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和环游记2》安樵歌

24、鬼界篇—考核（九）

　　原以为和离舍会是转机，没想到只是听了段故事。她回到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不过好在把她名义上的丈夫休掉了，心情也不算太糟糕。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她又迷茫起来。
　　“有没有办法，我想去外城风月楼。”她问定期给她送食料的鬼差。
　　“枉死城鬼婴事最重，你怀有鬼婴，按规矩是不能离开里城的，否则这里的鬼差都要被问责。”
　　“……那如果生下了鬼婴……之后呢？”
　　“别想了，好好养胎吧。外城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地狱吧，怎么还惦记上了？”
　　“那究竟有没有办法可以出里城？”她不放弃，“里城不是无限大，住的我见过的都是年轻的女鬼和男鬼，那些年老的男鬼和女鬼去哪里了？”
　　“你确定要知道？”鬼差的脸冷下来。
　　“确定，你告诉我。”她直视鬼差的双眼，无惧于他的神色。
　　“不知道。”鬼差冷笑，“出了里城的事情，不归我管。就算我知道，又凭什么告诉你？”
　　“……”她很是无语。
　　“对了，你和你丈夫和离了没？”鬼差又突然问。
　　“……”她摇头，“离了也没用吧，我没去。”
　　“你知道就好。”鬼差嗤笑，“里城和离舍好几百年前的传闻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可别真的傻到去找，我原本也是想骗骗你玩儿的。”
　　“……”她笑着摇头，“看在你骗我的份儿上，你就再告诉我一件事，好吗？我们交个朋友？”
　　“你说。”鬼差笑，反正也无聊，多说一会儿也无妨。
　　“这里太无聊了，我真的想出去透透气。你真的不知道从里城出去的办法么？”她冲鬼差狡黠一笑，“我不信这里的男人没有出去到风月楼快活过。”
　　“还真被你说对了，确实有。”鬼差也笑，“你想要我告诉你，总要付出点儿代价吧。”
　　“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你虽长得不怎么样，但风月楼出来的，huo儿应该不错。”鬼差评头论足道。
　　“今晚亥时，他不在，我……我等你。”她扭扭捏捏故作娇chen羞道。
　　“就依你言。”
　　“……好。”她低头娇笑。
　　“还有一个条件，把予你的食料分我一半。”
　　鬼差暗地里搜刮食料换取金银钱财，早已司空见惯。
　　食料在鬼界是相当于黄金货币一般的重要存在，甚至比货币更金贵。分发给里城孕妇的食料都是做好标记的，只有里城的女人可以打开。
　　鬼差想捞油水，也必须得过孕妇这关，他们帮助男人或者女人获取所需的东西，以食料或者女人为代价。而这也滋生了又一项黑暗交易，风月楼是明chang，里城就是最大的暗chan□□。
　　食料什么都可以换。
　　夜晚时，她练完棍棒，鬼差如约敲门。
　　她将屋中灯扇灭。
　　“为何不点灯？”鬼差问。
　　言语间，黑暗中已伸出一双柔软的手开始jie他的腰带。
　　“夫君，妾羞。”她娇chen，拉着鬼差的手往床上走。
　　她一把将鬼差推倒在床上，骑kua上去。
　　“这么主动？”
　　“夫君，让妾来动，可好？”她又羞问。
　　“依你。”
　　……
　　原来里城城墙角落处有多处暗洞，平常会有鬼差把守，但某些时刻会给有信物的鬼开门。这个信物就是一枚牒牌，需要用五石食料来换一次。
　　她先起身将衣shang穿好，鬼差醒了，她便索要牒牌。
　　“这可不合规矩。”鬼差穿好衣服，翻脸无情，“怀孕的女鬼一律不得出城，唯有这条铁律，枉死城的鬼差无人敢触犯，这是底线，明白么？”
　　“……”她转身又想对策。
　　“huo儿确实不错。”鬼差回味起来，“下次还来。”
　　见女子不理他，鬼差以为她生气了，便又道，“等你生下鬼婴，多的是时间出去，那时候我给你弄一张，再出去不好么？”
　　“懒得跟你说了，矫情样儿。”
　　鬼差离去。
　　既然他不给，那就去偷。她又想办法。
　　这里的男人肯定有人有牒牌。
　　偷，对她来说，简单。
　　……
　　第一道考核，由审判司判官出题。三人预想所考范围不出鬼界律法。
　　审判司。
　　蒋判官随手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翻开，“虽然鬼界律法完备，但也总有律法所不能顾及之事。三位也知，鬼界兵权由斩鬼司全揽，其他五司所有调兵之需，皆需先上禀审判司，待批准后拿着行令书前往斩鬼司调兵。”
　　“而这行令书由冥簿司笔拟，审判司批准后，各司需要按此书点名勾魂。因此，调兵这一事，需依次经过审判司、冥簿司、审判司、斩鬼司四道程序。这样一来，少说也得一到两天时间。”
　　“鬼界安定无事之时还好，但每逢混沌祸乱之时，用兵之事又多又急，若按照此规定走，必定延误军情。”
　　“如今典狱司便遇到以上问题。鬼狱暴徒叛乱此起彼伏，前两日从斩鬼司借调五百鬼兵前往镇压。今日我案上又收到典狱司上书，还要再借一千屠伯兵。因为混沌闯入鬼界，已攻破他的山下八狱。”
　　“若再过一天，援兵不到，混沌和暴徒便会攻上山中和山上八狱，甚至攻破我丰都城门。事态紧急如斯，各方将如何应对？你身为冥簿司司长又该如何应对？”
　　“那些神庭的断罪者做什么去了？”三人中一个男子先开口问，“神庭派他们来不就是为了守护混沌界斩杀混沌么？”
　　判官闻言道，“现状便是如此，没有断罪者相助，我已经批准典狱司司长请求，而典狱司司长也已经堵在冥簿司门前等着草拟，若你是冥簿司司长，该如何做？”
　　“敢问司长，若事急从权，典狱司司、冥簿司、斩鬼司各位司长会如何做？”
　　“按律法办。”判官铁面无私，“各司协同治理鬼界，理应做天下表率，职责所在。”
　　也就是说，他们谁不按照正常的流程走，若最后的结果好，还好说。若不好，那涉事的各司便会按照律法定失职之罪，甚至会面临极刑牢狱。
　　“如何能让此事得到最好的处理？”判官问三人。
　　既然按律法办，那首先要做的就是自保。但若因此耽误军情，导致最坏的结果，显然并非“最好的处理”。
　　所以关键在于，一边自保一边让典狱司以最快的速度调得援兵。
　　沈决想，两难全。
　　这判官出的考题根本就是个坑，自己不想事急从权做紧急处理，偏把难题丢给其他司，又想要最好的结果。
　　冥簿司拟定调兵名单，一千屠伯，需要半天时间，从冥簿司到审判司审核名单再到斩鬼司，又需要半天时间，算下来耽误一天时间。
　　“倘若真的按照律法来办，混沌和暴徒攻破丰都大门，再多的律法也毫无意义。”其中一人道，“我会直接给出一本鬼兵名册盖上司印，省去挑选拟定时间，他想用多少我便给多少，相信斩鬼司司长也会调兵给典狱司，一切以大局为重。”
　　“我选择按律法办，既然要一天时间，那也是律法的错，错不在我，这条规定也得适当改改了。”
　　判官闻言，脸上看不出情绪，该沈决发言了。
　　“事情再紧急也得按照律法来办事，做事情要想清楚后果。万一出了事，也好依照实情因司论罪。望司长能体谅我的难处，我会按照规矩来，从兵籍室甲序甲排甲列甲层找出甲编号屠伯一千兵册，勾选出五百名鬼，再从乙编号屠伯兵册中勾选五百名鬼，最后在司堂内拿出司印盖上章。”
　　“到时司长便可拿这份名册交由审判司盖章，再找斩鬼司司长调兵。”沈决道，“有了名册和两司章印，就是按照律法办，我也好交差。司长稍安勿躁，先在我这堂上等候，我先去洗漱一番再来点鬼不迟。”
　　判官听完看向沈决，脸色稍松，但看起来似乎并不惊讶于这个回答。
　　她的一番话的意思就是：如果想要尽快调兵，那你可以自己从我这里抽取鬼兵册盖章，我会当做不知道没看见越权这件事。但是一旦出了事，这就是你失职越权的结果，和我无关。同样的，你也可以先不去审判司盖章，到了斩鬼司只将急情说出，赵司长不会不懂其中意，他同样会将司印放在正堂等你去盖。
　　而暴乱平定之后，去审判司将章补上。
　　表面上将律法所需程序走完，又最快将事情解决，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若出师不利，按照律法追责，也只会是你一司独自承担主要责任，因为你在审判司、冥簿司、和斩鬼司不知情的情况下调的兵，是你不按照律法来走。
　　判官这一问，明里在问冥簿司司长应该如何做，实则最重要的是借兵的典狱司该如何做。
　　要想事急从权可以，但首先得明确谁来承担责任。
　　若到时真出了问题追责，不能一通乱咬拉着大家共沉沦，这样不好。
　　这是要让典狱司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同的事不同的情景对其他各司也适用。
　　“奉天司监察其余五司是否按律法行事，诸司各行其则，奉公守法，才有如今这井井有序的鬼界。”判官道。
　　“你的回答尚可。鬼界律法不容挑战，这是诸位成为司长的第一守则。”
　　变通，也可以不在明面上挑战律法权威。
　　“这一题，我姑且算你过了。”判官对沈决道。
　　……
　　第二题，斩鬼司。
　　赵公明又是一身官服正装坐高堂，他正色问道，“假如有一天，我举起手中刀，杀了那两个秉笔使者，叫什么符什么慕容的那两个，若你是我，该怎么办才能不被定罪处罚？”
　　“无故斩杀神庭使者可是死罪，司长斩杀使者，那一定是使者的错，他们定是犯了鬼界的法，依律当斩。”第一个进来答题的男子道。
　　“他们没罪，我就是手痒，看他们不顺眼而已。”赵公明补充，“所以，我该怎么办？”
　　他问答题的第一人。
　　“……司长怎么会不讲道理乱杀无辜之人。”这人在鬼界可不是瞎子聋子。
　　丰都六司，最铁面无私无可指摘的，不是鬼王，不是判官，而是斩鬼司司长。
　　鬼界上至大小官员下至鬼民百姓，对他最多的一致的评价就是“克制”。不是克制七情六欲不是物欲rou欲的克制，而是对“权力”的克制。
　　他一人手握鬼界全部兵权，手下屠伯、阴刀和太食三军千万，足以荡平鬼界每一寸土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兵权在手，鬼界我有”的斩鬼司司长，却从未传出过他的“过失杀人”或者“随便杀人”的罪行传闻。
　　所以他亲口说出的“手痒，看他们不顺眼就把他们杀了”，这种因为私yu和个人喜好而滥杀无辜的行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
　　他作为斩鬼司司长，无懈可击。
　　如果有一天，他突然看谁不爽就砍了谁，那一定不是赵公明的问题，问题是，这人就不是赵公明！
　　“你不是赵公明，赵司长是不会滥杀无辜之人的！他是最正直无私的好官！”第一个人，非常笃定。
　　赵公明笑笑，“我谢谢你啊，觉得我是个好官，不过这回答我不满意。”
　　“……”
　　“不过我挺喜欢你这性子的，做司长，未来可期。”赵公明安慰他。
　　“！！！”能被鬼界最厉害最公正最俊郎的斩鬼司司长夸奖和安慰，他幸福得要昏过去！
　　“司长杀他们，那便是他们有罪，罪至死，司长按鬼界律法行事，公事公办。”第二个人答。
　　“你的意思是，他没罪也是有罪喽？栽赃？陷害？嫁祸？”
　　“杀人已成定局，想办法为自己开脱才最要紧。死人不会说出真相，但活人，可以编造一个真相。”
　　“懂你的意思了。这办法也确实是一个司长一个鬼官惯用的伎俩。”
　　“还有呢？”
　　“将真相编造得更大，牵扯更多人进入，让其他人也不能干干净净全身而退，这样他们不得不在此事上选择站在你这边，让局势倒向司长。”
　　“嗯，不错。”赵公明笑，“有那么点儿上道了。”
　　最后一个进来回答的，是沈决。她听了赵公明的问题，便知其中真实原委。
　　“不用假如。”沈决道。
　　！！！
　　赵公明登时正襟危坐，他准备洗耳恭听。
　　“我听闻你成为斩鬼司司长赵公明之后，从始至今保持中立，不拉拢任何一方不排挤任何一方。如今六界这盘棋又要重新下，你若还不改变立场，神庭自会想办法将你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
　　“你杀不杀使者，都改变不了神庭已经决定要动你的事实，不是么？”
　　“……是吧。”赵公明笑笑附和。
　　“冥簿司司长选任，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你的态度，你只要随意投出自己手中的一票，就通过了考验。反之，下一步，他们的矛头便会对准你。”
　　“所以呢？”
　　“他们要针对你，你就要将水搅浑，拉所有人入局，包括神庭自己。就比如你杀了神庭使者这件事，把威胁到神庭权威转变为维护神庭利益，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使者不过两条狗，杀一条再威胁另外一条，死的那个死无对证，活着的那个便可由你操控。”
　　“剩下的我无需多说，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用什么手段比我更清楚。”
　　既定不利事实到搅局浑水摸鱼拉更多人入局，再到扭曲事实真相，最后负荆请罪以退为进，这就是解决这个事的思路。
　　和第二个人的回答也大差不差。
　　赵公明揉揉眉心，他对这个回答不意外也不满意。
　　两相沉默片刻，赵公明睁眼看向沈决。
　　“你知道你和杨昤，和死去的那个颜和的区别在哪儿么？”赵公明开口问。
　　“……”沈决不解。
　　“杨昤会说没救了，你赶紧自杀吧，省得神庭动手你死相惨不忍睹，颜和会说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
　　“神庭要做一件事，要杀一个人，从来不会迂回。”
　　“‘孟勋从来学不会退让，他向来无情。’”赵公明道，“我还活着，是因为神庭没找到神矩，暂时还动不到我。”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计谋一无是处。”
　　“人间朝堂我岂能不闻？鬼界六界和人界又有什么区别？在这里，智计诡谋也不是不可以，但神庭根本用不着如此。”
　　“这一关，我并没有听到令我满意的回答，所以，我仍旧保持中立，你们谁也不投。”
　　“我只做我的赵公明，不管谁是男是女，谁想要做什么。”
　　“……”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人间草原上放牧的族群会用一种犬类来管理羊群，这你能懂，是吧？”
　　“从牧羊人的角度想问题，而不是一开始就把自己当做羊或者牧羊犬。思想习惯于服从和被奴役，你的所作所为导向的结果最终也只会趋于服从和被奴役。”
　　“换个角度，从神庭角度出发来想这个问题，这还是个问题么？”
　　“六界至尊，不是嘴上的口号，他想做什么，还用拐弯抹角？”
　　“你，只做赵公明，是什么意思？”沈决问。
　　“你会明白的。”赵公明并不想回答这个白痴问题。
　　沈决不明白。
　　颜和就能明白，甚至比他更懂什么是赵公明。
　　这个死了好几百年的的老头儿，赵公明此刻突然想起他来。
　　要是他还活着，定能有一番作为。说不定会让天帝这老头寝食难安。
　　可惜了，凡人终有一死。
　　六界之势，到如今，一如他预料的这般。
　　啊……要是他和杨昤能在安演面前打一架，岂不更有意思？
　　想到这儿，赵公明再次忍不住无奈摇头。
　　君生君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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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出题的，四方司。
　　四方司主理天下万鬼民事，是六司中最忙碌的一司。司殿的灯从未熄灭过，如今更甚。
　　四方司司长案上卷录堆积如山，地上也堆着一堆又一堆小山丘。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为冥簿司司长候选人出题。
　　此时老秦的头上插着三支毛笔，头发蓬乱，面容憔悴。他正为卷录上的难题发愁。
　　正巧三人入司堂，见到的便是老秦背手握简在案前来回踱步发愁。
　　沈决喊了三声司长，才把老秦的脚步喊停。
　　“谁？”老秦挠头，他脑袋里根本不记得今日出题考核之事。
　　沈决道，“我三人今日来请秦司长出题考验。”
　　“哦！”老秦一拍头，想起了这茬儿。
　　他又开始踱起步来，“出什么题好呢？我还没想好！哦，对了！我就出这道题！”
　　他将手中竹简展开，“北曹阎王上书，食料不够。鬼民聚众暴乱，如今已有两拨暴民一东一西朝北曹阎王府攻去！北曹阎王请求派兵援助，他要五百鬼兵，可斩鬼司只给借十人，这可怎么办？”
　　“老赵的兵现在都被派出去了，即使有，又哪是说借就给借的？”
　　“那就给粮。”沈决道，“他总有食料吧。”
　　“都说了没有，哎……”老秦摇头，“根本不可能。”
　　“那丰都可有食料？”
　　“这可比借兵更难。”老秦道，“根本不可能。食料与兵，是鬼界管控最严格的两样东西。”
　　沈决明白了，“司长可愿听听沈谋拙见？”
　　“但说无妨！”
　　“斩鬼司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借来的兵去先去截杀两拨叛民中人多的那一方，但不要杀完，让两方势力大致相当。北曹阎王也一定会想办法筹集出一定量的食料，他说没有那肯定是有，但是食料很可能不够分，够分也不能全给叛民。这样叛民会得寸进尺。”
　　“让北曹阎王在劫堂门外痛哭流涕，说足够供应千余人一年量的食料已被先来的一方抢走，剩下的就这么多。还要在路上洒下食料指引踪迹，谁先到就能沿着踪迹遇到另一方，两厢厮杀，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让鬼兵将那些尚未复活的叛民彻底斩杀。”
　　“……”老秦闻言捋须思考片刻，“这倒也是个办法，我且试试。”
　　空手套白狼，这样既不用出多少兵，又不用损失多少食料的做法，听着可行。
　　“如若这些叛民不上当呢？”
　　“这些叛民不过为一口食料，给他们吃的，自然就会乖乖听话。”
　　“如若不然，就以食料为饵，让他们去杀后来的叛乱者，杀一人，给一袋，你看他们愿不愿意？”
　　“此计甚好，我这就回复！”老秦茅塞顿开。
　　“还有一个问题。”老秦写完又想到一出，“这里有这么多上书，不如你们三位帮老朽一同处理吧！谁办得多我把票投给谁，怎么样？！”
　　沈决内心冷笑，这老头儿在装傻充愣，顺理成章让他们三个来分担他四方司堆山的事务。
　　不过既然开出了条件，那就互相成全，各取所需呗。
　　“承蒙司长不弃，僭越了。”沈决第一个开口应下。
　　“好好好！”
　　会在四方司司堂内的地板上堆叠积灰的事，那都不是事。真正的大事肯定堆在审判司的案上。
　　大事还轮不到他小小的四方司来决策。
　　“你以前在人间，可是为官做宰的？”另外两人好奇，“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听上去手段如此老练？”
　　“没有。”沈决笑，“不过多读了几天书而已。以史为鉴，以史为鉴！”
　　整整五日不眠不休，另外两人疲累得早已伏地而眠一动不动。唯有沈决，强撑着眼皮，打着呵欠，又翻开新的竹简。
　　老秦从殿后走出，他吃饱喝足优哉游哉来到沈决身后。
　　“我听闻人间有一句话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颇为不解，这句俗语在人间做何解释？是因为杀戮的人决心放下刀之后，就能参透佛训么？”
　　“司长，你曾也是人，怎么可能是‘听闻人间’？”
　　“我那会儿还没有佛这种东西引入中土。”老秦捋须呵呵笑。
　　“我对这句话，从前有一种看法，如今又有另一种看法，司长想听哪个？”
　　“这取决于你想让我听哪个。”
　　“那好吧，我就说说我如今的看法。”沈决道，“对于不服从鬼界规矩穷凶极恶的恶鬼，无论谁，都可以用这句话来劝服。让他们觉得自己有罪，让他们把这句话作为自我救赎的信条。”
　　“很好。”老秦欣慰地笑，“你已经有作为一司之长的觉悟了。”
　　“但我还是更向往第一种看法。”老秦感慨。
　　“但却做着第二种看法的事，不是么？”沈决笑，“司长我也能理解。我知道这世道很肮脏很可恶，我们都不例外。”
　　“明知什么是对的，却做着错的事。”
　　“非也。”老秦摇头，望向殿外晴朗的天，“没有对错，只不过活着而已。”
　　“司长这话，我可听太多人这么说了。”沈决笑，“冒昧问一句，司长认识安演么？”
　　“不认识，倒是知道一个叫颜和的。”老秦笑，“相见恨晚啊。”
　　“嗯。”沈决重重点头，他不仅认识颜和，更认识安演。
　　这些老滑头，就是历史长河中漂浮的水草，生命力顽强，大风大浪也带不走他的根。赖活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忏悔的感慨，好显得自己良心未泯，活得孤独又悲伤无奈。
　　死样儿。
　　切！
　　四方司把这一票投给了沈决。到目前，她已有两票，还有典狱司和奉天司以及秉笔使者三关。
　　典狱司这一票，她势在必得。关键就是后两者，若过不了，前面的也白搭。
　　典狱司司长和四方司司长一样，他也并没有提前准备什么考题。
　　山下、山中和山上八狱，几乎关满了有罪之鬼，他同样焦头烂额。
　　他出的考题也只是让三人帮忙将新来的罪鬼按罪分派往各大狱。
　　“这个问题由来已久。”典狱司司长对三人道，“每逢人界大乱，亡魂数量激增，这些牢狱根本关押不下这么多鬼。我向判官反映过这个问题，他一直模棱两可拖着不给回复。”
　　“司长想增加牢狱？”
　　“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司长道，“可这样镇守的鬼兵也势必会增加，斩鬼司不同意，说是直接留一部分杀一部分，保持着牢狱永远够用的状态最简单。”
　　沈决倒还蛮同意斩鬼司这样的想法，罪鬼留着有什么用？反正也白白浪费食料。
　　“我也赞同斩鬼司的提议！把他们扔进猛火地狱，一把火烧了最干净！”一个出声。
　　孟司长摇头，“好歹一条活生生的魂魄，岂能无视律法说杀就杀？”
　　烂好人才活得最苦。
　　“乱只是一时，很快人间朝代就会新立，战事平息，鬼自然就会减少。司长，沈某无法，只能为你解毫末之忧。”沈决安慰他。
　　“哎……罢了罢了。”孟司长也没想让他们三个想出什么解决办法。
　　吐吐苦水，活还得继续干。
　　十日之后，孟司长依旧捉襟见肘，但他也不好意思再拖着三人不放。
　　最终，他给每个人都投上一票，以谢三人相助之恩。
　　最后，该奉天司出题。
　　“天禄宫宫主不日驾临鬼界丰都，冥簿司司长人选最后两题，由宫主亲自出题考核。”慕容真道。
　　“可曾告知何日驾临？”沈决问。
　　“半月之后。”
　　区区一个冥簿司司长选任，也能劳这神庭天禄宫宫主大驾？
　　管他谁来，她都有必胜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