地把女孩的发尾上卷到一定位置，并固定好，然后换另一个区域的头发，重复操作，在他手下像随手开灯一样自然。

　　看齐泽成理发是享受的，也是解压的，因为他的动作流畅，快速精确，不拖泥带水，行云流水般令人内心无比舒适。

　　齐泽成用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坐好，长腿微微弯曲。

　　腿...

　　何洵想到离校时高致和程画说的话。

　　腿是挺长的，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得出，腿被包裹在修身的黑色西装裤里，白色的衬衫被随意塞进了腰里，不板正，可以说是有点潦草，但贴在他身上又无比合适自然。而且何洵知道，齐泽成的腿白皙挺直且结实，他之前看到过，齐泽成在家常穿短裤。

　　何洵的生活草率、不精致，他之前睡觉不存在睡衣的说法，没有抹脸用的瓶瓶罐罐，吃饭随意不饿着就行，衣服就算皱巴巴的也能直接套上出门。

　　而齐泽成有时精致有时潦草，你看他潦草时其实也不觉得潦草，可能整个人散发出来的精气神摆在那儿，老头衫大裤衩也能穿，大太阳暴晒和何洵一块钓鱼也不嫌热。

　　可他精致起来也挺要命的，衬衫板正有型，头发一丝不苟，冰箱里就算塞满了速食品也会有水果牛奶的一席之地，没事熏个香泡个澡，洗漱打理异常缓慢。

　　何洵悄无声息地别开眼神，生怕齐泽成像之前那样没事再分个神过来。

　　高致和程画那俩人没事说什么腿长。

　　他四处看着，把目光移到店里的装潢上，简洁大气；移到柜台上的招财猫上，充满财气；移到在一边说笑的于岁身上，喜感憨气；移到齐泽成那双腿上，修长结实......

　　？？？

　　何洵扯了下嘴角，又把视线回到自己的手机上，打开微信，点进去四人小群，这会群里安静了，何洵爬楼看完了后来的聊天记录。

　　齐泽成抽空吃个饭，撕着筷子的包装，往何洵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一手端着饭一手拿着筷子左走右走地溜达了过去。

　　“作业写完了？”

　　齐泽成往何洵对面一坐，何洵被突然出的声吓了一跳，惊弓之鸟一样往后弹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啊，没，没写完。”

　　齐泽成细细嚼着米粒，咽下去，说：“你小于哥人挺好的，学习...”齐泽成顿住，吞了一口空气，重复说，“人挺好的。”

　　近期谈学习谈得好像有点多，他明里暗里就打听过好几回。齐泽成吃着饭偷瞄了下何洵，说是把绳子拉紧一点，可又怕拉太紧了弄巧成拙，他没有什么好的经验，只能没事看下科普公众号，关注下青少年心理健康，最后的还是主要凭着他的想法来。

　　何洵点了下头：“嗯，小于哥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