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扬的希望》舒敬

40、藏心情谋

　　不能开门进去也不想再继续听下去，舒望拎着行李下楼，站在小区里她脑海中也是茫然一片，不知道何去何从，便坐在长椅上发呆。
　　冬日里就这样呆呆坐在冷空气中一会儿人手脚都跟冰块似的，舒望搓着手，下颌埋在围巾里，看小区里的孩子玩羽毛球，又蹦又跳又闹，厚外套都脱下来仍在一旁，圆圆的脸红通通的，额头都冒着汗，白色的球飞来飞去。
　　小孩子多好，年少不识愁滋味，天塌下来都有父母撑着，遇到最困难的事情无外乎作业不会写、试考砸了、某某比自己优秀……
　　小时候渴望长大，能够决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等到长大了，才发现许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
　　人就是这样，总是在经历后才发现自己期望的是什么，以前她想莫远扬对她没有那份心思，做单纯的姐弟该多好；现在知道是他自己误解了，她心里又悲伤难过，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早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甚至觉得她要是没有听到今天他们的那番谈话该有多好。
　　“姐姐。”
　　忽然响起的亲热称呼打断舒望的发呆，她将视线从那几个孩子身上收回，看着正向她走近的少女，微微发怔。
　　真的是很漂亮的女孩子，窈窕身姿五官精致，长相好、气质好、家庭好，还谈得一手好钢琴，能让小杨带回家，关系应该也很好，年纪还相当，怎么样都是最适合的选择。
　　“姐姐不记得我了么？我是莫远扬的同学萧韵凝。”在舒望怔愣的时候，少女已经走到她身旁坐下了。
　　“怎么不记得，你是来看小扬的么？”面对这个落落大方的萧韵凝，想着她知道了莫远扬和自己之间的牵扯，舒望微微觉得有些尴尬。
　　“嗯，”萧韵凝点点头，微笑着道，“这两天他都没来上课，我打电话给他才知道他生病了，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他生病了？”舒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想起了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咳嗽声，她当时只顾着想事情都没怎么在意。他一个人在家，生了病这几天她一通电话都没有，会难过失望吧。
　　“你不用担心，除了有些咳嗽，他差不多已经好了。”萧韵凝微笑着安慰她。
　　“谢谢你来探望小扬。”舒望心里有些愧疚，一直以来她都只在乎自己的心情，忽略了莫远扬，连他生病她都一无所知。
　　“不用客气。”萧韵凝视线落在舒望身边的行李袋上，疑惑地问道，“姐姐你是出差刚回来么，怎么不直接回家而坐在这儿呢？”
　　“啊……这个，我走的有些累了，在这儿歇一歇。”舒望尴尬地笑笑，选择撒谎。
　　只是她的谎言太蹩脚，太难具有说服力，萧韵凝眸光一闪，也不揭穿她，笑着道：“原来姐姐也是渝水人，渝水真的是很漂亮，不过我好久都没有回去了，很想念渝水的山水风景了。”
　　“你是渝水人？”舒望看着她，满脸诧异。
　　萧韵凝的父亲不是教授么，如此有成就的人在渝水应该家喻户晓才对，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看出她的疑惑和惊讶，萧韵凝缓缓笑开，解释道：“嗯，其实我只能算半个渝水人，我爸爸是本地人，我妈妈是渝水人，外公外婆都在渝水。”
　　“这样啊，真巧。”
　　“是啊，我第一次在学校看到莫远扬也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你以前认识小扬？”舒望瞪大眼。
　　萧韵凝乖巧地点点头：“嗯，初三的时候我爸妈太忙，便把我托付给外公外婆照顾，那个时候刚好和莫远扬同一个班。”
　　“这样啊……”舒望喃喃地应和，远处小孩子的笑闹声还在继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萧韵凝低下头，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舒望道：“嗯，其实……其实我和莫远扬以前曾经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我爸妈接我回来读书，我们便分开了。”
　　舒望浑身一僵，脸色有些发白，轻声呢喃：“是……是吗……”
　　冬日的风刮着脸颊生疼，她下意识去拢拢围巾，几乎想将自己的脸整个包起来，仿佛这样就不会冷，心就不会疼。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那风还是穿过所有的屏障，吹进她的心里，最后一点小小的希望也随之烟消云散。
　　“姐姐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他已经告诉你了。”萧韵凝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舒望，语气中带了丝抱怨，像是情人间的置气，带着一股甜蜜的感觉。
　　舒望拢围巾的手停住，她突然间觉得疲惫，不被信任又如何，她从来都没有要求莫远扬要将关于他的事情一滴不漏的告诉自己，她不是也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他么，这样难过是为什么，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要去要求别人？
　　顿了一下，她才摇摇头，手交叠着的放在腿上，静静听身旁女孩子清脆动听的讲述着属于他和她的初恋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初中那年女孩子晶莹剔透的泪珠，酸涩朦胧却又美好真切，想起了三姐在她耳边哭着说“为什么他就不能勇敢一点”，想起了自己在大合唱中衣袖被扯住回头那一瞬间紧张羞涩的心情……
　　那样青涩单纯的年纪，那样纯粹让人怦然心动的爱情，最初的总是最美的，不管经历多少事情，总是会埋在记忆中挥散不去。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有缘的两个人绕来绕去，不管相隔多么遥远，最终还是能够走在一起。
　　在那样美的爱情故事中，舒望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第三者，用恩情束缚住了莫远扬，让他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让他在她构筑的狭小简单的快乐中以为这就是幸福和他的追逐。
　　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看清楚他对自己的情感，让他明白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最适合的。
　　大概，得到了就不会执着了。
　　不知道在长椅上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萧韵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回过神来的时候舒望的腿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起身跺跺脚，她拎起长椅上的行李，向家里走去。
　　站在家门前犹豫了一会儿，舒望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小客厅里没有人，她将行李提进自己的房间，才发现莫远扬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放好行李，走到床边去看正在熟睡中的男孩子，俊美的五官，那双惑人的眸子轻轻闭了，他就那样卷着被子像是无尾熊一样缠着，显得有些孩子气。
　　明明只是三天没见，舒望却觉得这短暂的时光无限的漫长，也改变了许多人许多事。
　　她看着他安静的睡脸，最终幽幽叹了口气，弯下腰越过他，伸手去拿被子想要给他盖上，他感冒才好，这样睡容易着凉，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然而她刚抽回被子的一角，忽然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抱倒在床上。
　　舒望挣扎着想起，一抬眼视线撞进一双漆黑含笑的眼眸，横在腰上的手臂也越收越紧，让她动弹不得。
　　明白莫远扬的坚决，她也懒得再挣扎，静静的躺在他身边，这样亲昵的姿势，让她有些不自在，前不久他们还像是陌生人一样说不到几句话。
　　一径的沉默只能让气氛更尴尬，顿了一下，舒望才低声打破沉默，轻声问道：“你没有睡着？”
　　“刚醒。”莫远扬弯起唇角，眼梢眉角都带着笑意，更加显得他俊美出挑。
　　那许久不见的笑脸似乎是为了她的出人意料的早归，为了她此刻的温顺。
　　越看越觉得他真是生的好，狭长微眯的眼睛狐狸一样，漆黑幽深，很漂亮很勾人，清俊的眉目渐渐成熟，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撒娇的时候是孩子气的可爱，郑重认真的时候带着内敛的稳重和深沉，让人看不透。
　　看到舒望盯着自己发呆，莫远扬轻笑出声，带着孩子似的顽皮。
　　舒望微微有些羞恼，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氛围下尴尬不自在的只有自己，而另一个当事人却可以这样轻松自在，明明以前她摸摸他的头他都会害羞的脸红半天，晶晶亮的眼眸望着自己，让人觉得可爱心疼到不行。
　　偏偏头，舒望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努力让声调变得严肃，轻皱了眉道：“你感冒才好，睡觉怎么不盖被子，又受凉了怎么办，复发的感冒比第一次更加严重。”
　　“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莫远扬狐疑地看着她，眸光又深又沉。
　　舒望被他问得一噎，自知失言，她掩饰性地笑笑，道：“我进小区的时候碰到了你同学，她告诉我的。”
　　莫远扬认真看了她一眼，轻轻哦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把她的手拿到自己面前，嘟囔着抱怨了一句“怎么冰成这样”便开始一根一根搓着她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温暖，眼帘低垂着，满脸的温柔认真，暖一会儿就把她的手捧到唇边呵一口气，温温湿湿的气息，让冻僵的手指慢慢恢复了知觉，偶尔不小心拿得太近，她的手指碰到他的唇，温温的软软的，她愣愣地看着他黑沉的眼眸，看他眉梢轻挑，她的脸刷地一下涨红了。
　　不敢再与他对视，舒望往旁边挪了挪，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任他暖着自己的手。然而在黑暗中指尖传来的知觉更加让她更加敏感，他的手指他的唇温，真真切切。
　　忽然之间传来湿滑温热的触觉，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触着她的指尖，舒望浑身一僵，埋在被子里的脸孔几乎冲了血，她使劲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紧紧握住，挪动不了分毫。她又羞又急，更加不敢挪开被子去看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指尖的触感那么分明，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皮肤末梢传达到各处神经，让她头皮微微发麻，僵硬的腰也渐渐软了下去。
　　听着被子里传来小猫般低低的呜咽声，莫远扬眸光募地变深，他放开舒望的手指，压下身体上涌起的那股燥热，似乎和她在一起，他就变得容易失控。
　　拉开舒望因为羞涩而掩饰着脸孔的被子，莫远扬觉得有些好笑，然而在看到被子下人的那张脸孔时，他的呼吸瞬间屏住。
　　黑色的长卷发凌乱的散在四周，平时总是清亮澄澈的眼眸此刻微微眯着，带了水汽的朦胧，眉目间染了薄薄的情.欲，脸庞带着绯色，鼻尖红通通的，似乎有些委屈的一吸一吸，微张的柔软唇瓣嫣红，还可以看到白白细细的牙齿，平常那张平凡略显刻板的脸庞在情.欲中显得娇媚妖娆。
　　即使已经见过这个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媚色，莫远扬仍旧是浑身一震，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揽着舒望腰间的手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的行动，他轻轻揉捏着那柔韧的腰肢，温柔又小心翼翼，另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脑勺，温暖的唇瓣轻轻覆了上去。
　　尽管脑子里空茫茫一片，反应也相应的迟钝，舒望还是知道自己应该推开莫远扬的，可是，她却不舍得，她贪恋他的温柔他的美好，这样的时光怕是很快就要到头了。
　　落在唇上的吻很轻柔，轻轻的碰触小心的试探，没有遭到反抗，那吻开始热烈起来，夹杂丝惊喜，轻轻撬开她的唇齿，缠住她的舌，温柔的舔舐，又热又烫。
　　这样温柔的吻，像甘冽的泉水般，然而舒望心底却觉得苦涩。
　　感激并不是爱情，总有一天莫远扬会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她却明白他的执着，若是她一味的拒绝，他肯定会在原地纠缠不清，与其像以前一样两个人相互折磨，还不如让他得到，然后慢慢厘清自己的感情。
　　而她，也可以骗着自己，享受这一段她人生中的初次恋情。
　　心底有什么地方破了一个洞，静静地躺着血，舒望却像走投无路濒临绝境的人搬，再也不去做那些挣扎反抗，无措的双手轻轻环山莫远扬的腰，笨拙地回应起他的吻。
　　感觉到她的回应，莫远扬微微一愣，唇舌间有咸涩的味道传来，他松开舒望，看着她挂满泪痕的脸庞，轻柔的吻她颤抖的眼睛通红的鼻头，轻声问道：“我让你难受了么？”
　　温柔的低喃，像春风一样轻柔，仿佛她是贵重的宝贝。
　　舒望摇摇头，压下心中的苦涩，将头埋到莫远扬的胸前，闷声道：“你……以后你要喜欢我就喜欢吧。”
　　听到她闷声闷气的回答，莫远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股狂喜略上心头，他抬起她的下颌，拼命压抑自己的喜悦，怕刚刚是自己的幻听，认真地看着她，小心翼翼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你刚刚的意思是接受我了么？你终于想明白了？”
　　舒望点点头，垂下眼眸敛下眼中的悲伤，若不是亲耳听见，她真的要以为莫远扬对她是真正的爱情了。
　　幸福总是让人感觉到这样措手不及，莫远扬一直以为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来接受来认清他们之间的感情，想不到这样快，老天果然还是厚待他的。
　　然而他太高兴太兴奋，没有留意到舒望眼中刻意敛下的一闪而过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