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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   Chapter 3

      [1]

      我本以为我不会再遇到齐泽,至少见上一面是不容易的。
      高中过后,我果真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曾在分手之后,我很害怕看见他,见了他不是扭头就走就是刻意回避。有一次去食堂吃饭,我们恰好碰到了一块儿,我走在前他走在后。
      于是上楼梯的时候我感觉非常不自在,拼命地拉着我身边的小伙伴大声说话,好掩盖内心一闪而过的心慌以表示自己过得逍遥快活。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目光幽幽地正望着我的后背。
      我一转过身,他恰好就对上我的眼。
      吃完饭后回教室的路上,小伙伴拉着我问为什么那个男生要一直一直看着我啊?
      我能说因为他其实有些怨恨我吗?
      于是我什么也不说,匆匆上了楼复习准备高考。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那天安绯准备同我说她和余子旭的事时,我刚好喝着果汁扭头望了一下窗外。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正牵着一个女人过马路。
      我头一回觉得自己不是近视,居然能够凭着身形立马认出是齐泽。当时我内心复杂,好像所有的感慨就在这一瞬间纷纷都往我心中奔去,然后蓄势待发,忍不住好像要喷薄而出。
      我于是下意识地打断了安绯接下来要说的话,我觉得在安绯说出她和余子旭的恋情时,我心中强烈的诉说欲必须要先得到释放。我给安绯说了自己念念不忘初中的那段回忆,但是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其实很羞于说出这段过往,都过去好多年了,把这些回忆不断地翻出来就像锅里小炒的龙虾。也许多炒一下虾会更红,但兴许再炒一下久糊了。兴许安绯也是那样想的。
      但人都有一段过往,我无法逃避。
      安绯问我是否还与阿酥有联系,我说:“有的,但是很少。”我给她打个比方,就好像人度过三百六十五天才有一个新年那样,我和阿酥的联系就这么多。
      安绯又问我,会不会为这样少的联系而感到难过。
      换做是从前的我,我肯定会很愤怒,但是只会一言不发然后自我哀伤。后来安绯问到我这样的问题,我沉思了很久,然后坦然一笑。
      我说:“两个人成为朋友并不是难事,有时天时地利人和,成为知己就更加容易。但总归要有一件事情从心底开始感动你。”
      原本,我与她初相识是初一那年的宿舍里,她很活泼,当时正给宿舍里的人分发一些自己制作的小玩意儿,但是不少人都不要,刘萍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讽刺她的。
      我那时不喜欢接触别人,自己安静收拾床铺,她从上铺下来冲我笑:“这个送给你,你要不要啊?”
      那是一根织毛衣的针,只有半截,上面插着一根红色羽毛。
      我出于礼貌说:“谢谢,我要。”实际上我很喜欢这根特殊的羽毛,并且一直保留了很久。仔细想想,我保留了很多她送给我的东西,有些是信有些是小插画还有一个装了油菜籽的小瓶。
      秦阿酥感动我的,是在一场凛冽的寒风里。
      开学不久,冬日的冷冽还没有完全消失,刮在脸上的风依旧是如同春风般料峭。下午举办开学典礼,大家拿着书当坐垫去集合,领导们在主席台上振振有词,我坐在操场双手抱臂冷得瑟瑟发抖。
      阿酥坐在我后面问我:“小词啊,你怎么穿这么薄的外套?”
      我说:“今天早上出好大的太阳,我怕中午太热就这么穿了。”
      “那你冷不冷啊?”
      “好像有点冷。”
      “那现在还冷不冷?”
      她把她身上的小棉袄裹在了我身上,然后紧紧抱住我问:“现在还冷不冷?”
      我当即泪光闪闪,不敢回头怕她看见我眼里的泪花:“今天的风好大啊……”
      ……
      阿酥在我初二结束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有联系的时候,她会给我打电话,发她的照片。然后我就看着她的长发变卷发、卷发变爆炸头、爆炸头又变成大波浪……她妈妈在我上高一的时候突然打电话给我,哭得一塌糊涂,问阿酥有没有和我联系。
      我问:“她怎么了?”
      她妈妈哭得更加厉害:“这个叛逆的败家子,不仅不听话,赚的钱也不都交给家里。今天她爸爸不让她出去疯,她居然开窗自己沿着水管爬下去!那可是十六楼啊!”
      我一怔。
      但我想,我大概忽然懂了那年她对我说“除了称呼相同,每个人的父母都不一样”时内心复杂的心情。
      她给我打了电话,我们交谈一番之后,她总结了一句:“你还是喜欢说大道理,但是小词,不经历我所经历的,你是不会懂的。”
      那时她不在广州,去了深圳。
      我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她从深圳回来看我,叫我在汽车站等她。我匆匆请了假跑到汽车站,在候车室,那位头发染得花花绿绿、一只脚踏在座位上,边嗑瓜子边将瓜子壳扔在地上的十八岁女生是她。
      她带了一只可爱的陶瓷海龟给我,我却不晓得如何言语,然后说了一大堆我在高中的所见所闻,带她去学校外的小吃店去吃凉拌面。
      她说:“小词,我以前跟你提过的我在溜冰场认识的那个男生你还记得吗?”我抬头看她,她说,“我和他同居了。”
      我问:“你爸妈晓得吗?”
      “不晓得……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贱?”
      我惊愕得不知所措。她笑得没心没肺,深绿色的眼影明晃晃的,“好了不提这个,我忘了说,你变得比从前开朗了,当然,也变得爱笑了,小词,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有一年她打工回到老家后曾问我要不要见面,而当时我刚好在去北京的路上,所以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尔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不知道的是,她其实在我高中毕业后就结婚了,对象还是那位在溜冰场上认识的男人,比她大八岁,当时她也才十八岁。
      有天半夜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陆陆续续了解到,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回老家了,会跟着她的老公在本地生活。但是她性格本就刚烈,和婆婆的关系不是太好,她说婆婆总是找自己的茬于是自己就对着干。我问这么早结婚不遗憾吗?她说早晚要结婚,她无所谓。
      那个深夜,我在阳台上站到了天明,当第一缕微光从地平线上踏出时,当年那个十七岁的我依旧想不出个所谓的人生终极的意义来。我只是觉得,他日终究有一天,我也会嫁做人妇,然后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
      阿酥十九岁生了宝宝,是个男孩。她还不忘给我发了宝宝的照片,还有一张他们三人的全家福。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我不认识,我想我认识了也未必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意义。我只是有点点感慨,这就是不同的人生,然而幸不幸福,倒不是我能够妄加猜测或预测的。
      阿酥说:“我现在还敢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事?要说朋友那就是酒肉朋友?狐朋狗友?小词,我长大了,要以家庭为重。”
      阿酥在我大学时又突然来了想法要看她曾经写给我的信,我很高兴,把她从初一到初二写给我的信都拍成照片发给她,经过好多年,那些薄薄的纸张已经泛黄,隐隐有虫咬的痕迹。还在上学的年纪时我时常会在放假后就把过去的信翻出来再看一遍,每次都是不同的感受,但是每一次都无不是笑着感慨过去字里行间的真诚与稚嫩。直到那一日她要看从前的那些信,说的那些话无一不让我唏嘘。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道雷劈在树上,树不会立马四分五裂,但是会立马变焦变黑。
      阿酥说:“我那个时候怎么那么矫情?‘让我走进你心里’这样恶心的话都写得下笔也真是难为我了。像现在啊,我要是跟我同事跟我身边的人讲这些,别人八成都会觉得我这个人图谋不轨。”
      她又有些惊讶:“那根羽毛都还在啊?……还有那个瓶子?”随后又笑起来,“其实那根羽毛是鸡毛掸子上的,我妈妈有一天织毛衣把针弄断了我就插上去的……还有那个瓶子是我在路上捡的,是装过青霉素的药瓶,不过装在里面的油菜籽倒是真的。”
      “那我给你的信还在不在?”
      “哦……以前搬家的时候被我妈妈当废纸卖了,真是对不起。”
      “那我的照片呢?”
      “照片?什么照片?好像不记得了。”
      那时窗外的白云慢慢飘动着,很快聚集成一大片云朵。但是那些话顿时提醒我,许多事情都抵不过岁月的变迁。
      此刻已经是物是人非了,不是吗?
      我感到极为心寒:“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从前你写这些东西都是虚情假意了?”
      阿酥安慰我:“不,不,小词,我只是在告诉你,过去就是过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你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你不要太单纯。”
      我于是抱着膝盖痛哭。
      安绯看我的神情淡然,笑了笑,问我是否恨阿酥。
      恨吗?
      当然是恨过的。
      每个人都有仇恨,不管是莫名的还是事实的。尤其是在事情刚开始发生的那会儿,恨意弥上心头会让人觉得失去了一切,比如信仰,比如等待。
      我喝完了果汁,笑得很是坦然:“恨固然有,但是恨不会持续整个人生,我仍当她是朋友,但我知道其实这声朋友已经失去了很多意义,她强调的不要活在过去,阿酥也俨然是我余生里的一朵飘动的白云,会随着风成为过去。我唯一庆幸的是她让我晓得了自己在乎的东西,哪怕是当事人赠与的,当事人也未必会在经年之后记忆如新,并记得当初给予其中的含义。所以现在倒是不常常把自认为在过去是象征性回忆的东西翻出来给别人看,若是得到了不想要的回应而难过伤心,倒不如蒙着双眼得过且过。”
      “那你是放下了?”
      “不然呢?
      安绯突然双手交叉,往后一靠,挑眉看着我笑:“真是有趣。那你对许言那次阻止你们打架,有什感觉呢?”
      我不喜欢这样带着打量的笑,觉得她是嘲笑我,我有些生气,立马起身:“有什么感觉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谢谢你请客,我走了。”
      她回过头叫住我:“小词,什么都是能放得下的,不要对过去那么执着,许言也好,阿酥也罢,都成为了过去式,你需要新的血液注入你的生命中。要是还有诉说欲,记得来找我。”
      我闷了一声,离开了西餐厅。

      其实我出餐厅门的那一刹那就后悔了,因为刚才对安绯的态度很不友好,余子旭又是个喜欢护短的人,多半得跟我骂上几句。我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余子旭的,我回拨过去的时候却已经关机了。
      我在街上晃荡了许久,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我晓得我肯定会情绪波动,难得睡着,想起子沐主持的那档节目于是就顺耳听了起来,恰巧碰到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打电话过来的是个女生,听声音很是年轻,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她先是一直哭一直哭,止不住地抽泣。子沐问她怎么了,她不停地表示自己现在后悔了。
      高中那年的仲夏夜,那女生和自己的闺中密友站在阳台看着满天的星星,蓝黑色的夜空,聊到了不少话题。闺中密友问:“你有喜欢的人吗?”然后不待那女生回答就抢先说出了自己喜欢的人,只是恰好不好的,她喜欢的人就是那女生喜欢的人。
      那女生想,既然这闺中密友比自己抢先说出了他的名字,神采中还充满了这么多的向往,且自己与她又这么好,她还该不该说呢?
      她选择了闭嘴。
      她此后避开那男生,不懂的问题也不找他,之后的结果就是她的闺中密友和他一起来找自己,还问她怎么了。男生得不到回应,心灰意冷,与她的关系也就疏远。
      她尽量忽视自己心中的落寞和委屈,但依旧无法专心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只考了个本省的二本,而闺中密友却和他一起考到了沿海城市里的一流大学。后来在高中群里面总是听人说密友和他的关系是有多好多好,她自己也能在各种各样社交平台里看到他们的照片,有一起上晚自习的、有一起吃美食的,还有一起去旅行的。
      而自己呢?
      好像因此而改变、压抑了整个性格,连在校园里走路也低着头愁云不断,看见结伴而行的人不管男女都会觉得自己是可悲的,孤身一人的。
      好像失去了爱情,又好像失去了一段友情。
      无尽的寂寞、孤独、空虚就像洪水崩堤一样源源不断注入自己的体内,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那样的不甘。
      而自己当初做出那样一种决定来时,自己怎么会傻兮兮地觉得……伟大呢?
      “他原本就和我表白过,但是我觉得我们还太小了所以就拒绝了。”
      “我和他的关系非同小可,亲密无间,我不相信她看不出来,当初她一定是故意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然后又抢先开口的。”
      “我现在突然意识到了,爱情是不可以说让就让的,更不可以用一个‘让’字来衡量友情的坚固度和真诚。”
      他已经表过白,密友又率先说出喜欢他。
      看来是缘分来过,但也只是来过而已。
      但人生有多少缘分又仅仅只是来过而已呢?
      那女生边说边哭,我唏嘘着,然后扯下耳机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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