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事》陆隐香

15、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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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当你强大，才能做到宽容，在不够强大之前，你所谓的宽容其实只是忍耐，生活的规律就是这么简单，简单而又现实。”

　　小诗在毕业前夕的那段日子里，老是在我耳边说，要是我们班的人不转走或者退学，那么我们班上的人数就是最多的。这一点在当时的我看来，有些值得自豪，因为这样在打群架的时候就可以多占一点优势。以前只要想着可以和大家一起打架，被称为“群架”就特别的热血沸腾，往后年纪大了，看到新闻上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打架总会觉得有些惋惜，也许是因为大了开始忧国忧民忧环境，总觉得学生之间要相互和谐才好。2015年东北三省发生大雾霾的时候我在宿舍泡脚，看到新闻时居然哭了。我从来想不到我会为环境的破坏而哭泣，也许那一刻我想到的是有可能再也没有蓝天出现了。

　　我曾经试图将初中所有的回忆一一展现，但发现无论写得多么用心，总有漏网之鱼。无法记录完整，这也是一种残缺的醒悟。我们班确实转来了很多人，许言就是其中一个。初三时转来的冷博却是令我最感动的一个。有时候感动只是存在于一个细微的小举动，但却可以让人铭记一辈子。我对冷博的感动来源于毕业那年，他为我擦掉的一滴眼泪，安慰我毕业不是再也不见。这和我高中时感激一位打扫完卫生上楼后又特意下楼喊愣在原地想事情的我回教室的杨弦同学是一样的本质。
　　冷博虽然姓冷，但是人却很好。起初我觉得他有点凶，但是接触后才发现他有酒窝，笑起来就像小熊一样可爱。他喜欢我曾经的同桌吴丹，是那种很细腻的喜欢。那时在班上有另外一个很有威望的男生，他喜欢我们班另外一个女生，却因为女生要分手就下跪自残，在手腕上刻她的名字以示自己的决心，这一度令我很厌恶这种感情，也因此觉得这个年龄阶段的喜欢都是做不得数的。冷博却打破了我的世界观。
　　有一年聚会，他开着车载我一起去接俨儿，我问他是否记得帮我擦眼泪的事情，他说记得，然后笑了，我也便释然了。我大一的时候无意之间和他聊过天，这才发现他心中还有吴丹，我则暗暗感到难过，因为长情的男人最专一也最悲哀。然而吴丹和冷博的分开却又和小诗有联系，吴丹虽然美，但是小诗也不赖，小诗和冷博的关系很好，吴丹无法接受那样的亲密。没有谁是无理取闹，也不是谁的疑心重。人之常情，谁也无法躲过。在冷博二十岁的时候，小诗给他介绍了一个女朋友。也算功德圆满。
　　我只是突然想起，在我大一的时候，有个曾经上六年级时我就很害怕的一个男生对我表示，我们这群读书的看不起他们那些辍学的。我很是感慨，从来没有人这样评判自己，但所有的枷锁都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就像只觉得自己活的失败，但从未看见别人居于幽暗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人不互相了解，有什么理由觉得别人就一定活的比自己精彩呢？

　　许言坐我斜对角没过多久，又重新排了一次位置。不过只是微调，起因在于老周出差回来访查其他学校的教学方式后觉得要改变队形。这件重大的事情发生在全班男生剃球头之后，刘云云老师进来之后吓一跳，而我却很高兴，因为他就在我的斜对面了，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不过我也没有高兴太久，之后老周将我和俨儿都从第一组挑出到第六组，李阳阳为我们这组起的名字是number one ，我则忽然忍不住哭了，早饭都没有吃，何都在旁边问我，小词姐啊，你怎么了呀。
　　我骗他说，因为舍不得第一组墙上贴的口号。口号是我和俨儿引用的冰心的一句话，“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作为自卑狂的我，有那么一个瞬间对李阳阳是格外的崇拜的。
　　那是在一个大家都熟睡的夜晚，有别班的男生吊被单从三楼跳到二楼来，然后直接进了我们宿舍。
　　其中一个大概是刘萍的男朋友，在我们宿舍讲话的声音很大，阳阳很不客气地大骂，“闹什么闹，矮又矮丑又丑，还不给我闭嘴！”
　　我想了想，这才是霸气。

　　在我们的加班晚自习下了之后，有个男生告诉我们，XX在冬天吃方便面的时候鼻涕掉进了汤里，然后说，“兄弟，这可不能告诉别人啊”，然后吭哧吭哧吃掉了。我哈哈大笑。这是阳阳的前男友。在他转来不久之后阳阳就和他交往了，而我一直觉得阳阳是喜欢许言的，许言手腕上的那个蓝色手圈都是阳阳送的。后来我在毕业聚会的时候，在包厢里看到XX吻阳阳，那一刻感觉怪怪的，倒不是因为接吻而觉得奇怪，我只是觉得XX的吻姿很逊虽然我可没有接过吻。

　　毕业去包厢聚会的那天，老周一脸难受又无能为力地在包厢的墙壁上用拳头砸出了一个洞。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中考完后，大家回到教室里，老周抱拳说了一句“珍重再见”后教室的一片寂静，然后是大片低低的哭泣声。后来我回到中学偶尔也会遇到老周，他从班主任升到了教导主任，从教导主任升到了校长，他带着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分过一次又一次的别理，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不再有当年我们班毕业时的难受，还是说我们那一届是他带过的最有感情的班级。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我坐在包厢里，也只唱那首《逍遥叹》。在他们都狂欢起舞的时候，一向只喜欢沉浸在自我世界的自己，也有了想要融入此刻热闹的冲动。但也许是爱热闹的俨儿一直拉着我跳舞的原因，她对我说，她早就提前跟许言说好了，让他拉一拉我的手。我感到淡淡晕眩，也同时想起从前给他写的那封情书被他无故乱给别人看时我的愤怒。我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我伸手去触碰他一下，看到他的脸上不知是羞涩还是不情愿的表情，他的手握成拳头，我知道这已经成为我心中的第二道耿。
　　但是我不愿意再去追究，也从未追究。

　　只是临近毕业，越发觉得这个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给我留下印记。
　　食堂，我能想起有一次我特意拿着工具给他盛饭。
　　操场，我能想起每一次跳兔子舞都可以转身看到他的背影。
　　教室，我甚至能想起那年冬天，教学楼对面有人洗澡班上哄堂而笑。
　　跑道，那个角落埋下了我和她的秘密。路过那里的时候，也能想起2008年汶川大地震过后有余震，我和发小一起跑到小茅屋下面躲灾。生命的脆弱，从那时已经意识到了。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也渐渐形成了雏形。

　　……

　　命运本就不同。
　　肖刖高考未中，之后去酒店打工，之后结婚。她是我们六个人里面，生活最稳的人，之所以说稳，是因为她的人生最像人生。没有多大的意外，也没有多大的惊喜。世上多半数人，都是这样过的不是吗？
　　李阳阳一直很张扬，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年她载我回去时对沈可的鄙视和不屑，往后没有怎么遇到。
　　子沐做了电台主播。
　　俨儿当了老师。
　　至于池勋，那个曾经爱写诗还在日记本里安慰过我不要因为数学分数难过的同桌，他会是一个会计师。
　　而李宇漾的前途，我听说一度很是忐忑。我记得高三时我问他为什么不选择其它的艺术专业，他说眼下的目的只是为了上大学，所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不知道这一份他不喜欢的专业他是否操纵自如，亦或者为此做出过努力。努力过依旧会有迷茫期，没有努力过，一生都是迷茫期。

　　我这才发现自己对雪有一种很独特的情感。这样的情感或许可以消融我曾经对于李宇漾的恨意还有对许言一直耿耿于怀的愤怒。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知道自己没有变化的居多，但我仍旧是个善良的好女孩。要有把生活过淡的本领，在生活重重砸下来的时候才可以轻轻地放下。很多年后，当我想起过去的学生时代的情景时，总是无法忘怀那几年的停电时光。有时是在夏天，有时是在冬天，冬天的时候老周叮嘱我们不要被雪滑倒了，夏夜停电的时候，我和子沐偷偷回头望他们。
　　然而于我来说，我始终能够想起那年冬天大雪纷纷，他穿着黄色的羽绒服站在走廊上，双手放在口袋里望着天空的样子。好像在笑，又好像在憧憬未来。
　　仰望天空能够回答你所有的疑问吗？——不能。
　　他也一样。（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