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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混沌界篇—断罪者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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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刘二人过来帮忙。
他们两人站在五里之外,手持三把刀组成三角形的“框门”,而杨昤三人站在五里开外。
“按照人界的玩法,将心珠踢进那个框内,就算进球,得一分,反之,则计零分,若有故意伤人,则不得分并且扣一分。”
“上场的人,我们三个,百声数内,谁抢到心珠踢进去的得分最多,就算他赢,怎么样?”
“好!”两人飞快答应,这也太简单了,但他们想听杨昤学狗叫。
“再提醒一句,要是打到他们两个或者我们三人有任何冲撞故意伤害,则计分减一。”
“好好好!开始吧开始吧!”
杨昤拿着掌心大小的心珠,用力向空中一抛,速度快到二人都未能看清,心珠被抛到火焰照亮的范围之外。
“开始!”
五里外的计数开始。
“球呢?”两人还在仰头等心珠落下。
杨昤却早已将手中的珠子踢进框门。
“杨昤,得一分!”刘琮扯着嗓子大喊,萧玉禾计数已经数到五。
“!!!”
“!!!”
二人经惊诧地看向杨昤,杨昤本人则无辜地耸耸肩。
“没有心珠,你怎么踢进去的?!”
说话间,刘琮又从怀中掏出一颗心珠扔向三人。
“有的,并且我踢进去了。货真价实的一球,不信你们去看。”
“你耍诈——”
杨昤哪里还站在原地听他们废话,他向心珠飞来的方向冲去。
“可恶!”
“可恶!”
感觉被耍了!
两人咆哮着,没出十步就超过了杨昤,杨昤笑着停下来。
论体力和速度,他可跑不过这两位,不耍诈,他怎么能有赢的机会?
“十五!”
姜梁子先夏野一步抢到心珠,脚刚碰上,夏野就抬脚一踹。
“给我!”
“不给!”
两人完全忘记了对方是这场游戏的队友,好争的心性让他们忘记了规则,两人动起拳脚,幸好没带刀,不然他们真的可能会互砍。
两人你推我搡打起来,心珠就掉落在地,灰尘扑扑。杨昤悄悄来到二人相斗不远处,珠子在二人打斗时,被他们一脚踢向框门,又半路被一脚踢回去。来来回回,心珠又再次滚落在地,又再次被踢向空中。
“我来,让开!”
“你滚开!”
僵持半天。
二人边打边吼,眼看离框门越来越近,心珠却怎么也不见进一个。
“五十,五十一……”
终于还是夏野速度更快,在第五十二声时,临门一脚,心珠正好射进框门。
“啊啊啊——”夏野激动得大喊,“得一分得一分!”
“夏野,得一分!”刘琮报分。
“我赢了我赢了!”他激动得大喊大叫,刺激得旁边的姜梁子火冒三丈。
“再来再来!”姜梁子不服气,他大喊,“再来!我也要得分!”
“你不行你不行!”夏野蹦跳着冲他做鬼脸。
“六十一,六十二……”
心珠又被抛出,游戏开始。
这回,二人又大喊大叫争先恐后朝珠子飞去的方向冲去。
不到三声数,他们就冲到珠子面前,差点两两撞上,还好及时刹住。
这回姜梁子先用脚碰到心珠,他向后一个反踢,本应顺利进入框的心珠却被夏野半空拦截,这回,他誓要再进一球。
他把心珠踢向地面,接着另一只脚又将心珠踢起。
半路姜梁子又横出拦下,两人又拉扯半天。
“八十八,八十九……”
糟了,时间要到了!
姜梁子豁出去了,他全力提气,一脚又将球截回,他准备朝球框全力一踢。
却不料一直没声响的杨昤突然出现在框门附近。
他要截球?!不行,不能让他挡道!
他想也不想,凌空一脚,又将心珠原路踢回,却不料又被夏野截过。
“九十一,九十二……”
杨昤依旧挡在门框面前,就算心珠打到了他,那进不去照样不算得分。
“可恶!”夏野气急败坏,大吼一声,这一吼,球又被姜梁子截住。
“九十六,九十七……”
姜梁子跃起,第九十九声时,他一脚先踹向杨昤,再用另一只脚射门。
“滚开!”
这一回,杨昤根本没有躲,他被一脚掀翻在地,心珠同时进框。
“一百!游戏结束!”
“进了!我进了!”姜梁子激动得哈哈大笑。
“姜梁子,犯规,扣一分。”刘琮大喊,“杨昤胜!”
!!!
姜氏小子瞬间石化在原地,“我进球了,怎么犯规了?!”
杨昤抹掉嘴角的血,冲他得意一笑,“我说了,若有伤人,犯规,不得分且扣一分。所以,你们两个的总分是零分,我赢了。”
妈的,痛死了,脸骨都给他踢歪了。
“!!!”这才想起来游戏规则,已经晚了。
夏野上来又跟他扭打起来,“让你犯规!让你犯规!”
“怎么样?说话算话,两位师父请受徒弟一拜!”说着杨昤抱拳,躬身行大礼。
“你耍诈,不算!”
“两位师父,输了就是输了,不要输不起。”杨昤咳嗽一声为自己辩解,“我向上抛心珠时,计数有没有开始?我有没有喊开始?”
“……”确实没有。
“我在喊开始时,心珠才真正从我的手中抛出,二位师父不信,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二人看向场外的其他人,没有人出来反驳。
“也是我喊开始时,计数才开始,对不对?”
“……”
“那心珠没落下来,你怎么踢进去的?”姜梁子不服。
“你还没听懂么?”杨昤笑,“你们见我手中握心珠,有没有看到它被抛到空中?”
“……”没看到。
快到看不清完全有可能嘛!
“……”姜梁子恍然拍头。
妈的,怎么忘了他是个弱鸡?!
“是你们觉得我真的抛出了心珠,但其实心珠一直在我手中,所以我就抢了先机。”
“耍了小聪明,但不叫耍诈。”
“你是不是故意设置第三条不可故意伤人规则来针对我们的?”
“凡是游戏就有规则,你们自己冲动导致犯规,那明明是你们的问题,怎么又怪到规则头上来了?”杨昤很无辜,“凡是规则就有被违反的可能,要不然,这游戏还怎么玩下去?还怎么判输赢?”
“……”二人无话可说了。
杨昤惯会以歪理服人。
如果不是这两人性格本就冲动,很容易被猜测到上场之后他们的行为,他这条规则就没有用。
他确实是看人下碟。
“你最后站在那里,就是为了让我犯规对么?”姜梁子又问。
“嗯,师父所言极是。”杨昤坦然,“规则没有规定我不能站在那里,所以我没有犯规。”
“我不服,再来一局!”姜梁子不干,“我不服!我不服!”
“我也不服!我不要跟他一队!再来一局,我一定赢你!”夏野也暴躁大叫。
“不行啦,两位师父,我哪能一招鲜吃遍天呢不是?我这么弱,再来一局,必输无疑。就这一局,我赢了,二位师父,兑现承诺吧。”
“就不服!不玩这个,再换一个!”夏野不干。
杨昤想了一下,“好,若还是我赢,那你们要一人教我一个时辰的武功,怎么样?”
“一言为定,击掌为誓。”姜梁子伸掌,夏野也伸掌,杨昤一一击上。
“一言为定。”
这个游戏叫藏钩。
非常简单,只用猜两只手里哪个握有心珠。
双方各猜十局,十局中,谁猜对的最多谁就赢。
杨昤拿出最小的一个心珠,在两人面前展示,而后双手交握藏在背后。接着,他的双手握拳示于二人面前。
“猜,心珠在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夏野抢答。
左手展开,并没有,右手摊开,心珠在右手。
这次杨昤绝无耍诈的可能,他也不需要靠耍诈取胜。
“再来!”夏野先来十局。
“右手!”
在右手,猜对。
“左手!”
第三次在左手。
“哈哈哈哈!我肯定会赢,再来!”
“左手!”在右手。
再来!
十局很快过完,四输六赢。
杨昤又对姜梁子道,“该你了。”
“我肯定比他多!”姜梁子不服气。
“左手!”左手。
“哈哈哈!”姜梁子得意大笑,笑得夏野不服气又想跟他打架。
“左手。”在右手。
“哈哈哈!看你能赢多少次!”
第三局。
“右手。”左手。
最终,姜梁子亦是十局六赢。
两人齐齐看向杨昤,压力给到他这边。
笑话,这俩臭小子能玩得过他?
“该你了,姓杨的。”姜梁子扬扬下巴。
挺好的,这回不当他是狗了,叫姓杨的。
“我先来!”夏野眼疾手快,他想去夺杨昤手中的心珠却被姜梁子抢先一步。
“我来!”姜梁子将手藏于身后,又迅速拿到面前,“左手还是右手?”
杨昤面无表情看了姜梁子一眼,心里却笑,他笃定道,“左手。”
“……”确实在左手。
第二局,右手;第三局,左手;第四局,左手;第五局,左手。
“停下!”姜梁子不信了!他看了一眼杨昤,随后拉过夏野跑到一边小声密谋。
再赢一局,他们就平手了,再赢两局,他就输了!
怎么办?
两人快速商量好,又转回来。
“再猜,哪只手?”
“左手。”
又对?!
第七局,“哪只手?”
杨昤笑,“两只手都有,敢摊开看么?”
“……”他们两个耍花招,又被看出来了?!
第八局,“哪只手?”
“都没有。”哼,耍花招我也能猜到。
“你看到了?!”姜梁子难以置信,“千里眼?!”
“得了吧,我还有顺风耳呢,你信么?”
“再猜!”
“左手。”
“再猜!”
“右手。”
十局全中,姜梁子还没缓过这口闷气,夏野就急着拿过心珠,“一边去!”
“左手?右手?”
“右手。”
很快,又是十局全中。
连坐着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怀疑杨昤是不是真有什么奇怪能力能看透心珠在哪个手中了。
“你耍诈!”夏野很肯定。
“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是很难的事情么?”杨昤神色冷下来。
“我不信,再来!”
“堂堂神界断罪者,就这么言而无信么?”
“狗屁断罪者,我不管!”夏野拉过姜梁子的手,“四只手,猜在哪只手?你敢不敢来?”
“……”杨昤瞬间下头,但一想到自己的脸挨的那一脚,实在有些不甘心。
“哪只手?”
两人双手背向身后,而后又转过身来。
杨昤伸手指向握住心珠的那只手。
还是对了。
第二局,第三局,第十局,全都中。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面前的杨昤,又同时沉默。
“你真厉害,怎么全猜中的?”夏留莺过来拍拍胡闹的弟弟的肩膀,“有什么诀窍吗?”
“没什么诀窍,就是看,然后猜,很容易猜得到。”杨昤回。
“阿野,我怎么教你的?”夏留莺狠狠捏上臭弟弟的脸,她又看向姜梁子,温柔地笑,“还有你,只跟他学坏的?嗯?”
“……”两人垂头沉默无言。
“说吧,怎么教?”姜梁子先开口。
“多谢师父!”
于是,杨昤就这么被打了一个时辰。
最后还是萧玉禾和夏留莺一起把杨昤给拖回来。
“杨使者……还有什么好玩的……不要那种你总是赢的?”杨昤一躺下,夏野就屁颠屁颠凑过来,急着要玩新游戏。
很好,又进化到杨使者了。
“师父……”杨昤此刻脸肿得没个人样,全身更是疼得要命,“……你还欠我一个时辰。”
“……”夏野说话不过脑子,“你怎么现在才想学,早干嘛去了?”
“师父说得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所以我才亡羊补牢,能学多少是多少呀。”
“……”
“……那你活得应该挺快乐的,你玩的这些,我都没玩过!”夏野又激动起来,“你起来,我现在就要打你!”
“又胡闹!他这样,你还打?”夏留莺又一把拍上夏野脑瓜子。
“……”
夏野极不情愿走开,也就难过了这么一下下,他转头又勾上姜梁子的肩,两人又招呼上几个人,一起去空地上,点着火把开始玩蹴鞠。
十来个人玩,玩着玩着,又很快打起来,闹成一团。
杜樵歌又开始头疼,都是姓杨的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他刚要下场准备各打五十大板,杨昤就在夏萧二人搀扶下站起身。
“各位师父大人!蹴鞠不是这么玩的,人越多规则也就越多,让我讲一下怎么玩,好吗?”
“给我停下!听杨使者的!”姜梁子大喝一声,夏野一把将打架的五人制服。
于是,杨昤顶着个猪头脸吸溜着嘴,开始一顿讲人间蹴鞠的真正玩法。
裁判、攻手、卫手、门将、边防等,计分规则、犯规惩罚规则也一一道来。
讲毕,杨昤又被搀扶着离开赛场范围,这些人再玩时,显然变得和气多了。
“你们人界的人果然会玩。”夏留莺感慨这神奇的游戏。
“过日子嘛,总要找点乐子,不然会无聊死的,杀混沌也一样,你说是不是?”杨昤冲杜樵歌眨眼。
“……”杜樵歌一个冷眼。
“如果混沌界一直都这样,除了杀混沌还是杀混沌,这么无聊憋闷的日子,我也会待不下去走人的。”杨昤又道,“当然,走也是我比你们所有人都强了以后才会考虑的问题,现在,还早着呢。”
夏留莺笑,“那可真是个远大的追求。”
两个时辰后,等这群人玩够了,杜樵歌就下令继续向北前进。
一路上,杨昤又给姜梁子夏野讲其他好玩的游戏,比如覆射、猜拳、酒令、投壶等,还有鲁班锁、九连环、陀螺、风筝、围棋等。
杨昤信马由缰说着,这群人意外地听得十分认真。
看来神界比人界还无聊呐,杨昤心想,瞧这些可怜的家伙,这些游戏都没玩过。
“杜队长,你不想玩么?”杨昤又问。
其他人玩得可欢,就杜樵歌一个人不参与。
“你不觉得幼稚么?这么大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那——”杨昤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卡住。
“……你怎么了?”萧玉禾看杨昤的脸色不太对。
“……”此刻他的眼神罕见地开始迷茫起来,他摸上脑袋,愣愣道,“……心里有点难过吧。”
“……啊?就因为这句话?”刘琮也惊了,“既白兄,你像是会为这种区区一句话特意伤心的人么?你信么?我不信。”
刘琮问萧玉禾。
萧玉禾却狠狠点头。
“你该摇头啊!点什么头?!”刘琮翻白眼。
她就要点头!她就信!
杨昤该是她见过的最捉摸不透的人,现在更加捉摸不透了。
当日在天水河边面对天帝毫不避讳的追问,他怎么回答的?
大多数人都觉得他说的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在场的萧玉禾听到的却是另外一层意思:老子算个球,你天帝也算个球。
这种话大家可能在心里想想,但没人敢当着六界至尊的面想,还说出来,但他杨昤就敢。
当时就给萧玉禾胆小的心灵一顿响亮的重击,她第一次认识到杨昤此人。
神间学士皆出身人间帝王家,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但在神面前,尤其是神界至尊天帝面前,他们的尊贵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不,连蝼蚁都不如。
她觉得杨昤被天帝派到混沌界,多少是有点想借刀杀人的心思,或许是因为预言,或许是因为他当面顶撞的“目中无帝”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在前几天捡心珠的时候,她终于是忍不住好奇心当面问了杨昤,对预言怎么看?
杨昤神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奇怪,接着他说,怎么大家都玩这一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称帝了?称什么帝?什么时候称帝?帝号什么?
不存在的,对此他丝毫不感兴趣。
那你为什么会对天帝说出那番话?直接跟他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就好了?
虽然这个回答也不太“规矩”。
你把所有的事情用人的角度来看,就会发现很没意思的。他是神又怎么了?在面对神权和皇权这件事上,人和神的做法都一样,一样的冷漠无情、残暴血腥。
天帝?不过是沉迷于权力游戏的又一个玩家罢了。
六界就是一盘棋,下棋的规矩是他定的,天帝就是当今的赢家。
有什么需要他高看的?他又不玩。
所以,他啥也不是。
萧玉禾听完后,沉思良久,然后以杨昤说的人的角度去看六界时,她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很没意思了。
难道杨昤眼中的六界就是这样没意思的?和他们眼中的不一样,所以他才会这么语出惊人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她现在虽不理解杨昤为何会因一句话而突然伤心,但她绝对会相信这就是杨昤本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虽不理解,但丝毫不觉得奇怪。
当你以为杨某人还沉浸在莫名难过的悲伤情绪中时,他已经迅速掏出脏兮兮的山河卷抽下胸前羽笔,又开始写写写了。
山河卷上所写内容可是要载入神庭史册,入藏仓颉神宫的,所以……
萧玉禾好奇看过去,瞬间两眼一黑。
堂堂秉笔使者杨某人在贵重无比的神之物山河卷上潇潇洒洒写下某日杜樵歌说的一句话——屁大点儿的事和屁大点儿事的废话:
杜曰:汝非稚子,何作稚子戏?
吾心忽伤矣,不知如何也。
啊……萧玉禾瞬间觉得山河卷一文不值了。
杨昤写完,将山河卷收好,然后再次出奇地陷入沉默。
萧玉禾一个外人看来,杨昤此时整个人的状态都像变了一个人,莫名的沉默和疏离感,很奇怪的感觉。
杨某人并没有变,他只是回想起自己十二岁之前的种种经历,又想到如今自己一番模样,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夺舍了,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模样还是这个模样,就是灵魂换成了另一个。
他也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为何会如此奇怪。
所以他到底还姓杨名昤么?
算了,不想了,庸人总是自扰。
还是有一点没变的,他根本不会多愁善感。伤感也只是小小一瞬间,过了,他又精神起来了。
“杨使者,我要玩鲁班锁,给我!”夏野跳到杨昤跟前,“快给我!”
“师父啊,这里——”
话还没说完,脚下的地面忽然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