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又盐

20、接人

　　“我没想瞒，”高致皱了下眉，把书包放好，掏出习题册，“不知道怎么说，男生和男生，就，不太好说。”

　　高致直接承认了，何洵的神经顿时又跳了出来。

　　“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何洵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

　　感情一片空白、不久前才知道这世上也有很多男人喜欢男人的何洵没想到身边就有这么一位，他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有些稀奇，毕竟他之前从未接触过。

　　高致撩起眼皮：“是真的，刚追上没多久。”

　　何洵回想起来，怪不得之前高致总是一到下课就跑得没影，他对高致的追求过程不感兴趣，反倒是捕捉到一个点，他问：“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

　　他问不清楚，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疑问。何洵不明白他们这种是怎么确定自己的喜好的，天生如此？男生女生那么多，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同性？

　　“有什么难的，很多人都知道自己的取向，我看不见他脑子里就全是他。”

　　高致生得严肃，有些唬人，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眼神柔和了。

　　听到这么肉麻的话，何洵起了点鸡皮疙瘩，他没见过高致这副神情。

　　“哎，”高致又恢复原先的样子，“你不觉得奇怪？”

　　何洵问得真诚，一点也没有厌恶或者反感的情绪，这跟高致之前接触过的不太一样，以前有人知道他对女孩不感兴趣还会嘲笑他，他敢告诉何洵，是因为何洵本来就撞见了，瞒也瞒不住，说话那么暧昧而且拉手拥抱这是兄弟之间能做出来的事？何洵要是信了那真的是有点笨了。

　　而且他私心对何洵怀有信任，可能何洵看上去就是个能拎清事儿的人。

　　“我从来没遇到过，”何洵不好意思一笑，觉得自己少见多怪了，“既然有这样的情况，你也说了有很多，那就没什么奇怪的吧。”

　　说完一笑，也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作业。

　　高致眼神一动，绷紧了下巴，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

　　何洵不知道他在谢什么，还安慰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取向问题，应该算是隐私，高致的隐私是被自己不经意撞破的，他不会跟别人说，这样没礼貌，也不像何洵。

　　高致自然不会担心何洵说出去，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取向，只不过他不想给人添麻烦，那人在A班，和女孩早恋都不被允许，更何况是和C班的男生，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可那人不行。

　　他不能在学校干这样的蠢事了，仗着大早上没人就放肆，学校真是不安全，这下好了，索要拥抱不成，还喜提网恋体验。

　　高致再次耷拉着眼皮。

　　莫奇来到学校，对于身后这俩人来这么早表示惊讶，更惊讶的是这俩人俨然一副刚谈完要紧事的样子，他看看高致又看看何洵：“你俩没事吧？”

　　“没事，我俩对暗号呢。”

　　高致说。

　　何洵：“...”

　　程画几乎踩着点飞奔到座位上，然后熟练地抽出莫奇的习题册对答案，之后再熟练地往后看何洵和高致，高致低着头没注意到，何洵直接把作业递给她。

　　程画嘿嘿笑了两下：“上道。”

　　然后转身，飞速用“少数服从多数”的方法修正自己的答案。

　　“其实一开始我还以为...”

　　高致音量低下去，话说了一半，何洵用手撑着脑袋，还沉在自己思绪里没出来，抬眼懒懒地问：“嗯？”

　　这些天降温降得厉害，何洵套着毛衣，浅蓝色的毛衣衬得皮肤更白，从袖子里露出来骨头略凸出的手腕，因整个上半身的动作何洵的下巴略抬，喉咙上方冒出来平时很难注意得到一颗痣。

　　“以为是同类人。”

　　高致答道。

　　上次他没好意思问，怕唐突了，这下自己都出柜了，何洵又像是第一次知道这回事，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上次的感觉应该是出错了。

　　对上何洵发愣的表情，高致又赶紧解释说：“别误会啊，我没想...没想搞你，我我...”

　　高致手忙脚乱解释一通，他是真没想这回事，他以为何洵和自己一样，心里还有些高兴，毕竟当gay有点辛苦，有个人还能解个闷，谈些感情问题，就算喜欢男生也不是见一个就喜欢一个，不然的话那不就是发情的公狗了吗，他觉得自己还挺纯情的。

　　“为什么？”

　　何洵问。

　　“啊？”高致一时没明白他这问的是什么，顿了两秒才答道，“就凭感觉，对不起啊。”

　　把直男认成弯的确实需要道歉的，高致为此有些过意不去。

　　何洵像没当回事一样“唔”了一声，高致观察着何洵的反应，难以发现出什么端倪，他这人太纯朴了，高致到现在也还是摸不清他的想法，就因为纯朴，所以一切皆有可能，一切又不太可能。

　　办案还需要线索，何洵这人身上就没线索。

　　晚上离校的时候，难得四个人一起出校，高致因为早上那档子事不敢在学校撒野了，老老实实跟着何洵他们出了校门。

　　一出学校门口，何洵就看见齐泽成把车停到路对面，靠在车门向他招手。

　　还真过来了。

　　“谁啊？”程画顺着目光望过去，“嘶，这男人长得可以，笑起来真带感。”

　　高致也评价说：“是可以，腿真长。”

　　“腰身真的可以。”

　　“说得没错，肩宽背阔，一米八五往上。”

　　“唷，高致你小子难得没跟我唱反调。”

　　“我一直说的都是实话。”

　　莫奇眯着小眼睛看过去：“你们认识？”

　　“不认识。”

　　“...我认识，”何洵不得不打断他们，从中间冒出一句话，“我...一位叔叔。”

　　“你叔叔这么年轻啊？”

　　程画一边往那边瞅着一边问何洵。

　　“嗯，”何洵站住，对他们说，“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三个人跟他摆了摆手，看着何洵朝那个男人走过去，程画啧啧称奇，高致频频点头，莫奇一脸疑惑。

　　几个人还想说什么，高致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笑意直接飞到了脸上，这就要跑。

　　“我也先走了啊。”

　　说完就提着书包飞了。

　　程画“哎”了一声，看看飞跑远去的高致，又看看早就坐上车没影的何洵离开的方向，苦巴着脸转过头：“小奇，你明天别忘了带作业啊。”

　　莫奇拽着胖胖的身躯，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头也不回地说：“我从来不忘记带作业。”

　　“那几位就是你的好朋友啊？”

　　齐泽成问，之前何洵不经意间提过一次。

　　何洵清眨了下眼睛，思索着齐泽成的话：“嗯，好朋友。”

　　“挺好啊，交到了三个好朋友，周末有空常和他们出去玩，请人家吃个饭喝个水什么的。”

　　齐泽成嘱咐道，他一开始以为何洵这个性格交朋友会很困难，因为性子不算热，又常和人保持距离。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何洵和同龄人有得聊，他往往不知道何洵怎么想的，十六七岁的学生，整天在想什么？齐泽成笑着摇了摇头。

　　何洵轻轻“嗯”了一声。

　　“我先把你送回家，你在家吃饭写作业行吗？”

　　“行。”

　　何洵发现齐泽成跟他说话喜欢用问句，且是那种带有肯定语气的问句。他刚回答了齐泽成，齐泽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嗯，怎么了你说，啊...也行，嗯好好，再见。”

　　齐泽成一连串地说完，看了下何洵，笑出声：“估计不能先送你回家了，有个顾客时间来不及要提早过来，跟我去店里吧。”

　　这次倒没有问何洵行还是不行，直接一条道来到了市中心，从何洵学校出来，家和店不顺路，要不然齐泽成也不会改变注意了。

　　何洵反正都行，当然回家更好，店里人多不适应，不过还是别给齐泽成添麻烦就行，他原本想说要不然自己下去坐车回去，但是齐泽成都来学校接他了，他再中途下车，这样就不太合适了。

　　一路上，齐泽成又东扯西扯了一些问题，说两句问两句的。

　　“什么时候放寒假？”

　　“这条路是去年刚修的，要不然你上学都得多绕十公里。”

　　“晚上想吃什么？”

　　“过些天我估计还要出个差，要不是你上学我都想带你出去走走。”

　　“哎，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喜欢人文景色还是自然景色，寒假抽空带你旅游。”

　　......

　　何洵想闭眼休息的计划被齐泽成捣鼓下来，全程坐在副驾驶，老老实实、睁着眼睛、保持精神、始终挂笑、偶尔陪笑地和齐泽成聊着天。

　　这比让他写英语卷子还要费精力。

　　所以进店看到于岁，何洵都感到无比亲切。

　　于岁已经转行了，不过还是留在店里，他放弃理发这条路了。帮人洗个头，再帮店里做宣传，何洵到的时候，于岁正帮人洗头发，看到何洵和齐泽成，遥遥地打了声招呼。

　　何洵依旧是坐在老位置上，没等齐泽成说话就自觉地掏出了作业。

　　“你想吃什么？”

　　何洵那句“都行”还没说出来，齐泽成就已经掏出了手机，操作几下，说：“给你转了钱，你自己出去吃点饭，然后帮我打包一份，跟你吃一样就行。”

　　何洵生生把那两个字咽了下去，吃饭问题有一天也能落到他身上。

　　“那个，...小齐叔。”

　　何洵喊住齐泽成，后者忙回过头，疑惑问：“怎么了？”

　　“你有忌口吗？”

　　何洵问道。

　　齐泽成扬了扬手，朗声道：“没有忌口，你小齐叔什么都吃。”

　　说话的声音不小，店里的有些人去吃饭了，剩下的有些人发出了笑声。

　　“小洵你就买自己喜欢就行，他不挑，你买什么他都吃。”

　　“哈哈哈哈是吧老齐！”

　　“那可不是。”

　　何洵握着手机，嘴角含着不太自然的笑，点了点头就跑了出去。

　　他回想着齐泽成之前买过的饭，猜着齐泽成的口味。

　　最后他给齐泽成打了一份煲仔饭回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那家店人流量最多，大概率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