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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大婚将至 ...

  •   在苏箐自寻烦扰的日子里,苏燏的婚事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三月初苏家已将聘礼送至宋宅,婚期定在了三月二十七,苏家上上下下都忙了大半个月,只待两日之后迎亲行礼;苏箐从校场回来的时候看着那些还在忙碌的身影,也跟着紧张起来。
      “母亲,哥哥成婚那日,我穿什么好呢?”
      “你最喜欢的那件紫色马面裙就很好。”
      “那我见到嫂嫂需要行礼吗?”
      “自然可以行万福礼。”
      “母亲呢,见过嫂嫂吗,可还喜欢?”
      “喜欢。”
      “那我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箐儿长大了,该明白为人处世不能全凭喜恶偏好了,若你喜欢便常来往、若不喜欢就少沾惹,但是碰到一起的时候还是要有礼有节。”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全家人都会喜欢嫂嫂。”苏箐也希望哥哥会喜欢嫂嫂,这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爱憎由心、如何勉强。”母亲说道:“你哥哥也不是纠缠于爱恨之人,箐儿不必挂心。”
      是啊,如何勉强,毕竟人被约束的地方太多了,若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由己,便真成了傀儡。
      次日苏箐看着苏宅满院的大红灯笼、红绸囍字,好不喜庆,她想起了去年在凉水河放的花灯,虽然自己只放了一个花灯、却看到了满河的花灯,那时候的她满心期待、热烈又真诚,站在河道边久久不愿离去;如今苏箐也站在回廊下,迟迟没有动静。
      “小姐,老爷已在后院为大老爷一家设宴,我们也快些过去吧。”彩兰提醒到。
      苏箐看见散落地面的一张囍字、上前拾了起来,放到一盆榆树上、用枝叶轻轻覆上,转身继续往后院走去,问彩兰:“袭月姐姐也来了吗?”
      “都来了,孜明少爷也在。”
      “他自小体弱,怎么会出远门呢?”
      “听闻大老爷找了名医为孜明少爷医治,如今已无大碍,。”
      “什么时候的事儿,先前也没听父亲提起过啊。”
      “老爷也是刚刚得知,大老爷恐希望再次落空、不曾告知咱们。”
      “大伯定是高兴极了,才会直接带着孜明弟弟过来。”
      “可不是嘛,老爷把珍藏的秋露白都拿出来了,待会小姐也能尝一口。”
      苏箐心里也高兴,大伯父这一生只娶了大伯母一人,大伯母生了袭月姐姐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而后又有了孜明弟弟,不幸难产而死,孜明弟弟也落下了病根,为了给孜明弟弟治病、大伯父这么多年不断遣人四处寻医,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大伯康安,”苏箐进屋后向苏见清行礼,起身看向袭月和孜明,满眼欢喜。
      “箐儿长高了,在胤都住着可还习惯?”大伯看起来满面春风。
      “习惯,就是没有老宅热闹。”
      “天底下哪儿还有比胤都更热闹的地儿啊,” 苏袭月过来拉起苏箐的手:“箐儿可是少了玩伴、无聊的很?”
      “嗯,不是打小一块玩大的,在一起总是客气了些。”苏箐抱住苏袭月,“袭月姐姐这次多待些日子吧,我们一块出去逛逛,还有孜明,现在也能整日和我们跑出去玩了吧。”
      “箐姐姐放心、往后我都能追得上你们了!”苏孜明比苏箐小了一岁,和苏浜同岁,以前在一块玩儿的时候,总是无情地被远远落下。
      “哼,你可算是长大了!”苏箐说:“以后再不用让着你了。”
      “箐姐姐也没少欺负我吧!”
      “我对你够好了,你看从前苏浜被我揍得,改天我也让你体会一下。”
      “箐姐姐,我尚未痊愈呢,你可千万手下留情。”
      “别听他卖乖,”袭月开口:“箐儿只管揍他。”
      苏箐和亲人一起说说笑笑,仿佛回到了西安老宅,那时候的她无所畏惧、充满希望,快乐得不太真实;现在的苏箐已经无法忽视所有美好背后的悲惨现实,可这一刻她还是止不住地开心,她知道自己脚下踩踏着无数人的生命和尊严,她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和尊严一直被人践踏着,只是她的脚下的人太多了、足以支撑她平稳地迈向自己的幸福,和她一样被踩在脚下的人也太多了、足以抚平她身上似有若无的伤痛;她尽情地享受这片刻快乐、又从容地面对这人生困苦,可幸福不是退而求其次、择其一而从之,三千众生如何殊途同归,唯有死亡方得平等。
      开宴后不久,苏守珀举杯向大哥苏见清敬酒,大哥一生潇洒自如,成家立业都顺心顺意,喜欢大嫂、便不顾门当户对,厌恶官场、便未曾求取功名,不愿偏居一隅、便时常四处游历,大哥的一生仿佛只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受外物困扰,即便是几经磨难也未曾屈服,苏守珀是真的敬佩大哥,但却不敢追随大哥的脚步,大哥才华横溢却不为功名所累确是淡泊名利,自己才疏学浅却不甘平庸终是力所不及,如今看着苏燏在官场举步维艰、苏守珀才明白父亲当初为何会放纵大哥至此。
      若苏守珀饮下的这杯酒里承载着些许无奈和悔悟、那苏见清喝下的只有轻快和憧憬,如同苏见清没有告知苏孜明的病情、苏守珀也没有透露苏燏的困境,很多事情知道了都是徒增烦扰、平添忧思,只待柳暗花明之时倾诉一二。苏见清回看自己的前半生,年少时的自己不愿受控于人,为此他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性命,成年后的自己失去了很多、其中最难舍的便是妻子,他渐渐放下执念,即使身陷囹圄也能淡然置之;人生而在世不止受制于人、还受制于物,有人向往自由、有人追求名利,都是为了满足内心的欲望,何以区分高低贵贱,苏见清从前只觉自己高尚、如今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他对此并不觉得失落,甚至觉得欣喜,好像又摆脱了一层束缚。
      “苏燏,”大伯父酒过三巡后缓缓开口:“你身为苏家的长子、事事以身作则,伯父自觉没有什么可以告诫你的,只是你如今身在朝中,若志存高远便要有舍我其谁的魄力和架海擎天的能力,即使这样也未必能得偿所愿,伯父此前也一直困顿于自己的认知里、茫然自失,直至近日才探得一二,虽一事无成但我已经尽力而为所以无愧于心,如今你大婚在即、伯父无以为贺,唯愿你此后无愧于心。”
      话毕,苏燏起身行礼,“谨遵大伯教诲,侄儿日后行事定当恪守本心。”
      苏见清摆了摆手,示意苏燏坐下,又向众人说道:“为父母者,只盼望自己的子女能朝着你们自己期待的模样成长,我们便别无他求,如今你们都渐渐长大成人了,可以大胆地追求自己的人生,不必畏惧,哼,生死又有何惧?”
      “大哥可是醉了?”苏守珀忙开口打断。
      “哈哈,守珀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我看燏儿和箐儿倒是更像弟妹些。”
      “像她好啊,不似我这般迂腐。”
      “你哪里是迂腐,不过是对自己太过严苛了,为兄自愧不如。”苏见清继续说道:“燏儿如今成家立业、你可高兴?”
      “自然高兴。”
      “你自小就懂得不可喜形于色,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你在意的,谁知你竟是唯独不在意自己,我还遗憾了好久。”
      “遗憾什么?”
      “遗憾你不能同我一起、离经叛道,只我一个人唱独角戏。”苏见清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你也乐在其中吗?”
      “大哥知道的,我、一向迟钝,所做所求都无关紧要、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就这么活着,而你只是不愿就这么死了,可我看似反抗却一再避舍、反而你看似忍让却进退有度,”苏见清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潇洒自在只因我本性难抑而非这世道宽容,你拘束谨慎是因这世道所迫而非你本性使然,其实这世道对你我都不曾网开一面,但你却比我适应得更好,可为何没有我快乐呢?”
      “或许是我对这世道还有所图吧。”苏守珀低下头 :“贪心不足,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力所不及,最终与这世道相差无几。”
      人总是在关键时刻反省自己,尤其这最关键的人并不是自己的时候,大人之间往往是回顾前半生,小孩子们都在展望未来,宴会结束后,苏箐拉着苏袭月回了自己的屋,她们许久未见,也有很多话语想要互相倾诉。苏箐和苏袭月一块躺在床上,开心的分享着各自生活的点点滴滴,说到有趣的事情一块哈哈大笑、不堪的事情一块吐槽批判、麻烦的事情一块想办法出主意,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苏箐自小便和苏袭月更亲近些,虽然自己也有两个亲姐姐、可她们很少主动和苏箐玩儿,即使在一起玩闹也处处小心相让、并无乐趣可言,苏箐不是没有主动示好过、可她的主动反而更让她们为难,苏箐便不再勉强,可苏袭月没那么多顾虑、她和自己一样是嫡女,又只差两岁更容易玩到一起,苏箐的童年才没有孤零零地度过。
      “袭月姐姐可知咱们的嫂嫂是谁?”
      “知道,二叔之前的来信有提到,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女,听说她颇有才情,是吗?”
      “嗯。”
      “都城的官家小姐自然受到了悉心的教导,与燏哥哥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慧。”
      “袭月姐姐也觉得这桩婚事很好吗?”
      “家世相当、才情相近,已经是很难得了。”
      “那袭月姐姐你将来想要嫁给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见过的男子不多,不知该如何期许。”
      “才貌、性情、家世、志趣,总有所偏好吧?”
      “这些都是世人看中的。”
      “那姐姐看中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没期许更好,箐儿觉得什么样的男子值得女子托付终身呢?”
      苏箐无力地问:“只是为什么一定是女子托付于男子呢。”
      “也有赘婿啊。”
      “那不一样,女子托付于男子就理所应当,男子托付于女子就不足为训,这对吗?”
      “箐儿,世间万物皆有法则,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是啊,生老病死不可抗、冬去春来无忧愁,我何苦庸人自扰。”
      “怎么听起来还是心有不甘呢?”
      “那姐姐呢,就没有什么不甘的吗?”
      “我本就一无所求,我知道世间有很多不公、诸多无奈,可这些于我都无关紧要,所以我不会想要改变什么,该尝试改变的是那些饱受不公、不堪重负的人,如果他们都不愿替自己争一争,我又何必替人出头。”
      “若他们确实无能为力呢?”
      “总有可以做的事情,你将自己的烦扰无止境地投射到众人身上,所以才会深感无力,若你不再抱着替天行道的想法去化解眼前的烦扰,应该会轻松一些。”
      “听你这么说来,我确实是将很多事情看得太沉重了,所以才会觉得无从下手。”
      “不过有些事情做起来确实难如登天,这也是很多人望而却步的原因,他们并非无知、愚钝到一无所知、可最后还是假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日子勉勉强强地也就过下去了,你不愿勉强、就奋力去争,别人若能从你这儿看到希望、自然会跟着一块争一争,若不能、你也不必心怀怨怼,归根结底你是在替自己争取,别人都只是你试图增强自己内心信念的依托而已。”
      “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所做所求是对的、是值得的呢?”
      “对或不对由结果说了算,值得与否由你自己衡量。”苏袭月想了想说:“不过你大抵是看不到结果的,我们都看不到。”
      “姐姐总能解我心头之惑,我们若能像从前一样一直待在一起就好了。”
      “你不愿长大怎么还赖上我了呢,我可没那么多忧思。”
      “难道长大就能参透这些道理吗?”
      “参不透就看开点,其实都一样的。”
      “是吗?”
      说着说着,苏箐便如释重负一般睡着了,倒留苏袭月一人清醒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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