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地月莲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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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那只黑猫守灵领着，桃源与祁合进入了这座地月莲城。
该城四周被巨石城墙包围着，城内的建筑大多都是石质构造，且几乎都可以用粗糙来形容。
比建筑更值得观察的是往来的人群。
桃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奇形各异的“人”，他们气息混杂，难以分辨。既有兽首人身的、人首兽身，又有兽形、人形、小精怪等等，众人面容平和，简直就像是缩小版的六界融合。
桃源默默往祁合身边靠了靠，低声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见她主动靠近，祁合内心有些酥麻，面上不显，给了她一点提示：“你仔细感受他们散发的气息。”
桃源闻言照做，如此以来，身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脚步也慢了下来，这下是换做她不想再往前了。
黑猫守灵察觉到身后人速度变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将整个头都转了过去，它看着桃源，用破碎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桃源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祁合接过话头，替她答道：“有件小事，我们有些好奇，不知可否为我们解答一二？”
桃源猛地看向祁合，心道他不会就这样直接问出口吧。
“为何这城里的人都是灵体？”
闻言，那黑猫守灵的嘴角再次裂至耳根，露出诡异的笑容。
没想到祁合真的居然如此大胆，明明他身上半点灵力都使不出，就算体术再了得也不可能对抗得了一座城的怪物。桃源不动声色地走到他斜前方，心里计量着要是那黑猫敢动手，她有几分胜算。
那黑猫守灵并无攻击的动作，它缓缓开口：“入莲城者，皆有所失。有的失去记忆，有的失去的法力。如你们所感，大多数失去的是......”
话并未说完，但桃源和祁合已经明白。
在这座城里，他们身旁往来的人大都失去的是肉身。
一般来说，存于六界之中的妖仙魔在肉身毁去后都会留下灵体，也就是魂魄。
若魂魄完好无损，则会有泰山府的渡者将魂魄引去幽冥地府，再由阎罗王断罪决定魂魄去向。有入六道进人界轮回、亦有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者。
若是魂魄受损，泰山府会任其游离于六界，因为七七四十九日过后，残魂便会化作六界灵气。
所以，在桃源的认知中，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一片聚集如此多灵体的地方。
“但我和他也入了城，我们并未发现失去了什么。”
只见那黑猫守灵又怪笑一声，并不答复桃源的问题，只拿眼直直看她，像是在笑她还未发现答案。
桃源不解，身旁的祁合开口道：“我们确实都有所失。”
桃源又将问题在心中默了一遍，背后冷汗乍起，这才明白失去的含义。
她一直以为，她跟祁合身上的灵力不济只是因为碰了那莲池水，若是调息一番，定能恢复。可现下她却不确定了，这种不济到底是暂时的还是那黑猫所说的失去。
桃源继续试探道：“我们现下是要去往何处？”
“入城者皆需通过城主的考验。”
这城本就疑点颇多，现下又多了个城主，桃源有些感到头疼。
伴随着咔咔声，那黑猫又将头扭了回去。
现在她跟祁合两人可以算做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桃源觉得两个人还是比一个人的脑子顶用，便又主动向祁合搭话：“你的魔气可恢复了些？”
祁合摇摇头。
桃源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也不瞒你，我身上剩的仙力不多，就连神武都有些难以驱动。这莲城十分古怪，如若待会儿那劳什子城主有心刁难，我们只有随机应变。”
其实桃源留了个心眼，她身上的仙力还够她驱使一会儿神武揽月，目前她还不能完全相信祁合。
祁合看了眼“诚意十足”的桃源，顺着她的话道：“对上那猫妖你有几分把握。”
“只要是肉身还在，我大抵都能制服，”末了，她又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若是能有把小巧锋利、又不太费心神操控的兵器就好了。”
桃源在脑中开始构思起打兵器的事，便忽地想起那块极好的炼器材料还在祁合那里，心中便又多了对他的不满，故而她又抬脚远离了他，心道等出去之后定要将星石讨回来。
祁合仿若无知无觉，侧身俯在桃源耳边道：“那到时，凡是需要武力的，我都交由仙君解决。”
吐字的气息落在桃源耳上，勾得痒意扩散开来，教桃源心间乱了一拍。
不过现下就算是堂堂魔君也只能依靠她，倒是让桃源有些欢喜，故而她十分豪气地抬手拍了拍祁合地肩膀算是答应。
不一会儿，那黑猫守灵终于停下，他有些笨重地转过身子。
“我只送二位到此，沿着石阶一直往上，便是城主府邸。我还有句忠告送给二位，最好不要乱走，在这里最不应该有的就是好奇心。”
桃源抬头看着前面连绵的石阶与迷雾相连，辨不清何处才是尽头，她黑脸问道：“我们不是要走上去吧？”
留给她的只有黑猫守灵的怪笑。
桃源感叹，灵力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不知爬了多久，桃源只觉得双腿发软，疑心自己脚下是不是绑着石头。而那祁合呢，方才还在寻求她的庇佑，此刻犹如脚下生风，甩了她好几十级阶梯，只给她留个背影。
眼看着祁合就要与那雾气融为一体，上方传来他的声音：“要等你吗？”
桃源咬牙道：“用、不、着。”
就这样，桃源拼命追赶着祁合终于登了顶。
顶上的风光和他们城中所见可谓是云泥之别，整座城主府由玉石所砌，墙檐上皆雕刻着繁复的莲纹，在这云雾中平添几分仙气。
有一位戴着莲叶纹面具、手提灯笼的白袍男子侯在城主府门口，见到桃源和祁合后，躬下身子行了礼。
桃源见祁合回礼，也仿照着那两人的姿态躬身抬手。
那男子起身后，并不言语，只伸出一指置于面具上靠近嘴巴的部分，示意两人噤声。
桃源和祁合微微颔首。
那男子缓缓转身，于前方领路。
整个城主府架于湖上，玉砌雕阑，桥亭相映，荷叶婷婷，静谧无声。
这一路上，桃源没有在城主府内没有见到一个人，身前的男子迈步也没有一丝声响，偌大的府内仿佛只有桃源与祁合踩在廊上的声音。
待行至一院落门前，白袍男子摇了摇门口挂着的一串银铃。铃音毕，那紧闭的院落大门自己就打开了，白袍男子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二人进入屋内。
甫一入内，桃源便闻到阵阵莲香，这香味似曾相识，但又与她在城外的莲池间闻到的味道有些出入，她悄悄掐了个闭气的诀。
这屋内陈设桃园瞧着是十分熟悉，白玉轻纱，完全是仙界的派头。
屋内的正中央设有一床榻掩在罗帏之中，有两名白衣男子端立于床榻两头，依稀能瞧见床上有个人影。
桃源同祁合在离床榻一丈远的地方被床边的男子示意停下。
目光扫过二人，桃源发现他们面上带着的面具同领路那人不同，领路人带的是莲叶纹样，而屋内这两人带着的是同样的莲华纹样。这面具上的花纹也许就是用来区分他们身份。
罗帏后有咳嗽声响起，那声音听起来带着虚弱之感，难不成这就是那位城主。
好半晌，那道虚弱的声音复又传出：“莲城已许久不曾有生人入内，我见二位于以往的来人大有不同，不知二位是有意还是无意来此？”
如此一段话，这位城主说的是断断续续、极为艰难，好似患了重病，就连喘口气就已是极限。
祁合脑中已想过许多问题，他不欲先回答这位城主的问题，正要开口，身边的桃源却突然拽住他的衣袖，仿若脱力般靠了过来。祁合低头一看，只见桃源脸色苍白，唇上不见一丝血色，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下意识以为桃源中了招，祁合将手搭于她的腕处。她一向体热，靠着他时都散发着恼人的暖意，而此刻她的手腕却如极北寒冰，生出刺人冷意。
那寒冰般的手感受到祁合带来的些微暖意，便如同一条小蛇般攀附其上，紧紧勒住猎物。
祁合的手被桃源握得发疼，他从未见到用如此颤抖的嗓音发问：“你是谁？”
帐中无声，桃源只觉全身气力瞬间被抽走，心中狂跳。就算记忆被尘封万年，就算她以为回忆中的那些相貌与声音已经模糊不清，可这一瞬，开口的那一句，她才骤然发现，过去种种已经融入她的血肉，除非身死魂灭，否则永不能忘。
此刻，桃源死死盯着罗帏帐中的那一抹人影，再看不见其他，再听不进任何声音，她甚至忘记身边还站着祁合，甚至没发现若非有祁合的支撑，她早已跌坐在地。
身子难以控制地颤抖个不停，声音艰难地从胸腔里发出，桃源终于喊出那个几乎成为她梦魇的名字：“是你吗？闻炎？”
此二字一出，祁合猛地也看向那帐中，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之色。
这个问题的答案，桃源深知自己无力承受，如若错认，与她而言又是一次剜心剔骨之痛。
那边迟迟未有答复，桃源实在忍受不了此种煎熬滋味，在她正要不管不顾地上前确认时，帐中终于再次传来虚弱的男声：“你是何人？咳咳，为何认得出我。”
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遍布桃源周身，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稍稍平息，只见桃源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一字一字缓缓道：“我是赤一。”
帐中传来窸窣声响，自那罗帏伸生出一截白玉指尖缓缓撩开一角，露出半张温润容颜。
无欲无念，清风之姿，六届之中，唯他一人。
彷佛重新获得了力量，桃源大步向前，因着情绪有些激动，脚下还踉跄了几步，再被床檐的阶坎一绊，她几乎是扑了过去，此刻顾不上任何仪容姿态，那整齐的罗帏被她弄乱，如她的心绪一般。
半坐在床榻上的男子俯身欲拉她起来，手在半空中却绕道来到桃源的脸旁，指尖只触及桃源的发丝，他的声音含着几分温柔：“你的相貌，不是她。”
桃源拽着他的衣角，坚定道：“是我，闻炎。闻炎，是我。”
似是要他相信，又更似喃喃自语。
那人的脸上又一次绽开温和的笑容。
同这屋里散发出的温馨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呆在原地的祁合。不论是曾经感受过的恼人温暖，还是方才的入骨的凉意此刻都已荡然无存。他的左手还保持着方才牵着桃源的姿势，被她放开的一瞬间，在她迈步的那一刻，在她承认自己是赤一的那一霎，滔天恨意从心头涌上。
床畔的两人还未注意到，旁边两位白袍的男子做出了防备的姿态，祁合努力控制的杀意悄无声息地在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地月莲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