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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地雷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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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缓缓西沉,共享还有烈阳的余温。
钟望星家在离不夜山四五公里外的老城区,菜场商店和小摊都拥挤在喷满广告电话的屋楼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无处不在的拐角阶梯是这里的人们上行唯一的体力途径,错综复杂挂着衣物的旧电缆在半空低低地织成一张网,仿佛一个弹跳就能破网而出,触到云端。
把共享排在停车点,一阵勾人味蕾的饭菜香从老城区里弥漫出,许愿肚子应景的叫了两声:“谁家的辣椒炒肉,好香啊,都给我闻饿了。”
钟望星锁车下来,惊道:“这你都能闻出来?”
这个点的饭菜香是各式各样家常菜的融合,百家争艳的,许愿还能说出道菜名来,看来是饿极了。
“我闻到豆豉味了。”
许愿跟上钟望星的步伐走进老城区,用他残存的嗅觉深吸进一口诱人的香味,精确分析道:“不是蒸腊鱼就是辣椒炒肉,救命,真的香。”
钟望星被许愿嘴馋吞口水的模样逗笑:“那怎么办?要不上门去化点缘?”
“我觉得施主们可能不会理我。”许愿顺着他的话回。
迎面跑过两个穿校服满头大汗的小学生,抓着一把零钱在巷道中你追我赶,手里质量薄透的塑料袋晃晃悠悠出一股扑鼻的酸辣味,飞跑过许愿身边,牵着他扭头跟随的目光奔了好远。
钟望星认出那个塑料袋的字样,懂得许愿地说:“那个是手撕口水鸡,在这一片很有名,很多人想偷懒少做个菜的时候,就会点上一份,这个是卖的,你能吃到。”
许愿倏地亮眸,心领神会地看向他。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十分钟后,许愿得到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剁椒味手撕鸡。
戴着一次性手套边走边吃,钟望星仍是旁观的那个,他食欲浅,但许愿的吃相总让他有种很下饭的感觉,好几次他也会开始好奇这些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
很快,这盒手撕鸡就被许愿灵活去骨消灭了一大半,钟望星看到前方熟悉的建筑,好心告诉他:“少吃点吧,不然等会你可能会吐出来。”
许愿鼓着一边脸颊含混问:“为什么?”
停在一条烂出红砖的水泥阶梯下,钟望星问:“能爬楼吗?我家在顶楼,六层。”
许愿顿住咀嚼的动作,掀起眼帘仰视上去。
在这六层之前,他们还要爬上几条扶手护栏晒着被子没收的拐弯阶梯,才能到达红白筒子楼的一楼前。
许愿神色淡然:“为什么不能爬?”
抽掉手套揉成团塞进塑料袋,打了个相对居中的结,稳住里面剩下的一半手撕鸡,许愿迈了上去。
若不是钟望星还在,他早就迫不及待地一步并做两步,连攀好几楼。
滤镜城墙般厚地想:钟望星的家原来在这里啊,这里好啊,热闹有烟火气,人多吃的多,房租还便宜,到处都是纯天然的乘凉好地,比起什么绿化率高,全是人造景,平方价值愈久弥珍的芳华城,全然不可相提并论。
许愿缓下脚步等钟望星走在自己手侧:“哥,你家还有其他人吗?一会见到我要怎么称呼?”
钟望星回道:“没有,我自己租房住,最近也就慕川偶尔会过来住一晚。”
还真被余子絮那家伙说中了,许愿偷偷窃喜。
“我也差不多,平时和我室友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一面。”
“室友?”
“就是上次来接我下班的余子絮,我爸妈搬去市郊后他就租了我家的房。”
许愿走在左侧扶梯,习惯搭着扶手走,摸了一路花色各异的棉花羽绒被,求知的问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把被子晒这边护栏?你那边就没有。”
钟望星让他看上面。
头顶昏黄的天空,高大樟树从右侧延出的半边枝梢,斑驳的树影只蔽在钟望星身上。他说:“我这边树叶挡着了,太阳晒不进来,而且,还会有鸟屎。”
“鸟屎?”许愿猜到了什么:“不会拉到别人被子上了吧?”
筒子楼的楼梯要比水泥梯逼仄许多,不太好接纳两人并肩同行。
许愿伸手示意钟望星走前面带路,跟着他上楼,听他讲:“前两年的时候,好几次我都听到有人在楼下骂,谁家的被子又被鸟糟蹋了。”
“有一回我下班回来还碰上了,有个奶奶对着这颗樟树骂了几分钟,说要找人推了它,我路过看了一眼,老人家气上头,顺带也赏了我几句,后来就没有人在这边护栏晒过被子了。”
“怎么这样啊!”许愿为他鸣不平:“跟你又没关系,这个奶奶怎么乱骂人啊。”
钟望星并没有把这当回事,“被芯洗起来挺麻烦的,老人家有火没处撒,憋屈嘛。”
“那也不能谁老谁有理吧,屎盆子乱扣。”许愿咽不下这口过期的气,楼越爬越有劲,“下回要是还有这种事,你叫我,无赖谁不会啊。”
钟望星想起昨天他对付许蔚然的赖皮样,笑笑不答。
少顷,楼爬完了。
但许愿发现,他理解的顶楼和钟望星口中的顶楼有很大悬殊。
那是一片一人独享整层的露天天台。
先前在下面离筒子楼太近,看不到上面的风光,不知道在天台空地上竟还砌着一层人字顶的房子,面积只占天台的四分之一。
一米多高的四面围墙边,几个网状的瓜棚架藤叶缠绕为顶,低下四周零零碎碎散着盆栽,种着蔬菜,活活就是个天台菜园。还支了几排钢管伸缩架晒棉被、晒衣服,什么都晒。
高低不一的楼房环抱着,仰头垂暮夕阳,低眸老城迤逦,像架得高了点的小院生活。
听不到脚步声跟上来,钟望星回过身,扫到人在一堆泡沫箱子里缩着,指着一箱韭菜问他:“哥,这些都是你种的?”
“我哪有这种本事。”
钟望星摊了一下双臂说:“外面的这些都是楼下叔叔阿姨搬上来的,我也就偶尔帮他们浇一下水松松土,下雨在家给他们收一下衣服,连着架子一起拖到那边的棚里就行。”
棚很简陋,蓝顶,一看就知道是后来立起的。
许愿缓步过来:“业务这么多?”
钟望星掏出钥匙走向房门,“顺手的事。”
他的家门藏在另一面,周围没有那些盆罐杂物,萧然许多。
房内也是,公寓气息浓重,木制地板洁净无尘,一室一厅靠一张原木柜隔断在一间屋子里,空间不大,家具也不多,一眼就能望到头,井然有序,与闹市天台这两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进来吧。”
招待许愿在下沉的玄关前换鞋,他说:“拖鞋是慕川新买的,放心穿。”
“谢谢。”
许愿踩出脚跟利索换好进屋,把每个角落都张望了个遍,眼眸兴致盎然,一直到钟望星开了冷气给他找来好几盒感冒药,他才记起自己是为何来了钟望星家。
钟望星逐一把药盒的名称袒露在茶几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说:“看看有没有你能吃的,没有就去买,我去洗个澡,大概十分钟,我们就能回店里。”
挺直腰杆端坐在沙发上的许愿点头说好,仔细研究起这些药盒来,全神贯注的眼神没看懂一个中国汉字。
淅淅沥沥的水声刚一响起,许愿就恢复原形,专注的眸光一散,随意打开手里的药盒挤出两粒胶囊吞水咽进肚,随后扭动脖子环顾起这个房间。
看不到任何有关娱乐的电子产品,能够置物的柜格不是很多,柜格以外也没有随手乱扔在哪的物品。
和房间主人的性格一样,平淡,对什么都无感,更别提家人的生活印记了,许愿连才留宿过的慕川的生活印记都瞧不见。
要是让钟望星搬家的话,肯定会比余子絮省时省力得多。
许愿再好奇,也做不出私自乱碰乱翻的事,步子缓慢地行过客厅,许愿看到了掩在隔断柜后的床,灰白纯色的床面平坦无皱,宽长是躺一人有余两人就略显局促的不大不小。
百叶窗外淡薄的日光透进来,余晖条纹般铺撒在床面一角,像不能言说的诱惑。
他就挨一下,应该没人会发现吧?
做贼心虚地挪动脚,他不仅挨了,还坐了,床垫下陷的软硬适中,生出一种不真实的雀跃。
这是钟望星的床。
要不是他出过汗嫌自己脏,他定然会得寸进尺地躺下去,用更广阔的触感来包裹自己的恍惚。
半晌,钟望星在浴室换好新的工装出来,许愿已不在房中,茶几上药盒码成两小摞,水杯也洗干净倒扣回了原来的位置。
玄关处并在一排的鞋还是进门时的那两双,许愿没走。
钟望星留下擦发的毛巾推门出去,一只腿才跨出门槛,便找到了许愿,他就在门右边的秋千摇椅上瘫坐着,听到开门声立马从手机上转头望过来。
有点呆愣的眼神四目相对了片刻,不约而同都化成笑意,一个走近,一个让出半边座看了眼手机时间说:“十五分钟,哥,你总算迟了一回。”
吱呀一声坐上秋千长椅,钟望星抹掉从未干的发丝滴落在鼻梁上的水珠,声音随着动作懒下来:“泡了会鞋子,晚了点。”
湿漉漉的发梢被钟望星揉得凌乱,水滴顺着修长的颈线滑落,浸湿了白衬衫松散的衣领,看得许愿只能靠别开视线来缓和乱蹦跶的心跳,喉咙发干道:“头发还是湿的,不去吹干吗?”
还好有感冒这块挡箭牌,很好的掩饰了他语调里的不自然。
“外面温度高,过会就干了。”钟望星遥望着天边残红的晚霞说:“怎么跑到这来了?不热啊?”
“出来没多久,现在还不热。”
许愿用脚抵在地上摇了摇秋千椅,打量着这架顶棚和吊椅都是墨绿色的少女心家具,调侃说:“哥,看不出来啊,你还会买这么浪漫的东西,跟你家里的风格一点都不搭。”
进门的时候许愿就注意到这个大家伙,他家苏佛爷也在庭院里架了一座,不过不是一个类型罢了。
钟望星胡乱捋上眼前湿哒哒的碎发,“你也说不搭了,那怎么会是我买的。”
“那是谁买的?总不能是送的吧?”
钟望星失笑道:“还真是。”
许愿歪打正着地啊了一声,猜道:“慕川送的?”
钟望星微微颔首,摇头说不是:“这是上一个房客留下来的,一个女生,她嫌不好搬,就送给我了。”
宛如膝跳反应一般,许愿联想到如今还在店机里示好的男男女女,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什么都不说,暗戳戳地用八卦的语气问:“应该不止送你这个吧,她就没有问你要点别的什么?”
遇到一位来看房的帅气房客,用送东西来给自己创造后续的机会,整个剧情线已经被许愿盘得一清二楚。
尽管知道这事已经是过去式,钟望星与她也没有延伸出现在,但许愿还是在乎,酸溜溜的在乎。
“有。”钟望星在记忆中搜寻几秒回了他。
果然!
“当时不夜山店开业不久,店机的电话卡我也才办,微信都没什么人,她算加得很早的了。”
“……”
空气中只有无声的闷热,许愿等了几秒才意识到钟望星说完了,主动问:“没了?她没有再联系过你吗?”
钟望星惭愧道:“记不清了,可能吧。”
这倒很像钟望星会说的话,许愿释怀很快:“好吧。”
在没有半分柔软的摇椅上坐久了,许愿的腰背搁着疼,板正脊椎抻了抻,问钟望星:“哥,你干嘛不在这上面垫两个枕头?靠着也舒服啊。”
“因为懒啊。”钟望星直言道:“外面到处都是灰,老天爷随便一个刮风下雨我就要洗,划不来,也懒得洗。”
这话一语中的的实在,就是没什么浪漫因子,许愿嗤笑道:“我现在相信,这东西不是你买的了。”
谁买这种东西会均衡计算它划不划得来,一切不都是为了氛围买单?
钟望星眯眼看他:“现在相信?那我前面说的你是不信咯?”
许愿反应及时,兜住话里的漏洞:“怎么会!刚才是相信,现在是坚信,坚定不移的信。”
钟望星唇角微扬:“是这样吗?”
“是的呢,店长大人。”许愿捏出细嗓作怪道。
钟望星在这方面一向短板,认输地低首轻笑着。感觉到长椅因重量减轻而稍稍抬起的动静,身边的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向面前天台围墙下的几株植物说:“所以这个花,也是上一个房客没搬走的?”
钟望星家门口唯二的两件突兀,一个是秋千长椅,另一个就是用行李箱大小的泡沫箱栽种的花植。
不算泡沫箱的高度也有半米多的样子,绿叶居多,聚拥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底下的泥土,开在茎枝顶端的花朵像朝天的长把喇叭,颜色是很艳俗的玫紫色,开满了一大箱。
许愿蹲下身子拨动其中一朵花瓣,看着花朵对自己摇头晃脑,他问:“这是喇叭花吗?叶子好多。”
“不是。”
钟望星还在长椅上坐着不动,在许愿看不到的背后,他脸色渐沉,眼神里的笑意失焦,空濛在过往的漩涡,缄默几秒才低声道:“它的学名叫紫茉莉,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种子,在那里,更多人叫它地雷花。”
“地雷花?”许愿前所未闻:“为什么这么叫?”
钟望星说:“因为它的种子成熟后形状会很像地雷,就在花边上,每朵旁边都会长,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许愿就近扒拉过一朵花香淡雅的紫茉莉,很快在花苞边找到了两颗小黑豆,用手指轻轻捻过,小黑豆就脱落掉进许愿的掌心里,不规则的圆上有细小的纹路凹凸,真就像极了卡通动画片里才有的简易地雷。
许愿拢着手心的种子,回眸时双眼烁亮:“真的哎!要是真的能炸就厉害了!”
那不过是句玩笑话,却在误打误撞间,与钟望星的蒙尘记忆里稚气的女声重合了一瞬,激荡起他灵魂的颤栗。
“要真能炸就好了。”
虚实蓦然坍塌,钟望星像是被拉进了重力失控的万花筒,已过去和正此时掺兑成混沌一片,沉沦与否由不得他自己。
因为心率乱跳的惊悸和不分起源蹿升上后脑勺的疼痛会把他弥留在天台人间,与他在浴室偷偷吃过的药物做抗争。
两方缠斗了漫长的十几秒,最终胜负未分,被许愿劫走了钟望星的清醒,只用了几句饱含关切的呼唤。
“哥?哥你是头疼吗?”
晕眩的朦胧散开,钟望星手指死掐太阳穴两侧,透过指缝窥到了许愿蹲伏在他腿侧,焦灼的眉头紧锁,一错不错地凝眸守着自己。
“……是有点。”
他声音乏力,垂落下掩覆难看脸色的手,真假难辨道:“我该听你的,把头发吹干再出来的。”
“受凉了?”钟望星想要许愿这样以为:“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学小年轻硬刚啊,进去吧,别在这坐了。”
扶住钟望星的手臂想把人拉起来,没拉动,还在那半边长椅上窝着不肯起来,抽出自己的手臂说:“不用,头发已经干透了,进去也是一样的。”
事实上,他是不敢起身,至少现在不能。
身体里的力气还没有回暖,他怕自己会站不住,又要叫许愿担心。
可许愿怎么能不担心,“真的?”
说着便将信将疑地倾身摸上钟望星的头,手指毫不客气地插进他软顺的发根里大胆搓了一把。
是风干得差不多了。
反应尚且迟钝的钟望星见他向自己抬手先是眯了眯眼,感受到头皮上的温热后彻底怔住,双眸呆滞着任人摆布。
残留的温度都要淡尽了他才仰首,看着站在摇椅前的许愿,发色褪了些,与天空橙红的云层晕染着相融的温柔。
许愿柔声问:“你还能回去上班吗?干脆我给店里打个电话……”
钟望星摁住他要拿椅上手机请假的动作,“这就是暂时的,坐一会就过去了。”
许愿观察着他的面色,还算平静,坐回去说:“那就先坐个十分钟的,看一下情况。”
情况不对的话,假还是得请。
“嗯。”
懒羊羊的手机壁纸亮了又熄,平台约稿和不重要的弹窗信息叠了好几层,许愿皆置若罔闻,时时留心着钟望星的状况。
可他似乎在发呆,姿势僵硬地对着紫茉莉,一动不动。
他这样看似放空又不像放空的状态,许愿不是第一回见到了。
良久,他不知是好转还是觉得气氛胶着,问许愿:“给你看个好玩的,要不要?”
许愿不会不要:“好啊。”
钟望星指了指花植说:“你去摘朵花过来,要把下面绿色的花萼一起摘下来。”
“行。”
许愿按要求摘了朵开得最盛的,怕撵坏了地倒在钟望星手中:“给,要怎么玩?”
钟望星没细说,只是两手一头一尾地捏住脆弱的花筒和花萼,眼波里流转着玩味道:“先说好,待会生气可以,下手轻点。”
暂且不论许愿绝无可能对钟望星气愤到动手,他的话就已经让许愿兴味浓厚,爽快答应道:“不生气。”
聚精会神地看着钟望星拈花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花筒便与翠绿的花萼分离,拉动花萼从花筒里扯出一条格外细长的花丝,松开花朵部分,卷缩在里面的花蕊就会卡在花筒断口中,倒挂着花朵不往下掉。
拎住花萼一看,像是一根线串着一朵紫茉莉的吊坠,纯天然的装饰品。
新奇是新奇,但许愿终究不是女生,对这种只有小女孩才会喜欢的东西并不感冒。
他不想钟望星失望地笑了笑,捧场的演技还没发挥出来,钟望星的下一步动作直接让他定在椅板上,脑子荡然一空。
沐浴露的淡淡芬香近在鼻息间,钟望星俯身过来,把许愿以为的吊坠轻塞进在他的耳廓里,花萼刚好能放在耳道外的软骨间。
指腹时有时无的摩挲声占据了许愿所有听觉,虫鸣人语的熙攘声都被隔绝在外。
整个耳朵,很痒,很烫。
少时,吊坠变作耳饰,花萼成为耳钉,钟望星给他戴上了一只垂挂紫茉莉的耳环花。
许愿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只有钟望星能。
轻飘飘的倒悬花瓣迎微风在他颈侧摆荡,白衬衫很好的中和了艳色的媚,天生澈亮的双眼和年轻的脸庞让这份只绽放于夜间的色彩更干净,与他是般配的。
两人都有些失神。
许愿的喷嚏却不挑场合,鼻腔发痒,煞风景的啊切一大声,往前栽的冲劲震断了纤弱的花丝,紫茉莉晃落在地,还吓了钟望星一激灵。
许愿:“……”
“哈哈哈哈……”钟望星回神笑着。
没忍住人之常情的许愿借着那一跟头捂脸狠狠羞赧一把,心里痛骂自己一句“多憋一会你是能死啊”,又坚强昂首甩头。
觉得耳朵还是痒,他想都不想地用手指去掏去挠。
钟望星骤不及防地制止:“别!”
花朵掉了,花萼还在里面,要是被他看不着地瞎搅和,戳进耳道里搅碎那就麻烦了。
阻止得及时,钟望星说:“我给你取下来,你歪过来一点,这样我看不到。”
“噢。”许愿换回那个面朝钟望星的坐姿,让他帮忙摘下花萼,凑得比刚才戴花时还要近。
“好了。”一两秒的事,钟望星扔掉花萼,倚回靠背,静了片刻说:“你没生气吧?”
他只给一人戴过耳环花,还是女孩,在很多年前。
可能是病糊涂了,又或是吃药吃傻了,他竟然会因为一句相似的话,冒失地跟男生玩这种幼稚的女生把戏。
“我为什么要生气?”
许愿没有一点介意,霸气地一撩刘海,摆个不羁的姿势,粗声粗气地挑眉道:“没来得及问,我刚才,美吗?”
“……”钟望星神情一滞,没料到他不仅接受了,还会来这么一出,服气道:“美美美,又帅又美。”
许愿点点下巴:“抬爱抬爱。”
微信消息弹上屏幕,许愿看完后复述道:“谭瑶问我们到哪了?”
他们离店够久了,休息也休息足了,钟望星不再磨蹭,起身回屋:“二十分钟,我去换鞋。”
许愿也还穿着慕川买的新拖鞋,跟进去:“我也要换。”
一红一黑两颗人头挤在玄关里系鞋带,钟望星说:“等下下楼还得去趟饭馆。”
许愿以为他饿了:“这时候去吃饭?谭瑶不是催我们回去吗?”
“不吃饭。”钟望星系好鞋带跺了两下脚:“你不是说想吃辣椒炒肉?我手机订了餐,但没有外卖,不能送上门,要自己去拿。”
“我没说我想……”
他没有说过想吃辣椒炒肉,他只是夸了一句饭菜香,钟望星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许愿心底暖烘烘:“你什么时候点的?”
“等手撕鸡的时候,蒸腊鱼这家不做,我另外点了几个菜,带回去和大家一起吃。”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