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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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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然踩着滑板车到铺子里时,兰儿已经垂头坐在账台里面算账了。过了刚开业的热闹,这一早上没想到也卖出去两辆。
只是她前脚踏进铺子,却见一个裹着粗布衣衫的大屁股正撅在角落,指着地上的灰训斥着她请来的伙计,没打扫干净。
鹿然将车放在账台前,示意兰儿不要出声,她轻脚慢步过去,趁着乔墨池没起身,一脚蹬了上去。
乔墨池一头扎进拐角,头撞在柱子上,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地上,人都没看清先骂骂咧咧的。
“哎呦!哪个挨千刀的踢我!”
鹿然一手叉腰,气势汹汹道:“你算老几啊在我这使唤我的人?”
见是鹿然来了,乔墨池忙收了嘴里还没出来的脏话,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掸着尘土,委委屈屈的开口。
“表妹,表哥不也是看你这新开张需要个人手,特意过来帮帮忙嘛。我看你这招厨娘,表哥的手艺你是清楚的,这样,做饭看门我负责了,那边我实在是干不下去了。你看看哥哥这双手,外面的树皮都比我这手嫩。”
说着,忙把龟裂的双手伸出来,眼看着快要入冬了,再留那边,怕是要生疮。
鹿然瞥一眼,一手扣着指甲周围的死皮,无所谓道:“我这也都是粗活,哪有百花楼好呀,人前人后都有人伺候着,要么我送哥哥回去吧?”
听见“百花楼”三字,乔墨池扑通一下跪在地,哭天抹泪道,“妹妹这不是想要了我的命嘛,好歹兄妹一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乔墨池这么一哭闹,打扫卫生的小厮们都停了下来,门口来往的人也停了下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账台后,兰儿见门口聚集的看客们议论纷纷,忙凑过去在鹿然耳边耳语。
“姑娘再放任他闹下去,怕是对咱们店不利……”
瞥一眼门口越来越多的人,鹿然一手揉了揉太阳穴,另一手比划着,“快起来,留下可以,有条件。”
地上人麻溜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干涸的脸,贱笑道:“听妹妹吩咐。”
“这个月卖出去十辆车,你就可以留下了。至于工资么,五辆以上底薪加提成,觉得行就签合同。我不在,兰儿就是这店里最大的,你得听她的……”
鹿然絮絮叨叨的说完,干脆又给大家聚到一起开了个会,正式任命兰儿为店长,就是副掌柜的,若她不在,大家只需听兰儿的话即可。至于乔墨池,不过和其他人一样待遇,都是销售罢了。
事情都安排妥当,鹿然也没闲着。先是找了群美女帅哥在店门口进行推广试车服务,又张贴租赁,一时辰起收,价位低廉,果然又吸引到一批客户。
兰儿也曾担忧过,大家都去租车,会不会买车的人少了。鹿然坐在门口嗑着瓜子,风淡云轻道:“有钱的都喜欢有自己的车,没钱的想要也买不起,我们眼光要放长远些,不能只盯着高端客户,低端市场也要端起来……”
一套话让兰儿听的云里雾里,但另一边乔墨池的确拉来不少富婆来订车,这悬着的心才降了下去。
一连几天,鹿然都早出晚归,梁江毅给她准备的一些汤水点心,是怎么送进屋又怎么端出去的,只能打发闫宁每日午时给她送去店里。
这边鹿然叫兰儿收下,扭头就赏给店里的,兰儿看不过,问鹿然为何浪费王爷心思。鹿然只笑笑,随口一句吃不下打马虎眼。
原本对梁江毅并不在意的鹿然,因之前在书房他的态度,而对这事认真起来。
她实在不想,也不敢让自己动情。自古皇家最是无情,何况妙妙说的没错,她也不属于皇宫。偏生人心哪里是控制的住的,回味那晚也的确让她有些做了场美梦的感觉。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像最初的梁江毅一般开始躲着他。
直到这夜,闫宁守在门口,直将她请到了梁江毅的书房。
参鸡汤的香味,还没进门就能闻到。
鹿然坐在桌前,浅浅的尝了一口,垂眸淡淡点头道:“好汤,王爷这么晚不睡等我,不会只是让我尝尝这汤吧?”
梁江毅坐在对面,双眸紧盯着她,一手抚着大指上的翠玉,看似随意的问:“这几日生意可好?”
“好,挺好的。起码损失快回本了。”鹿然含着一口鸡肉,含糊不清的。
“你表哥,还是要小心些。”
鹿然将嘴里的肉咽下肚,勺子搅动着汤,点头应着:“他现在在我眼皮子底下,难不成还能放第三把火?再说之前若是他干的,我反而佩服他,胆子变大了。”
“只怕不做,身后人便要了他的命。”他一手拿起茶杯,浅呷。
鹿然想到了梁江怀,她抬头与梁江毅对视,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答案。见他微微颔首,不觉头皮发麻,小心翼翼的问:“他除了放火还会别的吗?”
茶杯轻置于桌面,滴出几滴茶水,梁江毅指尖落在那水中,轻轻划动,刚写出两个字又通通抹掉。
他忘了鹿然不认字,只得压低声音,道:“下毒,严刑拷打,活埋、人彘……你能想到的任何残忍手段,他都敢。他的岳丈,是花朝最骁勇的将军,王妃在花朝也是出了名的泼辣,但他们在梁江怀面前,老实得很。”
一席话让鹿然完全失了胃口。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放任一个碍眼的自己活到现在,都是因为皇上默许了她王妃的身份。梁江怀就是不拿梁江毅当回事,也要忌惮他父皇。
但皇上为何会默许一个草民做王妃呢?她疑惑的眼神下,梁江毅缓缓叹口气。
“是本王命人四处散播消息,三皇子梁江毅被一个乡间丫头所救,并对……对她倾心,且……与她有夫妻之实。父皇怎样也要顾及皇家名声。”
一句话点燃了梁江毅的耳尖,也让鹿然恍然大悟,她放下勺子,起身倒了杯茶递给梁江毅,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在梁江毅疑惑的目光下,她举起茶杯道:“小女子谢王爷救命之恩,就以茶代酒先谢谢您了,一会我叫兰儿取坛好酒……”
“不行!上次……总之日后我若不在你身边,你滴酒不许沾!”
梁江毅刚拿起茶杯,又将它放了回去,他面色不悦的望着鹿然,眉头能夹断一只飞虫。
“为什么?”
“你……你喝多了便乱来,你与本王将要成亲,若是和别的男子那般,传到父皇那,你这命谁也保不住!花朝虽民风开放,但皇家颜面始终是首位!”
梁江毅说的认真,只是这认真里还沾着些许酸。可鹿然只听到了前半句,后面的话根本没注意听,她一手拍了拍桌子,指着门口问:“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又不是什么人都亲,你怎么不见我亲闫宁?”
“那是因为闫宁不在。”
“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找他喝酒!”
鹿然话落,迈大步子就要往外走,去拉闫宁喝酒。虽说闫宁也长相标志,但她也不是看见个好看的男人就随便乱啃的好吧。总要长在自己的审美上才……
脚上的步子才迈出去几步,手腕一沉被人向后一拉,鹿然惯性回身,重心不稳直接扑在梁江毅的怀中。
两个身子相撞,大手下意识的搂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托起她的下巴,遵从着本能趋势吻了下去。
心动的理由能有多离谱,有时候人自己也不清楚。
一首歌、一句话,或者是几个暖心的动作……鹿然到底也说不清,梁江毅有什么理由对自己心动,就像她也不清楚,当年为什么会对乔墨池心动一般。只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后,身体的反应似乎在告诉她,她好像也是喜欢梁江毅的。
而梁江毅……鹿然摇摇头,随手将一旁的石子努力掷进荷花池里,听着石头砸进去的声音,她暗自提醒自己,梁江毅做的事,都是人设罢了。
可想起几日前那个吻,以及事后梁江毅在耳边问她:“倘若那日的人是梁江安,你会如何?”
鹿然心烦意乱,干脆抓起剩下的石头子,一起向前扔去。
石头击水,溅起层层水花,给鹿然的心思搅的更乱了。
“在这做什么呢?我找你半天!”
身后忽的传来俏皮的女声,鹿然回过头,见梁蔷薇穿着一袭嫩黄,只带了一个小丫头正往这边走。
“呃……这肃静,我琢磨琢磨店里的日后发展。”鹿然转过身,从大石块上跳下去,一手背在身后,随意掸了掸屁股上的灰。
“父皇不是允诺全花朝只有你能卖了嘛,你还愁什么。我刚去店里找你,人可不少呢,兰儿说你出来散心,我可寻了半天才找到。”
梁蔷薇弯着眉眼,似乎永远都是这副没有烦恼的样子,她左右张望一下,见无人,适才走进鹿然,凑在她耳边轻声问:“皇嫂敢不敢陪我去个地方?”
熟悉的台词,不熟悉的地方。
鹿然怎么也没想到,梁蔷薇居然拉她去逛窑子!
明明一开始还站在门口拒绝她,谁知一群衣着光鲜模样清俊的人围了过来,唧唧喳喳的让她插不上话。等人反应过来,已经和一脸兴奋的梁蔷薇落座在二楼最隐蔽的地方。
这百花楼的二楼,向来都是招待皇亲国戚的。每桌间隔甚远,由三层厚重的大红帘子遮挡,谁也看不到其他帘子里坐着什么人。
鹿然坐在雕花椅上,透过薄薄的纱帘向上望去,却见三楼更是隐蔽,几乎被花墙包裹住了。
而二楼做的微低,垂眼就能看到一楼高筑的舞台上,舞男们的艳舞。
一旁伺候的姑娘给她们斟上特制的玫瑰花茶,又端上瓜子花生和各色点心,随便一盘都制作精美,丝毫不输皇宫的御制点心。
鹿然随手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尝尝味,又想到这是个什么地方,还是给杯放下,转手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一旁,梁蔷薇一脸兴奋,她伸手拍了拍鹿然的胳膊,问:“你觉得这地方如何?”
“不怎么样……”
鹿然撇撇嘴,只想快些离开。若是被梁江毅知道自己来这地方,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现下已经禁止她饮酒了,她可不想被禁足。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帘子被人掀开,掌柜的带着两个怀抱琵琶的男子走进来,堆笑着说:“这是我们百花楼最有名的两位淸倌,还望两位姑娘笑纳。”
鹿然侧头一瞥,没作声。这俩人模样清秀,但比梁江毅可差远了。倒是一旁的梁蔷薇很是满意,叫二人落座,又点了首曲子。
二人合唱的曲子曲调婉转,琵琶声如珠落盘,梁蔷薇听的起劲,又唤丫鬟赏了银票过去。只是鹿然隐约觉得今日她们不该来这,只是现下又不好扫公主兴致。只得耐着性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清倌表演。
直至曲毕,她拉了拉梁蔷薇,凑到她耳边道:“还是早些回去吧,午时闫宁会去店里送饭,若是我不在,回去定要问了。”
梁蔷薇正听的高兴,侧过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鹿然,问:“你还是那个拿扫帚追着我打的姑娘吗,怎的一阵子不见这么怕我三哥?回去就说我拉你去溜达玩了。”
见梁蔷薇如此,鹿然只好作罢,只是这心里愈发的慌了起来。两个清倌又唱了首小曲,这曲子还没完,一楼便传出刺耳的尖叫,有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一时之间,楼下乱作一团,鹿然腾地起身,透过薄纱向下看去,只见乱遭遭的人群避开的地方,正躺着一个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的男子,他瞪着一双圆眼,唇角正向外流血。
鹿然忙在自己发声之前捂住自己的嘴,听到旁边梁蔷薇要凑过来看,忙转身捂住她的眼睛,把她往回推。
“别看!有人死了!”
线香站立在香炉中,燃的不慌不忙。袅袅白烟弯弯绕绕,整间屋里静的可怕。
梁蔷薇和鹿然跪在地上,只敢偷偷用眼神交流,连大气都不敢出。
身后,一张临时搬来的梨木雕花椅上,坐着冷着张脸,正盯着她们看的梁江毅。
谁能想到这百花楼出事,报了官,带兵前来的居然是梁江毅。平日他可不管这档子事,只是今天恰巧听兰儿说了一嘴,“公主来过,去找姑娘了”,又在寻她的路上见衙役们涌向百花楼,随口一问得知出了人命,也不怎的就想过去看看。
果然这一去,有了大惊喜。
官差们对在场人员一一排查,查着查着,就查到了他的好妹妹和未来王妃。花朝公主与未来梁王王妃逛窑子看男人,这事如果传到皇帝耳朵里……梁江毅眯起眼睛,视线又冷了几分。
两个还在偷偷用眼神交流的,顿时觉得背后一紧,又冒出一茬冷汗。
约莫跪了半柱香的时辰,梁江毅摩挲着大指的翠玉,正想叫她们起来,却听身后响起急切的脚步声,闫宁走到这偏殿门口,严肃道:“王爷!郑总管来了,说有皇上的懿旨,人正在前殿候着,还……”
他抬眼望了一眼跪在殿内受罚的二人,又低下头。
“还让公主和姑娘一同前去。”
拨动翠玉的拇指一顿,目光微抬,正对此时回头满脸慌张的梁蔷薇。
她瘫坐在地,嘴唇翕动半天才冒出一句:“哥,你得救我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