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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鬼界篇—千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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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赵公明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司长还是请我进去坐坐吧。”沈决笑,“我想我知道的有些事会是司长也想知道的。”
赵公明开门进去,沈决跟上。
黑月迅速过来将茶水上好,两人对坐于连廊边的四角亭中,微风晴光,满池残荷。
“我会做这冥簿司司长。”沈决先开口。
“说点我想知道的。”赵公明对此事丝毫不感兴趣,他呵欠连天。
“人间三月初十那天,安演会去祭奠颜和,你能见到他。”
赵公明终于舍得正眼看她。
“很简单,我恰好认识梁镜澜。”
“不简单啊。”赵公明饮茶笑。
“赵司长,可愿意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说吧,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请司长帮我分析分析我的胜算。”
“不是信誓旦旦自己一定会做司长么?”赵公明反问。
“那也得司长助我,我才能信誓旦旦。”
“让我投你一票,是这意思么?”
“能让你抛弃原则的也就只有安演,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只得另作他谋。”
“继续说。”
“我初来鬼界,对丰都六司之事不熟,要想赢,我就得知己知彼,所以——”
“我不想知道这个,我只想知道你一定要做这冥簿司司长的理由?”赵公明打断她,“我比较好奇这个。”
沈决想也没想便道,“有一个叫枉死城的地方,鬼界五曹,每曹都有这样的枉死城,赵司长肯定知道。”
“丰都六司掌管天下鬼事,鬼分男女,那六司决策也该有女人参与。”
“鬼事不分男女,只讲利益。”赵公明淡淡道。
“那我便要为女人争利益。”沈决道,“哪怕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冥簿司司长,该争的,我也一定要争。”
“那就去做鬼王嘛。”
“做冥簿司司长,只是第一步。”
“好志向。”
“我与赵司长不同,司长是有实力却不会想,我是会想,却没有实力。”沈决叹气,“在其位谋其政,我决不让司长为难,只是沈某有求,还请司长心情好了能帮衬一二。”
“看在你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的份儿上,我就说说鬼界如今所处境地吧。”赵公明起身,他双手抱胸看向残荷,“神庭一直都想控制鬼界,鬼王失踪,新任鬼王人选一直悬而未决,判官代理鬼界事务。这样带来的后果也不难猜,那就是神庭便有理由通过奉天司插手鬼界政事。”
“冥簿司司长暴毙是司内人所为,幕后指使用脚想都能猜到是谁。此事六司心照不宣,老蒋那性子也断不敢公然挑衅神庭威严。所以他在微妙地维持着某种平衡,他不愿把丰都拱手相让,又得与秉笔使者和奉天司周旋。”
“神庭派来的断罪者,明面上是来斩杀混沌守卫鬼界,实则他们是神庭安插在鬼界的折冲前锋。丰都一旦与神庭撕破脸,他们便会以混沌祸乱鬼界为由,第一时间将丰都六司司长斩杀,从而遴选新任司长,最终控制整个鬼界。”
“无云宫最强战力陆长添等十三人被派往混沌界,不过是做给五界看的表面文章。无云宫宫主之子杜樵歌违抗神庭令执意进入混沌界,把这个表面文章做得更实。”
“这样,鬼、妖、灵、魔四界戒心便会松懈许多。神庭之意便不会轻易被察觉,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你都能看出来,其他界的人都是傻子么,他们怎么可能会上这种当?”沈决不以为然。
“有足够的实力,才敢看明白神庭的目的。反之,他们更倾向于安于现状掩耳盗铃沉醉于美梦中不敢醒来。”
“五界掌权者都是怕死怕战争的,因为没有谁可以有匹敌神庭的力量,他们很清楚一旦开战,自己必败无疑。”
“混沌界断罪者一共六百余人,而单一个鬼界断罪者便有五百人之多,其他三界想必也差不多。”赵公明接着道,“虽然表面上五百人可能不敌混沌界一百人,但断罪者与各界自有战力相比,五百人毁掉江山一半,绰绰有余。”
“断罪者,神庭的力量,你想象不到的强大。”赵公明坦言,“我的屠伯、阴刀、太食三军若与之一战,对我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所以神庭才会迂回,至今没有明目张胆实施他的计划?”沈决分析。
赵公明摇头,“非也,你把神庭想得太畏手畏脚了。”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神矩。”赵公明无奈笑。“六界都传言神矩已不为天帝持有,如今来看,传言确实是真的。”
“……所以呢?”沈决没听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知道这些就好,其他的我觉得我没有理由要告诉你。”赵公明坦言,“知道鬼界如今的处境便好。”
“……”
“总有一天战争会在鬼界爆发,但至少不会是今天,不是明天,你还有时间去争你要争的,我祝你成功。”
“那请司长帮我分析分析我的胜算如何?”沈决又问。
“说实话,为零。”赵公明坐下来,呷一口茶,“你觉得这次考核的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两个,我当司长,或者其他人当司长。”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两个结果变成唯一一个。
“错。”赵公明不这么认为,“这次的考核结果,会是无人通过,没有人会成为冥簿司司长。”
“……”沈决不解。
“这和鬼王失踪一样的道理。明面上,奉天司和秉笔使者依鬼律行事,但考核标准是各司自己决定,即使各司的考核你都通过,但最后能不能上任,老蒋为了不得罪神庭,必然会过问使者意见。也就是说,你能不能做司长依然需要神庭来点头。”
“这两位使者不过是件趁手的工具,他们依照鬼律和考核结果选了谁,神庭都可以以不适为由,让六司再议。而双方妥协的结果就是两位使者代行冥簿司司长一职。冥簿司一旦涉入神庭势力,鬼界所有的秘密都会在神庭面前暴露无遗,包括斩鬼司的兵力。”
“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让战争晚来一些,或者说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神庭的计划失败,希望神庭内讧自顾不暇。”
“而选出一个局外的人来做司长,对神庭的计划有什么帮助么?”
“我好像确实……没有任何用。”沈决想了一下,“要怎么办?”
“……”赵公明没有立刻接她的话,他看了一会儿沈决的脸才缓缓道,“你装傻充愣的样子,很恶心。”
都说了是要争的人,又岂是善茬?
“我认识安演、解秋寅、梁镜澜和赵公明,与此四人有所牵扯。”沈决笑,“不知是否对神庭计划有所帮助,对助神庭找到神矩也有帮助呢。”
安演在人间与解秋寅、梁镜澜的事,神庭无人知晓。但不巧,沈决她知道很多。
“你这是要出卖他们了?”赵公明悠悠道。
沈决起身,她去看满池残荷,“我既然说了要争,那必然是会不择手段的。如果他们是女人,我或许还会犹豫一下。”
“这种假设的良心剖给我看浪费了吧。”赵公明笑她。
“一个有野心绝情的女人,用神矩的线索来换一个官位,我想对神庭来说,相当划算。”
赵公明了然道,“看来你今日是有备而来,怪我自作多情。”
“我之所以知道安演会在三月初十去祭奠颜和,也只是根据梁镜澜每年此日都会去琅琊猜测出来的。”沈决道,“如今你们认识的安演回来了,他肯定会去琅琊,这很有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能安安稳稳见到他的机会。赵司长,故人,要尽早去见。”
“你可以滚了。”
“赵司长不要觉得我可怕。”沈决笑,“我想要的,要争的,与司长利益没有半点冲突。再说,司长你也相信安演不会因为我提供的这一条线索而受到什么伤害。至于解秋寅,啊不,应该叫他杨昤,他是生是死,你完全不在意,甚至他死了,你会更开心。”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赵公明扶额,“自作聪明。”
……
女子已有孕五月,再过四个月,她就可以生下鬼子减刑两年。
养胎期间,食料是每半月固定发放入户,她和她的丈夫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喝不愁。
这人闲得发慌,就容易饱暖思yinyu。
自从那成亲一夜dongfang过后,女子便再也不让男子碰她分毫。男子耐不住,本性逐渐暴露无遗。
这一日,男人出门跟人喝了酒,回来就扯过在灯前读书习字的女子往chuang上扔,疯狂si扯她的衣服。
“你这种没脑子的人,吃饱喝足也就只会想这种事情。”女子反抗不过,但她依然出言wuru,拳脚不断挥舞。
“你这jianbiao子跟老子成了亲就得给老子shang!老子想什么时候shang就什么时候shang!因为老子是你丈夫!嘴jian我打服你!”
“啪”地一巴掌,响亮砸在女人脸上。
双眼一黑,她反抗的动作登时一顿,男子扒lan她的衣裳,tuo库就shang。
痛……
这才消停不久的恐怖回忆又再次席卷心头。
她看着在她身shang动了一两下就累得chuan气的丑陋男人,恶心得想吐。
“这孩子要是给你这畜生弄没了,我要你好看!”女子冲他咆哮。
男子又扇她一巴掌,“jianbiao子就该给人qi!你少吓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鬼怀的鬼胎没有心跳,再怎么nong,它也死不了!”
“我跟他们可商量好了,明天就把你换出去!换一个会叫的niangmen儿来,你等着被他们轮流没ri没ye地jianyin吧!”
女子脸上怒意更甚,她牙几欲咬出血。挣扎间,她从枕头里掏出那把匕首,狠狠朝男人颈间扎进去。
男子一声号叫,要去夺刀,女子趁他松手又拿头上木簪子用尽全力再扎进男子脖颈!
男子颈间没有出血,他拔出刀要刺向女子,女子猛地掀被蒙住男人!
鬼胎确实没有心跳没有任何不适,她与男人扭打间,一点异样也未出现。
她翻身骑到男人身上,隔着被子踢他踹他!也许是扎的两刀起了作用,男人反抗力度渐小。对男子捶打了将近一炷香,她掀起被子夺过刀和簪子,双手齐下,不停朝男子颈间、双眼、喉咙刺去!
恨意、怒意彻底控制她的身体,她使出有生以来最大的力气将男子头颈戳成马蜂眼!
直到男人彻底不动,她也力竭瘫倒在床。屋内的灯还亮着,她望着帐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是很难嘛!”她高兴得大叫。
很快她起身,将匕首和簪子收好,下chuang将xiashen洗干净重新换上干净衣裳,接着又端出两盘菜,一荤一素和一碗粥,心情愉悦地咀嚼起来。
这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香!
她无法杀死男人,除非有来自人间的利器。匕首和簪子造成的伤可以愈合,男人也会再次复活,但复活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她再杀死男人一次。
想到这儿,她起身去察看男人状况。
看到男人的头时,她突然愣住。男人的脸上全是簪子戳出的细小圆洞,匕首造成的伤口应该是细长平整的。然而除了她刺出的第一刀留下伤口,再找不出第二个刀伤口。
她从怀中掏出匕首,却只看到碎裂成五六块的泥渣。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再次笑出来。
“原来,你给的是泥巴做的玩具。”她笑自己曾经的心动。
“好,很好。”女子狠狠道,“等我拿回我的匕首,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你。”
女子又拿出怀中的簪子,这簪子是冯妇在她偷偷出逃前一天晚上给她的,说是给她的奖励。
具体是什么奖励,冯妇并未说明。
也许这就是命。
她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点能掌控自己的命了。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用绳索将男人双手双脚死死缠缚。男人嘴巴里的舌头被她用簪子一点一点戳烂扯掉,最后她塞上布。
她把男人拖到角落,用柜案层层遮挡,接着她又拿起簪子扯住男人那玩意儿,戳烂扯掉。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把那玩意儿塞进男人嘴里。
恢复伤口需要消耗食料,饥饿到极度的男人不知道会不会吃掉自己的肉。
答案是肯定的。女子会让他醒来,不给他食料吃,让他尝尝饥饿的滋味,她要让他哀求她,痛哭流涕乞求她的施舍。
做完这一切,她又返回案上继续习字。
她要想办法搞到一把刀防身,再然后生下孩子,从这里出去,找妇人帮忙。妇人也许有办法弄到到,也许知道那把匕首的下落。
等等……为什么要生下孩子?
她突然想到什么。
如果靠生孩子减免刑罚,那至少需要九年……九年什么概念?也许那把匕首早就不见了被折毁了……也许她会死于产后鬼病……变故太多了,而且,她等不及。
她想要尽快从这里出去!
如果没有孩子,那她就只有四个月的时间想办法以及实施行动。
不留孩子。
她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儿,更别说对恶心男人的zhong有什么留恋和不舍。
如果不生,她还可以有千百年寿命,生了,她也就只有几十年寿命。
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很快,她决定生剖鬼胎。
……
一棒子将头骨敲得震响,女子用脚踹上男人的脸,“醒了?”
“呜呜呜——”男人惊惧大吼,这已是他第五次被杀死却又醒来,他一次又一次吃掉自己的肉。女子不给他食料,他死了又活,饥饿带来的痛苦深入灵魂,他止不住的嚎叫,不仅因为饥饿带来的痛,更因为女子又要将他杀死!
他想求饶,嘴巴被堵住,他只会呜呜呜大哭摇头。
“我以前也跟你这狼狈样子差不多。”女子惬意地俯视男人。
“真丑。”
一棒子又狠狠敲上男人的头,他被敲得头歪向一边,哭号声登时瘪了下去。女子将他的脸挑过来正对她。
“我可算明白了,只要是人,都欺软怕硬。我手里没刀没棍的时候,打不过你,所以你就可以肆意打我qiangbao我。现在我手里有棍棒了,反过来我就可以肆意打你ru你杀你!真开心!”
“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我要ru你杀你一千次一万次!”
男人瞳孔放大,哆嗦抖个不停拼命摇头用眼神哀求。
女子抬起一只脚踩上男人的脸,“我给自己改了个名,不叫姚盼儿,叫姚千刃,将你这样的畜生千刀万剐的刀刃,明白了么?”
男人疯狂点头。
千刃一笑,又一棒子抡下去,男子登时又晕死过去。
“你明白个屁!大字儿不识一个的东西!”
打晕了男人,她又拿出簪子,再次将男人杀死。
……
一连蹲守了三天,千刃终于在城门口蹲到了送人进来的鬼差。
“站住。”千刃喊住古树鬼。
“是你呀!”他又换上笑脸,一脸春风和煦岁月静好,“过得怎么样,快生了吧?”
千刃哂笑,她从袖中抽出那把碎成泥渣的匕首,“泥巴做的,可笑吧。”
古树鬼面不改色,“哦,原来是泥巴做的,许是我一不小心拿错了了呢,真不好意思啊。”
“我发誓,从这里出去以后,我会杀了你。”千刃微笑。
他看向她的肚子,忍不住笑,“那就等你从这里出去我再害怕也不迟。”
千刃依旧笑,“我已经好心好意提醒你了。”
说着,她猛地上前,一簪子扎进古树鬼颈间,拔出来再扎,扎进去再拔!
她这段时间不仅没日没夜nue杀她亲爱的丈夫,更是每日锻炼体力,今日,就小试一下身手。
古树鬼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这身怀六甲的弱女子能有如此大的力气将他的脖颈洞穿!
今日送人的只有他一人,街上有行人,然而看到眼前这突发状况也是吓得赶紧躲进屋。
他痛苦嚎叫,却无人应援。
很快,他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反应。
千刃发泄完后,搜了一下他的身,搜出一把刀,她高兴得握紧刀回到家中!
她杀死鬼差,因着腹中鬼子,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刑罚,但难保四个月后秋后算账。
不过那时,她早已逃出这里城,算什么账她都不会认。
她回到家才敢大叫出来!她拔出刀朝她丈夫颈间狠狠一刺,刀并没有变成泥渣!
真开心啊!
心情平复下来后,她tuo掉上衣,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将刀刃狠狠扎进自己的肚皮!
“啊——”太痛了……
她握紧刀的手疼得止不住颤抖,不止手,她全身痉挛。
她大吼一声,再用力横划!眼前一片漆黑,脑海中闪过前世今生,为人为鬼,被ru,被杀,逃,被ru,被吃,被杀……
“我要——”她不停大吼,“刀!”
刀将肚皮划开,她想要找回刀的信念在被痛苦淹没的脑海中异常清晰!
十寸长的伤口,她双手扎进去,抓住未发育完全的胎儿狠狠掐住!
“我要刀!”
她猛地将婴儿从腹中掏出,狠狠摔在地上!
“啊——”她痛得倒地翻滚。
鬼不会流汗流血,但痛觉一分不少。
死不了,伤口会愈合,但需要时间……
她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嚎叫,一炷香后,痛觉丝毫不减,她挣扎起身,翻出食盒,大口吞咽食料。
又一炷香后,痛觉稍减,她得以长舒一口气。
深夜,她点灯在案前歇息。
肚子很快又饿了,她看向地上被摔成一滩的婴儿,她将婴儿能捡的捡起来,毫不犹豫吞吃下去。
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就该回到她身上来。
吃完后她又吃了好几盘食料,痛觉才又减弱几分。
两日后,鬼差来送食料,她将被子撕破团成一团裹上肚子,开门去领食料。
“……怎么好像小了?”一鬼差抬眼瞥见千刃肚子。
“!!!”她吓得赶紧用手挡住,急中生智道,“我男人吃得多……我有点吃不饱……饿着孩子了。”
鬼差闻言,揶揄道,“这些男人就是借zhong的……他若吃得多就跟他离了,让他跟别的女人去shui去吃软饭,最重要的,不能饿着孩子。”
“……可以离么?!”千刃吃惊。
“领你进来的鬼差没告诉你?”鬼差疑惑,“你有孩子,想离当然能离。离了让别的女人赶紧借zhong,生完这个,你就可以跟另一个男人成亲再生下一个。”
“我离!我当然想离!怎么离?!”她很激动。
“这里大街沿着北街一直往南走,走到尽头,牌匾上写着‘和离舍’的就是。”鬼差说着又反问,“你识字么?我写给你。”
“……”她还没说话,鬼差已从怀中掏出纸和笔快速写下三个字,“照着这个找一定能找到。”
“谢谢!”她激动坏了!
“对了,怎么没看见你男人?”鬼差又随意问。
“他出去和那些男人□□睡女人去了。”她撒谎,这次一点儿也不慌张。
“怪不得要离呢。”鬼差摇头,“不说了,我们要去下一家了。”
她又看到希望了!
翌日一早,她又将男人头颅割下吊挂起来,吃饱喝足锁上门出发去和离舍。
没想到走到半路又迎来一大片迷雾,伸手难见五指,她心中又慌张起来。
口中默念鬼差的“一直往南走”,她睁大双眼稳住双脚,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刮起风,越来越大,将她吹倒在地!
尖锐的嘶叫声轰然在耳边炸开,有人在用棍棒捶打rou体,一棍接连一棍闷闷地响。女人在痛苦哭叫“救命”,男人哈哈大笑,“跑啊!你跑啊!看你往哪儿跑!我打死你!”
正是她的丈夫在挥舞着棍棒bao打她,正是她在喊救命,她拼命地爬,又被男人一把抓住腿脚,接着又是棍棒捶打!
“啊——”她痛苦嘶叫,可男人的力气奇大无比,她怎么也挣脱不得!
“我打死你这臭biao子!Jian人!”男人在迷雾中的影子越来越大。
挨了不知多少棍棒,她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不要……不要……她声嘶力竭。
意识恍惚间,她从怀中掏出刀向男人刺去,可怎么也刺不中!
为什么……为什么……刺不中?!
她更加绝望,手上依旧徒劳地刺。
男人似乎打够了,他又开始si她的衣服,这时眼前的一个人变成三个人,十三个人,二十三个人……
几十只手都在siche她的衣服。
嘶啦啦——
她瞬间赤果。
脑海中,那些受ru的记忆奔袭而来,她大叫一声,绝望中拼尽全力挥出手中的刀,“我杀了你们!”
一瞬间,脑海中的怒意化成利剑,长剑挥舞出去,人影被全部斩断!
“啊——”她睁眼,手中剑又化作小小的匕首。
身上的衣服完好,肚子处塞的布团因为扭动掉落下来。
她彻底回过神来,原来是幻觉……
她起身将衣服重新塞好,继续往前走。
她给自己打气,冲着前面的迷雾大吼,“还有什么尽管放马过来!我跟你死战到底!”
奇怪的是,迷雾中再没有奇怪的东西或人出现。
漫长的迷雾之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既然没有被拦住去路,能往前走,那她就要一直往前走,走到饿走到死,她也要走!
就这样,一个时辰后,两个时辰后,四个时辰后……直到她饿得趴在地上,她挣扎起身,继续往前艰难挪动。
又倒下,这次爬不起来了,那就往前爬。
又不知过了多久,迷雾逐渐散去,她爬到了和离舍门前。
门关着,她昏了过去。
再醒来,她忍着饥饿的痛苦,门依旧关着,她敲门,没人应。
既然来了,她就一定要等到!不管要等多久!
直到饥饿让她死去,死去的她又活过来,痛,哪儿都痛……
“有人吗?”她大喊,拍门,依旧没人应。
“有人吗?”她喊到嗓音沙哑。
她努力站起身,后退几步,猛地往前一撞,她撞开门,跌进门里。
原本漆黑的屋中,烛火全部亮起,屏风后似有一人影。她爬上前,一点一点往前爬,爬过屏风,终于见到了这个和离舍的主人。
一个朽衣老妇。
在她看见老妇的同时,老妇缓缓睁开眼。
“……来了。”老妇缓缓开口。
“……有吃的么……太痛了……太饿了……”
老妇未动,她瞥眼向左边案几。
她缓缓爬过去,使劲扒拉往嘴里塞,很快她就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要和离,怎么才能和离?”
“你能到达这里,就证明你已有杀死你丈夫的能力。”
“我已经杀了他无数次,可他依然活着,我要彻底地杀死他,让他灰飞烟灭!”
“不过在他死之前,他必须得在和离书上签字,他可以死,但不能以我丈夫的身份死去。”
老妇闻言微微笑,“知道这和离舍的来历么?”
“不想。我只想拿到和离书,然后想办法彻底杀死他。”
老妇执笔,很快拟好书,妇人刚一搁笔她就一把拿起来看,随即愣住。
绢纸上并没有和离书凭四个字,而是:休夫书。
也并没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祝好,只有简短的十几字:
夫__失夫德,妻__今决弃,天道轮回,好自为之。
“签上字,休书便生效。”
“多谢。”她将休书卷起来揣怀里便要回去,“等我真的把他休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听你讲故事。”
回去的路上再没遇到来时的可怕景象,一路顺畅无阻。她到家时,死去的丈夫还没恢复醒过来。
她原以为自己走了很久,现在看来只是幻觉。
由于长期不得进食,她饥饿的丈夫身形日渐缩小,如今体型已与她一般大小。
如果一直不得进食,最后想必会和蝼蚁一般。
又等了一天,男人终于醒过来,他的目光已经浑浊,不断地死去又复活,复活又死去,食料一口未进。
她蹲到他面前,用力甩他十几巴掌,她将一盘肉端到男人面前,“赏你的。”
男人见到吃的,伸头去够,女子轻巧挪开。
“想吃,就得乖乖听我话。”女子将和离书拿出,“在此处签上你的名,签好了,这一盘都是你的。”
“……我签……我签……”男子沙哑激动地叫。
她笑着掏掏耳朵,把毛笔递给男人。
休书摊在地上,男人并不识字,他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画押也行呀。”女子笑他,“按个手印,会么?”
男人哆哆嗦嗦用手指沾了毛笔墨水在她指的地方按下指印。
她收起休书,在新鲜的指印上轻轻吹一口气,墨水干了,她又将休书卷起来。
“……吃……吃……饿……”男人抬头乞求她。
“给你,别急。”她忽然拿出刀朝男人松开的那只手上狠狠砍去。
“啊——”男人痛叫的声音都那么虚弱。
一刀两刀三刀,她将男人手臂生生砍下来,丢到男人面前,“喏,给你了,慢慢吃吧。”
“你……你……”男人绝望地吼,却无济于事。
“我数三声,你要不吃,我就拿走了。”
“!!!”
“三。”千刃说罢便将男子还没用嘴叼到的手臂捡起来,丢得远远地。
接着,她又一刀扎进男子脖颈,男子立马死去。她将男子绑好,拿起棍棒开始每日三个时辰的击打练习。
如今她的力气已经强劲许多,从前一棍打下去,男人皮肉不见伤痕。现在一棍下去,她能清晰地听到骨头咔嚓折断的声音。
还不够,她要练到一棍能将他的头颅打掉!
直到男人被打成一滩肉酱摊在地上,她才停下今天的练习。
做完这些,她锁好门窗,出门去和离舍找老妇。
去的路上没有迷雾,没有恐怖的棍棒和施暴的人影。她走在天光下,心情愉悦。
“我来听故事了。”她进门就来到老妇面前,与她对坐。
老妇缓缓睁开眼睛,“我时日无多……等了百……百……记不清了……也才等来你一个……还好,还好……终于等到了……”
“……”她听不懂。
老妇枯树皮一样的面容,身形枯瘦如柴,吐息微弱,双眼也混浊不堪。
她看不清眼前女子面貌,只能感觉到微弱的光,模模糊糊的人影。
“……是活得挺久的。”她想到了城主之前说的。
老妇闻言微笑,“能活多久,取决于自己,源于对生的执念……但并非想活多久就可以永生,神也无法永生……”
“……取决于自己,怎么说?”她问。
老妇并不回答,“我生育过十八个孩子,被不知多少男人lingru后生下的孩子,我把它们都吃了。”
“我也把它吃了。”千刃笑着扒拉起衣服,她将里面塞的布扯下来。
“还没有米饭好吃,没嚼劲。”她嫌弃地评价。
老妇继续,“枉死城最初并非如今这般模样,它混乱无序,进来这里的女人只有一种命运,被lingru被po生子,从未停止。”
“阳间的男人死后,到了阴间,到了枉死城联合起来,对每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下手。被jian杀、被烹食、被nue戏、被po生子……男人寻huan作le醉生梦死,女人哭泣嘶叫求死不得……”
“女人的命运从阳间到阴间都被男人掌控,女人的苦难都是罪恶的男人们一手造成……”
“你这话就不对了。掌权者可不分男女,之所以被压迫,那不就是因为我们都是被boxue的下位者么?只不过女人势弱,不占优势而已。如果去争,未必是这个局面。”千刃有自己的看法,“我不觉得男人都是罪恶的,女人都是无辜的。遇到罪恶的,无论男女,杀了就好。”
“直到很久以前,这里出现了城主和两位谋士,他们的力量非常强大,强大到将枉死城的男人尽数斩杀。”老妇继续她的故事,“他们制定规矩,将枉死城分为里城和外城,女人住里城,男人住外城。只有符合条件的男人才能进入里城与女子结合生下鬼子。”
“枉死城必须产出足量的鬼婴,否则便会被屠城。但这样的制度让出生的鬼婴数量骤减,因为女人生活条件无忧后就不愿意成亲生子,为了不被灭城保证足量鬼婴供应,他们只好折衷,改变规矩。”
“限制在里城的居住年限,以生子为条件。女子生育一子,可住两年,男人可住三年。两年以后女人便要被驱逐去外城。以生育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安宁生活,是进入枉死城的女人最好的选择。”
“后来,进入里城的男人越来越多,食料供应不够,男人聚众,就产生犯zui。当时设下的简单规矩早已行不通。如今的里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桃源乡……”老妇叹息。
“再后来,枉死城城主增加了许多规矩,将生子与减免刑罚,生育与食料供应挂钩……这就导致里城越来越混乱。”
“我看着桃源乡一步一步沦为另一个女人的地狱,毫无办法。直到几十年后,我又遇到了两位谋士中的一个,他问我,我觉得要怎么办才能改变这里的一切?”
“你觉得要怎么改变?”老妇问她。
“杀光这里的男人?”女人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没有男人,女人可以过得很好,你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老妇和那人一样无奈地笑,“不对。”
“那要怎么办?”
“杀掉规矩,杀掉拥护规矩的人。”
“……”她没听明白,老妇也没听明白。
老谋士没有做出解释,只道,“在破旧的房屋上修修补补,解决不了房屋终会倒塌的问题。”
“不过我设下的规矩,至少可以解决一个问题。”
老谋士在此立下一个规矩,这个规矩便是和离舍,到达这里的人就能解除结下的婚契关系。
“决心足够的人才能够到达这里,你做的事情也才有意义。”
老妇就成了这里的守舍人。
“这条无用的规矩当时看起来多么让人不理解多么可笑。”老妇笑自己,“后来我才知道,以鬼魂形态成亲的人,就算投胎转生,就算都不再是前世的自己,厄运和苦难也会绑定在一起,不幸的枷锁一旦扣上,生生世世便不能解脱。”
“我那时也不知,和离舍的路上会经历迷雾、恐惧、绝望和反复的死活折磨、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
“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来这和离舍?”老人问她。
妇人放眼望去,“很多。”
老谋士轻轻摇头,“也许你要等上很久,不一定会有一个。”
“我不信!”年轻的女孩儿反驳。
谋士不在乎她信不信,只是又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只要你能等到人来,这里就能改变。”
老谋士走后再没来过,老妇就守在这里,直到今天,她终于等到了人来。
这是她活着的唯一执念。
“这里没有几个人知道和离舍的存在,如果有更多人知道,肯定来的不止我一个人。”
“罪恶的男人们把和离舍的存在掩盖,一旦他们与女人和离,就失去了在里城的居住资格。所以他们与鬼差勾结,串通鬼差,共同掩盖和离舍存在的事实。”
“和离舍,也是我遇到的一个鬼差告诉我的,不管原本他是想骗我玩的还是真心实意的,我都找到了,结果好就行。”千刃她已经不在乎鬼差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准备做什么?”老妇问她。
“我想拿回我的刀。”千刃实话道,“我被父母jian卖嫁给脏老头的时候,有个人给了我一把刀,那个人对我说只要我敢拔刀,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我……很可惜那时我不敢。但现在,我敢了,刀却丢了,我会想办法拿回来。”
“……有了刀之后呢?”
“……想学本事,读更多教我智慧的书,我要变强,强到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我。”
“……我以为你会说你要用刀来杀伤害你的人,用这把刀改变这里。”
她摇头,“我没想过要改变这里,我没有义务这样做,我只是想让自己活得更好。千百年的寿命,总不能一直窝囊是吧。”
“不过我很感谢你能这样做,我做不到。如果她们也像我一样,有来到这里的决心,那根本不需要我一个人来改变这里,她们还不一定会领情。”
“我没有多余的助人情节,悲天悯人的善心,我尊重别人的选择和做法,也希望你不要绑架我,不要用可怜无辜的女人们罪恶的男人们来绑架我,好么?”
“……”
“我不会同情所有的女人,也不会憎恨所有的男人,这是我的想法,我只想做自己为自己而活,不想揽多余的责任。”千刃听出来妇人的意思,她选择拒绝。
“顺便问一句,我的刀被阎王和判官夺走了,我想拿回来,你有什么办法么?”
妇人摇头。
“故事听完了,我也该走了,多谢。”她决定回去。
“路再难走,不也是能走过来的,不是么……”妇人望着千刃的背影笑。
“是呀。”千刃回头冲她笑,“我能走过来,她们也可以,不必靠我。”
千刃的背影消失在和离舍门外。
屋外的风吹进屋内,案上休书被吹起,大叠未被领走的空白休书随风漫天飞舞。
妇人随风化成灰烬,一点点消散。
鬼灭,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妇人并不满意千刃的回答,但她终究是等到了。
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她一点点飘向死亡,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了老谋士的话。
“会有人改变枉死城这样的地狱吧,我等到的一定是这样的人!”女孩儿笃信。
“没有人应该活在你的期待里,她是自由的,灵魂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