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扬的希望》舒敬

19、夜话共眠

　　沙发很软，带着淡淡的皮革香。
　　莫远扬将旅行袋放在地上，一低头，看见茶几上摆了一本摊开的杂志，图片文字，有些地方用红笔画了圈，还有一些批注。
　　他认得这笔迹，是舒望的。
　　他大概看了看，是关于农村医疗保健的一篇文章，言辞并不怎么华丽，但是很朴实易懂，他再看作者，发现标题下面有几个小小的字：实习记者黎舒望。
　　他弯着嘴角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自豪感，仿佛那文章是他写的般。不过，的确是她的风格，简单温暖。
　　他正要仔细看一遍，杂志忽然就从他的手中被抽了开去。
　　他抬头看过去，舒望将杂志藏到了身后，指了指书架，扯着嘴角笑：“这本不好看的，那边有许多书，你随便看。”
　　这是她第一篇上杂志的文章，写得有够烂，实在是拿不出来见人。
　　这还是莫远扬第一次见舒望害羞，染了红晕的颊，十分可爱。
　　“你饿不饿？冰箱走之前已经被我清空了，不过还有米和咸菜，我们今晚先喝些粥吧，明天去大采购。”舒望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将杂志放了进去，然后转过身看着仍旧弯着唇的莫远扬问。
　　“我还好。”莫远扬起身，“你是不是很累？我去熬粥。”
　　“不累。”舒望摇摇头，“回到家轻松了许多，那一起去厨房吧，也不用我带你参观了，你一眼就可以看个遍。”
　　“嗯。”莫远扬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厨房。
　　厨房很小，能容下三个人的样子，一个单人煤气灶、一个小碗橱、洗水槽、炒锅、电饭锅、高压锅各一个，灶台是用白色的瓷砖贴了，干净整洁，厨房一边放着一个小冰箱，是海尔的，也是白色。
　　其实煮粥特别简单，也不用莫远扬帮什么忙，舒望将水和米放进高压锅，打开煤气灶，看没什么事了，便指着灶台上一罐咸菜对倚在门边的莫远扬笑：“这是我自己泡的咸菜，有萝卜豇豆，只不过味道没有家里好。”
　　莫远扬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漆釉的瓷坛，土褐色的，灯光打在光滑的表面还带了层光晕。
　　他记起来舒望收留他那次的第二天早上她就冲着黎妈大喊着要吃泡咸菜，明明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一开口就是这一句。
　　“我在家学过泡咸菜，以后泡给你吃，好不好？”莫远扬斟酌了一下，轻声开了口。
　　“真的？”舒望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心底有些甜蜜，“那我还真是有口福。”
　　莫远扬看她这样高兴，有些害羞，心里却十分高兴。
　　高压锅煮饭特别快，二十分钟不到，粥就熬好了，小厨房里有淡淡的米饭香，舒望夹了些咸菜，洗过以后切成小段，然后用辣椒、醋拌过，酸酸的，最是开胃。
　　这么长的车程，在车上没有什么胃口，两个人是真的饿坏了，就着咸菜吃了整整一锅米饭。
　　吃好饭洗好澡，都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了。
　　接下来本来是应该好好睡一觉的，这次却出现了一个难题。
　　被子不够，舒望一开始想着莫远扬以后可以睡客厅的折叠沙发，可是突然意识到冬天的被子不够，现在只剩下夏凉被了。
　　即使莫远扬在她眼中像弟弟般，但是他毕竟已经十八岁了，若是睡同一张床上，实在是有点尴尬奇怪，可是，也不能让他挨冷睡沙发，实在是两难。
　　“没关系的，我不怕冷。”莫远扬从左右为难舒望手中接过薄薄的被子，放在已经打开的沙发上，不在意地笑道，“男生都性热，我冬天盖的被子都不是很厚，习惯了。”
　　“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快去睡吧，两天都没有睡过好觉，累得很，我现在头一挨枕头就可以睡着。”
　　“那，你先躺下去，我拿一些厚衣服盖在被子上面。”舒望看他坚持，想了想，转身从屋里拿出自己冬天的厚衣服，替他盖上。
　　“你快去睡吧，已经很暖和了，一点也不冷。”
　　莫远扬看舒望替他盖好衣服还犹豫着不肯去睡，他的被角都已经被她掖得严严实实了，知道她是担心自己。
　　“那……”舒望皱眉想了想，仍旧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冷的话就抱着被子进来，将就一晚上，我们明天去买被子。”
　　“我知道。”莫远扬微笑着答，怕舒望担心，他故意打个哈欠，然后闭上眼睛。
　　舒望在原地站了会儿，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了，便将小客厅的灯关了，转身回房。
　　本来应该很困的，然而她却翻来覆去，怎么样也睡不着，她才刚回来，还没有通知物业开暖气，屋里与往常相比，实在是冷，连她盖上厚厚的被子，这半天也没有将被窝暖热。
　　再加上莫远扬的性子，估计就算冻僵了也不会吭声。
　　她咬咬牙，翻身坐起，摸到了床头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打开。
　　都什么时代了，她还在这儿纠结这些，读初中时她还和哥哥他们睡过大通铺，莫远扬就像她的弟弟，和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想，舒望的心里顿时轻松多了。
　　她打开门，接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到了沙发上缩成一团的人，他的头整个都埋进了被子里，抖抖索索，一开始盖上的衣服都散落到四周。
　　“小扬！”舒望打开客厅的灯，快步走到莫远扬身边，拉下他身上那床薄薄的被子，看到他冻得有些清白的脸色，心里又疼又恼。
　　莫远扬迷迷糊糊的睁眼，强烈的光线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眨一眨再睁开，看到站在身边的人，怔了一下。
　　“走，去屋里睡。”
　　舒望伸手去扯被子，却被莫远扬一把抓住：“没关系，我不冷。”
　　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清醒过来，听到舒望说到屋里睡，吓了一跳。
　　“抖成这样还不冷？”舒望瞪他一眼，“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被她一瞪，莫远扬呐呐地低下头，脸却有些热。
　　“不管什么意思，反正听我的就对了。”舒望也不等他同意，拉着他就往屋里走，“不是说过冷就抱着被子进来么？若是我不起来看，你明天一定被冻得感冒。”
　　“我……我……”莫远扬手足无措地站在舒望的床边，我了半天却接不下去。
　　舒望也不管他，伸手掀开一边的被子，将嫩绿色的抱枕塞到他手中，故作严厉道：“要不然我们两人今晚挤一挤，要不然我们谁都别睡，你选一样。”
　　莫远扬咬着唇不语，默默地躺在舒望掀开被子的一边睡下。
　　舒望将被子在他周边盖好，这才绕道另一边去躺下，然后伸手，关掉床头的灯。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下来，谁也没说话，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小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莫远扬稍稍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舒望，黑亮的发丝洒在枕头上，还带着洗发水香香的味道，他不敢大动，怕她察觉。
　　他从来没有跟人睡一张床的习惯，以前爸妈还在的时候，他从来不粘人，更别提后来，连跟人一间屋子相处的经验都很少。现在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即使床并不小，他也努力靠着床沿不去碰舒望，可是对方身体的温度仍旧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
　　“小扬。”
　　莫远扬正看得入神，猛然间撞进一双澄澈黑亮的眸子里，他吓了一跳，惶惶地想躲开那视线，谁知道身边的人突然开了口，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唤他，还夹杂了轻声地叹息。
　　“你要认真听清楚我现在说的话，以后不管你心里想着什么，喜欢什么还是讨厌什么，一定要说出来让我知道。还有，不要总是想着别人，不要总是顾虑别人的感受，也要先想一想自己。”
　　莫远扬不说话，却是睁开了紧闭着的眼，也侧过头，幽深的眸子看着她，咬着唇不说话。
　　“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所以你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叛逆、也可以发脾气，做最本来的你自己就好，不用事事都忍让。”
　　他嘴角微微地弯起来，一点一点，笑意到了眼睛里，心里酸酸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