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林夕桐

15、第 15 章

　　夜色深垂，丝竹声消失匿迹，整座皇城再次陷入寂静。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内府呈上来的近半年的黄道吉日，冲老太监摆了摆手。
　　“江毅找的这丫头，像不像一个人？”
　　老太监弓着腰凑过去，沉吟片刻，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道：“皇上说的可是皇后？”
　　皇帝点头，手摩挲着那烫金的红纸，想起了他和皇后成亲那日。
　　那日王府上下热闹极了，或者说……王府里总是热闹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周围不再热闹呢？
　　是登基以后。
　　诺大的皇宫，她住着不开心。妃子们整日守着规矩，又要顾忌着颐养天年的太妃们，这皇宫，便日日夜夜都这么静。
　　“难为她了，还要跟着江毅学规矩。嬷嬷不是说她什么都不会么。罢了罢了，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定数。明日叫人把日子送到江毅府上，叫他们自己选一个呈上来。这皇宫，可有阵子没办喜事了。”
　　皇帝嘱咐完，手垂在腿上，摸到身上的一块随身玉佩。他低头看着半晌，将那玉解下来，放在那写着日子的红纸上，一并推给老太监。
　　“这个，也赏她了。”
　　老太监上前一瞧，愣在原地，呢喃着：“这可是皇后的遗物啊，您一直贴身戴着……”
　　“妙妙定会喜欢她的，让她好生收着。”
　　皇帝缓缓闭上眼，只觉得这一瞬，他们都解脱了。

　　赏赐和日子送到梁王府上时，鹿然正在店里忙的热火朝天。她将老爷爷留下的一些东西，挪到二楼休息的地方，将整个一楼空出来，只留了一个算账的台面，和一套喝茶的桌椅。又规划好展示区域，叫木匠将做好的代步车一一送过来。
　　这店从挂上蒙着布的牌匾那一刻，便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见到一辆辆崭新、精致的代步车来了，更议论纷纷。
　　甚至有年轻的公子打探，这东西多少钱一个，何时才能买。整日见梁王府的王生在街上溜达，眼馋得很。
　　鹿然抹了把汗，趁着周围人的围观，赶快贴上招聘文书，又命人派发一沓她找人画的、盖有梁王府印戳的优惠卷，并扬言，开业那日凭此卷购买，立减十两银子。此话一出，这门口更为热络了。
　　待她和兰儿忙到夜归，两人均已筋疲力尽。还没回房，就在半路上遇到等了半天的闫宁。
　　“姑娘，皇上今早命人送了良辰吉日帖，王爷已经选好呈上去了。定在下月初九，另外，铺子那边。王爷说缺什么少什么就和我说。王爷还说……”
　　闫宁翻着白眼，回想着王爷还嘱咐了什么，没等说完，被兰儿往旁边一扒拉，拉着鹿然就往里面走。
　　“姑娘都要困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皇上赏了姑娘一块玉，是皇后娘娘的遗物！”闫宁追了上去，将怀兜里的玉拿出来，亮在二人眼前。
　　橙黄的烛火下，那玉柱看起来温润剔透，通体没有任何装饰，让鹿然想起了梦中的妙妙。
　　她不需要皇后的名号，不需要金银首饰，就和这玉一样。
　　困倦似乎一扫而光，她吸了吸鼻子，恭敬的接过那块玉，垂眼细细的看着。
　　“王爷舍得给我？”
　　“王爷说，这应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鹿然将玉攥在手心里，眼底酸涩，点头应着，“回你们王爷，这玉我会随身戴着的。皇后娘娘想做又没做成的事，我鹿然迟早替她完成。不早了，兰儿你也去休息吧。”
　　话落，她大步回房，独留夜色下，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她怎么知道皇后娘娘想做什么？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代步车店开业的那天，鹿然这辈子都忘不了。
　　先是梁蔷薇和梁江安送了一大堆贺礼，又亲自带着一堆皇家子弟们捧场，几乎是人手两台起。许久未见梁蔷薇，这公主还是自来熟，上来就挽住鹿然的胳膊，问她可不可以来找她玩。
　　公主都发话了，她哪里敢拒绝，这梁蔷薇一高兴，又多下了定制的几个订单，说要送母家的姐妹们人手一个。
　　店里的备货很快被一扫而空，试用品都被人摩挲的光亮。到了午时，只是下定的单子，都有一锭银子那么厚了。
　　开业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鹿然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今日达官权贵多，这日后能不能有销量，才是最重要的。所幸自己当初下定时，特意嘱咐了要做不同样式的。
　　既有经济实用款，又有雕刻的精致款。那些镶金镶玉的，统统要先付全款才能开工。
　　好不容易送走一批又一批客人，鹿然站在账台后，让店里的伙计们都各自搬张椅子坐下歇息。自己则和兰儿核对账单，全然忘了吃饭这事。
　　直到账台前传来敲击声，她顺声抬眼，见到闫宁正站在那，忙问：“王爷又有何事吩咐？”
　　“王爷说了，姑娘今日忙，一定忘记吃饭，差我来给姑娘送点吃食！”
　　鹿然见他提着一个大食盒，这才一拍脑袋，干忙叫兰儿去附近的酒家买几个饭菜给店里的伙计们。招聘的时候承诺了包午饭，险些就说话不算数了。
　　只是日日去酒楼买饭菜，这开销得多大，想到这，鹿然又从旁拿过一张纸，瞥一眼闫宁，笑眯眯的问：“你……会写字吗？”

　　厨娘招聘广告贴在门外，闫宁抱着胳膊，依靠着门，看着屋内正狼吞虎咽的鹿然，不禁暗自嘀咕着：“没想到还是个文盲……我们王爷真是命苦哟。”
　　他音量不大，却还是被鹿然听到些许。
　　加菜的速度放慢，她垂着眼帘，默默地自我安慰道，“我不认识古代的字很正常，他们不也不会说英俄法日和西班牙语嘛。”
　　可目光瞥到一旁的账本上，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离了兰儿，她就只能看懂那些数字。这以后若是遇到点什么事，岂不要一直靠别人帮衬？不行，她得学怎么写这古代字！
　　打定主意，鹿然抬头冲闫宁挑了挑眉，问：“你知道家王爷都喜欢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