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劫》顾染

7、Chapter 07

　　世界静止了那么几秒。

　　“我知道。”石弯这么回答。

　　世界又静止了那么几秒。

　　“对不起。”或许感情的萌生没有错，可是很抱歉带给你困扰。

　　“浅浅。”石弯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看着她。

　　“快快长大吧。”她凑过来抱住我。

　　“长大之后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长大之后你可以遇到更多更好的人，那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幸福。”

　　真正意义上的幸福……

　　“如果我是男孩子，你会和我在一起吗？”我不甘心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可以比男孩子都优秀呢？”

　　“那就努力吧，努力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日后遇见那个将会陪你走过一生的人。”

　　“不是你，没有意义……”

　　“好吧，那就当做是为了我，你变得出色一点点，我的想法或许就会转变一点点。”

　　“好。”

　　“浅浅。”

　　“嗯？”

　　“你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如果继续这样每天疏于课业混日子，你以后和所爱之人在一起时要怎么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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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回家之后，我塞着耳机开始考虑遥远的未来。

　　我所能想象到的未来里没有雄心壮志，没有色彩斑斓。

　　我与石弯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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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期前一天我去车站送走了石弯和白湍，石弯临走前再次叮嘱要我把头发留长，我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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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的时候我的头发已经过了肩膀，妈妈说浅浅长开了，终于看起来不那么呆呆傻傻。我像怀揣着什么秘密一般去照相馆拍了张长发比肩的相片，可我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寄给石弯。

　　那年分班的时候我选择了理科，我一直都认为文科的东西太细腻，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石弯常常会打电话过问我的考试成绩，我在学校里已经尽力集中精神去听课，可是每次考试成绩还是不能让她满意。她有时听到我哪一科成绩落后便会不自觉叹气，我每每听到她叹气便会很痛恨自己。

　　我强迫自己按石弯电话里教我的学习方法去实践，可事实证明我无法熬夜，无法拼命，无法长时间坐在桌子前复习，枯燥的学习过程对我来说是一种天大的折磨，会让我觉得失去生命中的全部快乐。

　　班主任老师找过我，她希望我能作为特长生报考，只要特长方面能够过关，我现在的成绩应该可以顺利地考取大学。

　　我选择了相对最不需要动脑子的体育，我不愿意自己与艺术沾边，我始终都认为自己不够敏感，不够细腻，我只会因为粗心大意而错过，却不会因为心细而捕捉。

　　体育特长生每天下午都会组织集训，我不必被关在笼子一样的教室里。

　　我很喜欢运动的感觉，喜欢流汗，跑步的时候我会把一切烦恼都甩开，眼睛里只有蔚蓝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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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石头，小石头，你学妹来了！”初中部小学妹每次来送水队友们都会这么打趣，我一开始的时候还知道脸红，后来自然而然慢慢习惯。

　　“你慢点喝，别呛着。”学妹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到我手里。

　　“丁辰，你怎么又逃课了？”我一边擦汗一边问她。

　　“我逃我的课，关你什么事！”学妹毫不客气地反驳。

　　“逃课会考不上大学。”我仰头喝了一口水。

　　“这个给你。”学妹回身从包里掏出一个礼品盒。

　　“我不要。”我见她要送我礼物连连摆手。

　　“别墨迹，快点打开！”学妹像急于扔掉拔除拉线的地雷一样将礼品盒甩到我怀里。

　　我打开礼品盒，那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条纯黑色围巾。

　　“你织的？”我问她？

　　“不是。”学妹理了理头发目光四处游移，见我不信又认命地补了一句，“好吧，是。”

　　“真可爱。”我忍不住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头发，那一瞬我忽然很想知道年幼时的我在石弯眼里是否可爱。

　　“小石头。”

　　“嗯？”

　　“你好好训练，我会尽量忍住不找你，除非实在忍不住。”

　　“乖。”我又揉她的头发，那一瞬我又在想石弯摸我头发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手感。

　　“讨厌的家伙，那我先回去上课啦！”她故作嫌弃地甩开我的手，一溜烟跑得好远。

　　我坐在跑道上看着那个倔强离去的小小身影发了好久的呆，我不知为何又开始想念石弯了。爱情让人觉得自己好像罹患一种日日夜夜折磨人的慢性病，石弯不知何时像一株植物一样在我心里扎了根，平时里素来迟钝的我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株植物疯狂成长的速度。

　　“又打击小美女了？”队友阿水和高韩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

　　“我才没有。”我把学妹留下的另外几瓶水递给他俩。

　　“小家伙挺可爱的。”高韩看着小学妹的背影感叹。

　　“对了小石头，你想好以后要考什么学校么？”阿水问我。

　　“体育生第一选择当然是陆城体育学院。”我毫不迟疑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我们俩也是，咱们仨要是大学也能在一起就太好了。”阿水站起身来咕咚咕咚地喝光瓶子里的水。

　　“那我们三个的目标从今天开始就定为陆城体育学院，大家一起加油。”高寒像打了鸡血一样向天空嚎叫。

　　“归队了，归队了！”体育老师一边吹哨子一边喊大家。

　　“我们走吧，小石头。”阿水把我从跑道上拽起。

　　“三千米，记时开始！”我们一行人并排站在跑道起点，体育老师在我们身后吹响哨子发令。

　　嘈杂的世界陡然安静下来，我的耳朵里只能听到风声与队友们的喘息。

　　“阿水保持，高韩跟紧，小石头加把劲儿！”体育老师双手叉腰站在跑道边扯着嗓子吆喝。

　　“明天午饭咱吃什么？”阿水经过我身边时问。

　　“我想不出来，问你们家高韩去!”我推阿水一把，阿水借势加速。

　　“高韩，咱明儿中午吃什么？”阿水凑过去问高寒。

　　“高韩，你磨蹭什么呢？立马给我加快速度！人家阿水都落下你两圈了，你还有心情跟他在那里闲扯！”体育老师在这个时候心急火燎地催促。

　　“问你呢，明儿中午吃什么？”阿水见高韩没出声不甘心地重复。

　　“吃你大爷！”高韩被体育老师唠叨得十分郁闷没好气地白了阿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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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的时候虽然石弯和白湍都不在身边，可因为有这两个好朋友的陪伴，时间不会变缓慢。

　　高三的时候我长高了一大截，大抵是因为每天都大量运动的关系。

　　同一年石弯毫无悬念地顺利保送本校研究生，攻读法律的白湍也升入大三。

　　同一年晚熟的我脑袋似乎因为跑步的关系开了窍，终于能集中注意力做某一件事情，成绩开始突飞猛进，术科达标，文化课模拟考也开始能过本科线，终于能让石弯在电话里说上一句满意。

　　同一年妈妈的肚子像气球一样慢慢膨胀，闲言碎语溢出水面。

　　阿水和高韩听闻我家里的遭遇，两个人带着我在一夜之间接连打碎那些说妈妈坏话人家的玻璃，虽然被学校处分又赔钱，可那些人自此也收敛了许多。石弯和妈妈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对我表示责怪，妈妈反倒因我为她出头这种莽撞行为而感到舒心，她心情见好，我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如今的石浅随着年龄增长脑子里缭绕的迷雾一点点消散，痛苦伤心或是爱恨别离在我心里的感受直接而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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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春节大家聚在了一起，妈妈、石弯、白家碌、白湍，还有我。

　　我们仨为白家碌和妈妈张罗了一桌中国式家庭喜宴。

　　白家碌和妈妈年后欢欢乐乐地去民政局领了证，我们变成了一家人。

　　白家碌在家里排行老五，妈妈要我改口叫他五叔，我自那以后也就五叔五叔地叫顺了口。

　　妈妈把给小孩儿取名字的权利给了石弯，石弯没有去翻字典，她直接给小孩儿起名叫白欢。

　　妈妈让石弯说说起这个名字的缘由，石弯说，欢乐呗，她取这个名字的寓意就是祝福这小孩儿一辈子都开开心心，欢欢乐乐地生活，人如果能一辈子欢欢乐乐地生活，便是在这世间最大的福分。

　　白欢，小孩自此拥有了这个新名字，可不知不觉大家又都把小孩叫成了石欢。

　　五叔大度地摆摆手说白欢、石欢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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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出生的那天我跟老师请假去了医院，小小的孩童可真好看，眼睛亮亮的，手也软软的，如同一个柔软可爱的小玩具，我每天放学都围着她转，怎么都喜欢不够。

　　妈妈因为大龄生产的关系身体素质下降不少，两个人商量过后关掉洗衣店，妈妈一转眼成为家禄理发店的老板娘。

　　那对在几年之前与我们没有一丝关系的租客父子，如今变成了亲密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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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最终没有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报考陆城体育学院，我凭文化课成绩考取了陆城农业大学动物医学专业，我暗自下决心要拿下执业兽医资格证，石弯将来毕业后进医院给人们治病，我将来毕业后进宠物医院给小动物们治病，多么浪漫，多么有趣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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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叔和妈妈抱着小孩儿一起送我去陆城农业大学报到，我下车第一眼便看见我日思夜想的石弯，她与白湍正站在陆城农业大学门口等我。

　　一年又一年，我终于能离他们再近一点。

　　“弯弯，弯弯，我想你了！”我见到石弯就扔下行李箱扑过去将她抱起来转圈。

　　“我也想你。”石弯帮我将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掖到耳后，随后捧着我的脸笑眯眯地感叹，“我就说嘛，长头发的浅浅一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