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扬的希望》舒敬

25、春日遐思

　　春天的脚步众人的期盼中悄悄到来，迎面而来的风不再是寒冷的像带着刺般刮得人脸颊生疼，而是带着淡淡暖意，温和轻柔，阳光也带着温度，却不灼人，很舒适，想让人在日光里眯了眼打瞌睡。
　　舒望抬头看一看表，还有二十分钟莫远扬上午的课程才结束。她今天到D大的科技园采访，刚好离学校近，便想叫他一起吃午饭。
　　她找了一处绿草比较厚实的草坪处坐下，背后是一颗高高大大的香樟，前面是静静的流水。校园里各色的花朵正是盛开的时候，姹紫嫣红，一片一片，空气中都是馥郁的花香，她深吸一口气，吸进这甜甜的香味，明媚的阳光从细密嫩绿的树叶间洒下来，露出斑斑驳驳的光影。眯着眼看几只蝴蝶围绕着草坪上的小野花忽上忽下，舒望思绪有些飘远，想起了渝水的春。
　　一大片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碎碎黄黄，以前她和几个小伙伴总是钻进田间，让那些细小的花瓣落满头，就像是天女散下凡间的花雨般；还有漫山遍野的桐油花，轻微的粉、微微的白，一树一树，几乎要压弯了枝头，从山下望上去，就是一个花山，美丽无比，壮观无比。
　　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给莫远扬发了条短信，他现在用的手机还是她大学用了四年的，型号很老，功能也不全，不过接电话发短信还是可以的。本来她是想要给他买一个新手机，可是他死活不同意，说是不可以乱花钱。
　　想到这里舒望扬着嘴角笑起来。
　　莫远扬有记账的习惯，对生活中的开支也是精打细算，知道哪家的菜摊蔬菜新鲜便宜、很平常的菜色也可以做的很美味、家里没用的东西突然间会变成其他的小造型……还很爱干净，家里总是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和她完全的熟悉了，面对她的关切温柔，只是微微笑着，不会像以前那般手足无措。
　　舒望也越来越喜欢和莫远扬一起呆在家里，即使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安静地做着各自的事情，只要她偶尔抬眼看到他认真的侧脸，她心中就会升起一种浓浓的满足感，泛着幸福的甜，觉得这辈子这样下去也不错。
　　然而她却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些自私的可笑，莫远扬不是她的所有物，总有一天，等到他的羽翼足够丰满，他就应该去闯出自己的天地，去建立自己的家庭，而不是被她禁锢在那个三十平方米的小小客厅中。
　　他聪明，又好学上进，最难得的是沉稳坚韧的性子，更何况，当他见到的越多，懂得越多，便再也不是渝水村野间的少年。
　　而她，那样平平凡凡的一个人，坏习惯不少，又有些呆板无趣，相处久了，无论是谁都会有些腻的。当他成长到她再也不能教他什么时，大概就是他离开她的时候了。
　　他若是笨一点多好，那样对她的依赖就会多一点。
　　手中被捂得发热的手机微微震动起来，舒望拉回自己跑远的思绪，低头翻看短信，只一个好字，是莫远扬发过来的。
　　她闭上眼，有些无力的将额头枕在膝盖上，心中因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微微的难过。
　　静默了一阵，忽然她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视线撞进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她面前浅笑着的莫远扬，弯弯的眉眼，月牙一般。
　　舒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张大嘴愣了半天才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远扬在她身边坐下，学她屈着膝，下颌搁在膝头上，侧着脸看她：“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
　　脸上仍旧带着笑，竟然有些调皮。
　　“可你不是还有课么？”舒望抬起手腕上的表递到他面前，“现在还不到十二点。”
　　“啊，”莫远扬挑着眉笑，“这个老师一向喜欢提早下课。”
　　“哦，”舒望也不作他想，先前有些抑郁的心情被莫远扬这突然出现一搅，莫名的轻松许多，人要活在当下，总是去担心未来未免也太累了，她站起身，低头对莫远扬笑，故意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可是我读大学时发现的秘密。”
　　莫远扬也不问，对她伸出手，舒望愣了一下，觉得他这样子好像撒娇，也伸出手笑着拉他起来。
　　他们出了校门穿过马路去对面的民房聚居区，左拐右拐穿过几条小巷子，进了一家小川菜馆。
　　店面很小，四周也是顶普通的装饰，就像是小农家，然而却很干净，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大大的桃花图，不是画报，是自己拍摄的。
　　店里面人不多，他们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舒望将菜单递给莫远扬：“点菜吧，今天可不用帮我省钱，难得在外面吃一顿。”
　　莫远扬摇摇头：“你推荐就好，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
　　舒望想想也是，转身叫老板点了一盆水煮鱼、一盘干锅茶树菇、西红柿炒鸡蛋和两小碗白米饭。
　　菜上的很快，老板人也热情，还送了一小碟四川泡菜。
　　舒望夹了一块鱼给莫远扬，笑着道：“我们以前宿舍聚餐一定到这儿来，尤其是这水煮鱼，味道很好，你尝尝。”
　　“唔，你的秘密。”莫远扬看着那一大盆水煮鱼片呆了一下，上面还飘着红红的小辣椒。
　　好多，吃不完的话太浪费了……
　　舒望猜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抚着额笑：“你放心，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我可是有经验，绝对会吃完，不会浪费啦。”
　　说完又夹了些茶树菇放到他碗里。
　　莫远扬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舒望只有白白米饭的碗，夹了菜到她碗中：“你也吃啊！”
　　然后低头夹了茶树菇送进嘴里，细细的嚼，是鲜美的汤汁烧成的，很美味。
　　“怎么样？”舒望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很好吃。”莫远扬笑起来，露出荧白的牙。
　　只要与她在一起，再难吃的东西也会变成美味。
　　“明天开始我清明节放假，你也没课，我们出去郊游怎么样？”舒望的眼光不经意间瞟到那美丽的桃花图，忽然开口提议。
　　同事们现在几乎都在谈论清明节的假期去哪儿玩，可是她清明不想去远的地方，被火车折腾折腾去，半条命都没了，哪里是去赏什么风景。但是总是窝在家里又实在是对不起这大好的春光。
　　“去郊游？”莫远扬放下筷子看舒望。
　　“嗯，”舒望点头，“三天的时间太短了，都玩不尽性，以后放了暑假再带你去其他的地方，”
　　“家里比哪儿都好。”莫远扬咬着唇小声嘟囔，却没让舒望听见。
　　饭吃到一半，本来安静的小饭店因为才进店的三个吵吵嚷嚷的大男生而突然热闹起来。
　　莫远扬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那三个男生显然也看到了他，哼了一声，走到他们隔壁桌坐下，自顾自地开始说起话来。
　　声音故意放的很大，而且，故意显得很高兴。
　　有些幼稚。
　　舒望侧头看了他们一会儿，心中咦了一声，然后抬头看莫远扬，很平静的脸，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们是你同学？”舒望忍不住问。
　　“啊，”莫远扬看了她一眼，蹙着眉想了想，“好像是吧，没什么印象。”
　　隔壁的三个人在她问问题的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听到他的回答，其中一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就想冲过来，却被另外两个人按住了。
　　“咳，咳！”舒望呛了一下，怎么也没料到莫远扬会这样回答。
　　莫远扬倒了一杯白水递过去：“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抽了纸巾替她擦呛出来的眼泪。
　　旁边一开始还滔滔不绝、气愤难平的三个人彻底傻了眼。
　　这是那个冷漠神秘又聪明了得的旁听生莫远扬？
　　明明温顺的像只绵羊，说不定只是一个长的像的人，然而却不由得鸡皮疙瘩起满身。
　　舒望不知道莫远扬和三人的关系，虽然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斗气，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问好，斟酌了良久还是自动放弃了，吃好饭付完账便出了饭馆。
　　“小扬，你和那三个人……”舒望回头望了一眼那三个少年，有些担心莫远扬闷闷的性子容易让人误解，可话到一半就被他打断。
　　“我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上课，绝对没有招惹他们，你不用担心。”
　　他怎么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饭都没有好好吃。
　　舒望想想也是，莫远扬老实乖巧、安分守己，应该不会得罪人才对，便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