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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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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叔,那里是不是躺了个人啊。”苏孜明指了指路边的草地,“是不是晕倒了啊。”
“少爷想救他吗?”
“嗯嗯。”
马车停在了路边,蔡叔走向前探查那人的情况,没一会儿将人扶了起来放到树荫下,然后折回来和少爷汇报,“人没事儿,就是热晕了,我先拿些水给他。”
“没事儿就行。”
蔡叔拿起水壶、想了想又拿了些吃的一块儿送过去。
“孜明,马车怎么停下来了。”马车里苏袭月和苏箐时不时睡得迷迷瞪瞪的,这会儿刚意识到马车停下来了,天不是还没黑嘛。
“姐,路边有个人晕倒了,我让蔡叔去看了一下,应该没事儿。”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苏箐听闻正准备起身。
“箐姐姐,别出去了,外面晒得厉害。”
苏箐闻言又坐了回去,有蔡叔出面就够了,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苏箐心里难免觉得遗憾,这一路走来遇见很多人很多事儿,可她总是远远地观望着,就像是置身事外的路人,与在胤都无异、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袭月姐姐,咱们游学就只是为了能到扬州拜名师、论古籍谈圣儒吗?”
“你想做什么?”
“我想救人、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人,我想帮人、可我不知道他需要什么帮助,我见不得人遭受苦难、可我不知道他为何经受苦难;我知道的很多却不够具体、我能做的不多却未曾尝试,即便是帮人救人也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若一直都这样的话我觉得出来游学和待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那等蔡叔回来咱们问问再说。”
“行。”
“可是帮人救人不是必须亲力亲为,你一句话就够了。”
“那是父亲,不是我,我虽没想过要和父亲和家世分割、可我必须承认没了父亲没了家世的我一文不名一无是处,就连保护我的韩瑞文都是听命于父亲,所以我才要试着亲力亲为而不只是一句话吩咐下去,我须得慢慢依靠我自己。”苏箐争取到:“哪怕只是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避免苏家没落后你靠自己无法生存下去。”
“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我觉得父亲和哥哥还不至于真的让苏家没落了,更多的是如果我一句话就能帮人救人、我更应该知道怎么帮人救人,有蔡叔回话固然好、可我不能保证日后身边回话的都是蔡叔,不然我的一句话同样能害人杀人。”
“可不是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
“信不信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识人善用,那我就得先有一定的阅历和判断力。”
“行吧,去累积你的阅历吧。”
“袭月姐姐不一块去吗?”
“我就算了,帮人救人并非我所好,何况很多事情站在远处才能看得更清楚。”
苏箐还是下了车,韩瑞文看她出来了也跟了上来,她走在炎炎烈日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她读了那么多书还是不够聪明、所以她只能走近些才能看得清,她不是苏袭月。
“三小姐怎么过来了。”蔡叔看到苏箐走过来迎上前问到,与地上躺着的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蔡叔一直没回去,我想过来看看这人怎么样了。”
“没大碍,喝了点水已经恢复意识了,但还没有开口说话,我就多待了会儿。”
“我能过去看看吗?”
“自然。”
苏箐走进些,那人衣着还算齐整、脸晒得通红、嘴巴干裂、眼睛还闭着,看样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她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蔡叔继续给他喂水,确认他的状况。
“咳咳,”那人慢慢开口说话,“我,头疼、啊。”说着就抬手往头上按。
“我扶你坐起来吧,先吃点东西。”
“多谢侠士出手相助。”
“你怎么晕倒在路边了呢。”
“天太热了,我着急赶路也没停下来歇会儿,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这么热的天儿,再着急也不能逞强了,上了年纪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健康。”
“唉,我确实着急,去晚了船就开了,可不会等我一人。”
“船每日都有,赶不上这一趟坐下一趟不行吗?”苏箐忍不住问到。
“小姐是官家女子吧,您有所不知、我这样的身份本是不能上船的,是东家找了些门路才将我们安排上船,哪有那么容易啊,现在耽搁了怕是赶不上了。”
“若你也是去临清州,我们可以捎你一程,应该能赶得上,是吧蔡叔?”
“自然。”
“多谢小姐、多谢侠士相助,赵某真是无以为报。”
“那你再休息会儿咱们再启程。”
“不用休息了,我没事儿。”
“行,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们回到马车上,继续往临清州赶去。苏箐没追问那人叫什么,只知道姓赵,他和蔡叔一块坐在马车前,苏孜明只好坐回马车内。
“这人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举止谈吐都不卑不亢。”苏箐认真分析道:“他说自己是东家干活儿的伙计,但却不以奴婢自称,知道我是官家女子也不畏惧、反而有意无意地求助,这样的胆识可不是上了年纪就有的,我与他没说几句话便让人瞧出个大概、唉。”
“哦,等人走了你找蔡叔问一下,看你这识人的眼光准不准。”
“那箐姐姐觉得他是好人吗?”
“这我可看不出来。”
“那你就帮他、还让他上咱们的马车,多危险呐。”
“这不是有蔡叔和韩瑞文在嘛,不用担心。”苏箐盯着苏孜明,“你这是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不开心了吧,这人不还是你让蔡叔救下来的吗?”
“你分析外人就算了,怎么还分析起我了呢?”
“我猜对了吧,你老坐外面都晒黑了。”
“我一男子怕什么晒黑啊。”
“哈、原来你是故意的,我就说这么热的天你干嘛一直坐在外面,你是想晒得和韩大哥一样是不是?”
“我没有,”苏孜明急忙否认到,“你自己喜欢韩大哥才是吧。”
“我可没说你喜欢他,你自己说的啊。”
“姐,你也不管管箐姐姐。”
“好了不逗你了,是我喜欢,韩大哥功夫了得、英姿飒爽,等到了扬州让他教我习武,你要不要一块儿学啊。”
“要,我也想习武。”
“行,不过你还是得有个心理准备,不是所有人晒黑了都好看的!真的!”
苏孜明就不该对苏箐心存幻想,她刚对“辨识人心之术”起了兴致、得有段日子折腾了。
两日后到了临清州,赵先生拜谢几人后便直接向码头走去,而苏箐一行人则要在临清州待一晚、次日再出发。听闻临清州十分繁华,进城后到处可见商铺商贩、酒楼客栈,忙碌的车夫和搬运的苦力,可苏箐觉得用繁华形容临清州不太合适、更多的是喧闹,好像人人都很忙碌,一刻也不得停歇,或许繁华本就不属于眼前的这些人。苏箐本想在街上多逛会儿、这里确实有许多在胤都也少见的东西,可商贩们似乎对苏箐这样的散客并不在意,只买一两个、他们都懒得搭理你,幸好卖西瓜的大爷不是论车卖的,不然苏箐连口西瓜都吃不上了;苏箐一行人没了兴致、便回客栈了,临清州像是个巨大的作坊、这座城里的人无暇清欢。
“夜深了,把窗户关上吧。”苏袭月走向站在窗边的苏箐,“外面这么黑,你在看什么。”
“临清州白日里再怎么热闹,到了晚上也是这般死寂。”
“有了夜禁,哪里的夜晚都一样。”
“前朝不就没有夜禁。”
“只一个朝代没有。”
“真想亲眼看看那个朝代是什么样子的!夜禁是为了治安,那治安又是为了什么?外面倒是安全了,可人却不能出去。”
“治安当然是为了维护稳定,人都不出门、自然就安稳了,百姓也希望过安稳的日子,所以遵守夜禁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反正到了白天就又能出门了。”
“为什么百姓会认定黑夜就是比白天更危险呢?而且他们往往会为了这有可能的危险而退却忍让,看似委曲求全实则毫无意义啊。”
“百姓怎么想的从来都不重要,他们未必就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他们只能忍让,因为律法如此,你不也一样,不能去国子监读书是因为你不想去吗,可你只能请先生到家里教你、又或者像现在这样出来游学,你一官家小姐尚且不得违抗律法、他们又能如何?”
“若他们真的明白就好了,清醒的痛苦挣扎总好过愚昧的麻木顺从,最怕的就是他们什么都不明白、也不愿意再思考,那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若有朝一日天下人都成了你说的这样,那么国将不国、人将不人。”
“所以只女子不得读书科举、男子却可以,只贱民不得读书科举、庶民却可以,总之不能全然禁止也不能全然应允,至于为什么有的可以有的不可以、其中并没有道理可言,只是因为律法如此。”
“既无道理,为何百姓还要遵从?”
“怕,怕被抓、怕被打、更怕被杀。”
“那你怕吗?”
“我也怕了。”
“知道怕就行了,律法就是要让大多数人惧怕,至于那些不怕的,不是舍生取义就是杀身成仁了。”
“那我日后再也不盲目秉信律法了,有人触犯了律法、但不一定是坏人。”
“不只是律法,看待任何事物都不可盲目相信,不过有了先辈的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如今胤朝的律法倒也算得上礼法共存、条例完善、惩罚得当了。”
“唉,怎么好多事情都是需要人拼上性命才能换来有好的结果呢?为什么不能在最初的时候就做好呢,可怜那么多无辜之人饱受折磨。”
“是啊,为什么世间有这么多不公不义的事情呢?为什么人活着要经受这么多苦难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