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林夕桐

6、第 6 章

　　此时院子的一角，曾经梁蔷薇着陆的地方，正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他本是轻脚落地，不过没看到地上还有个作废的轮子，一时没站稳，脚脖崴了一下。好在并无大碍，只需微蹲抬脚揉两下即可。
　　这边鹿然抱着胳膊，依着门框上下打量来人，这人倒也是生的俊美，头戴和梁江毅一样的玉冠束发，模样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梁江毅看起来那么生人勿进。比梁江毅高一点，身子骨看起来也更为壮一点。
　　但是……
　　怎么这皇家的人都喜欢翻墙呢？什么毛病。
　　鹿然不解的盯着他，见他站直了身子，又理了理衣袖才继续往前走，一时没忍住，对他吹了吹口哨。
　　“嗨，你哪位？”
　　候在身后的兰儿，适才探出头来，见来人神色一慌，忙拉着鹿然一起跪下，大声道：“奴婢给五殿下请安。”
　　还未学上正式的跪拜礼，衣袖被那么一拉，鹿然想起了小时候过年，学着其他家小孩讨要压岁钱的情境。见到长辈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俯身就喊：“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只是现下，嘴里的贺年词，换成了：“给五殿下请安。”

　　五皇子见状随意道：“都起来吧。”
　　他打量着被兰儿扶着起身，看起来乖巧听话的鹿然，颇有些失望。这和梁蔷薇说给他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和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吗，这不也是见人就跪。
　　可想到刚刚这女子还冲自己吹口哨……倒是有几分意思，他背手而站，坏笑爬上唇梢，打算逗逗这个未来皇嫂。
　　“你可是我三哥想要迎娶的女子？”
　　鹿然低着头故作闺中秀女的模样，轻声点头应着：“回五殿下的话，我……奴婢……”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鹿然偷偷的拉了拉兰儿的衣袖，微微侧头使劲冲她使眼神。
　　还是兰儿替她答道：“回五殿下的话，姑娘正是。”
　　一声轻笑入耳，鹿然好奇的想抬头看看这人笑什么，想到嬷嬷说过的，不该看的不要看，又把头低的更深了。
　　这深宫，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想到刚刚自己冲人家吹口哨……这不等于调戏皇子吗？完了完了，一会他不会找梁江毅告状吧。
　　这头胡思乱想没完，那头又递过话来。梁江安踱着步子，手指悠哉的抚弄着绿植拇指大的叶片，问：“听说你把我五妹打了，还用了这院子里的物什？”
　　这人是来问责的！
　　鹿然只觉冷汗岑岑，只觉得这小命迟早给自己玩完了，又是双膝跪地，她匐在地上慌张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她是贼……”
　　“就拿着扫帚追的她满王府跑吗？哈哈哈哈哈，果真是你！怎么有胆子打我五妹，见了小王竟胆小如鼠，真不好玩！”
　　梁江安笑的一手捂着肚子，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倒让鹿然很诧异，她抬起头，见他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也不知这皇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笑过了，他又挥挥手示意鹿然起来。人被兰儿搀扶起来，鹿然只觉得这膝盖疼死了，下次要带个护膝，这天天动不动就跪的，谁受得了。
　　梁江安平复心情，在院子里巡视一圈，没见到想要的，适才走向鹿然，道：“听闻姑娘发明个新鲜玩意，这池州城可是传开了，三哥府上有一物件，站在上面不用自己走路，那东西自行会走，小王对此很是奇怪，还请姑娘拿出来给小王瞧瞧。”
　　语闭，又向前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道：“别让我三哥知道我来了，他不让我们见你。”
　　鹿然：“……”

　　不一会，兰儿便提着那滑板车回来了。
　　打磨精细的滑板车，被王生照料的干净，上面又铺过一层清漆，看着像没用过似的。全府都知道，这王生拿它当宝贝，旁人是碰都碰不得一下的。
　　只因是鹿然要借用，这才笑眯眯的拱手给兰儿拿回，人走了，还眼巴巴的站在别院门口，目送自己的心爱之物离开。
　　这东西踏进小院，梁江安一个箭步凑过去，从兰儿手里接过，好奇的打量着，扭头问道：“这东西便是？”
　　鹿然点头，叫兰儿演示一番。小车绕着院子滑了一圈，惹得这五殿下拍手称奇。
　　“有趣有趣！快给小王，待小王试试！”
　　鹿然从屋里搬出个凳子，坐在门边靠着门板，嗑着瓜子找到了游乐场卖票大爷的感觉。
　　眼前的五皇子不同于三皇子。三皇子试车时，全程面无表情，看着毫无兴趣。但这五皇子嘛，笑的嘎嘎的，都不用她说，旁人就知道是他来了。
　　索性现下他三哥还在宫里陪他父皇说话，否则又免不了一通数落。
　　梁江安玩够了，人坐在石凳上，满是厚茧的手心轻抚车把，暗想这东西若是给军营里的兄弟们人手发一个，不就免得徒步那么累了。
　　想到此，他抬头看向嗑瓜子的鹿然和一地的瓜子壳，嘿嘿一笑，道：“皇嫂心灵手巧，这东西送我可好？来日小王定送上谢礼！”
　　鹿然随手扔掉瓜子壳，想都没想摇摇头。
　　“不行，这东西还在试验期，何况我已经送人了。你想要啊，等着月余之后批量生产吧！”
　　“批量生产？你弄那么多作甚？”梁江安眉头一蹙，起身警觉起来。常年驻扎军营，让他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反应，只怕这女子是外国来的细作。倘若真是，那就留不得了，
　　“呸！”鹿然吐掉粘在唇上的瓜子壳，依旧百无聊赖，和退休大爷般幽幽道：“当然是拿出去卖啊，我的目标是开家代步车行，没钱买的呢，可以租，按时辰收费，这叫共享单车。”
　　得了这话，梁江安又重新坐下，放下戒备，但也来了新的兴致。军营的军饷要按照流程发放，有时急用又缺银子，都要他先掏自己腰包，这东西若是推荐给父皇……
　　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梁江安放下车，起身走向鹿然，又唤兰儿拿把椅子出来。他坐在鹿然对面，饶有兴致道：“皇嫂，咱俩合伙如何？我出银子，你负责生产销售，赚钱咱们五五分，赔了便都算我的。我三哥那性子……若是心疼你怕你累着，定不会让你做这些。皇嫂觉得……如何？”
　　鹿然嗑着瓜子的嘴一顿，捧着瓜子的手往前一送，示意他跟着一起吃。她眼珠滴溜一转，觉得甚有道理。
　　那个梁江毅和自己也不熟，不过是契约关系，万一不借钱给她，或者这边人不买账，卖不出去……好歹赔钱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手心触到一块粗糙的硬皮，她放眼过去，见那梁江安倒不客气，一把抓走大半。脸上还笑眯眯的，和刚来那会可不是一张嘴脸。
　　狡猾的皇家子弟！
　　“合作嘛……倒是可以，但是咱俩得……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签字画押！别到时候赚了钱你不认账！”
　　鹿然肃着脸坐正身子，翘起的二郎腿也放下了，拿出一副谈生意的状态面对眼前的五皇子。
　　那五皇子也是个洒脱的，直接点头应允，叫兰儿准备笔墨纸砚。
　　鹿然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就这样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