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劫》顾染

3、Chapter 03

　　白湍是租客的儿子，那年妈妈把招租广告贴在前排房子上不久，白家碌就领着白湍搬进了前排空房。

　　“韩姐，这是房钱。”白家碌把一个信封交到妈妈手里，妈妈点了点，自身旁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纸笔，石弯在一旁代妈妈写好收据。

　　“小姑娘，字不错。”白家碌接过收据签上名字按下手印，妈妈同他寒暄几句便回后院继续洗衣服。

　　几天之后，我和石弯放学回家时看见房门正上方悬着一方牌匾，牌匾上写有四个金色大字：家碌理发。

　　我新奇地看着理发店门前红白蓝三色的旋转灯柱。

　　“傻笑什么呢，不回家了？”石弯扯了扯我的书包带，我这才回过神来。

　　“弯弯，浅浅，别站外面，进来看看。”白家碌推开店门招呼我俩。

　　我与石弯随白家碌进到他的理发店，爷俩儿将房间拾掇得很是干净整洁，简直变了一个样，我都快认不出自家的房子。

　　“白湍，出来一下！”白家碌转过头冲房间深处喊了一嗓子。

　　“来了。”房间里慢吞吞地走出一个清秀男孩。

　　我和弯弯见到他的脸时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惊叹。大抵是生在北方的缘故，我身边都是些粗犷直爽的小伙伴，这么细致温和的男孩子从未见过。那天白湍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性别，他既像男孩又像女孩，又或者说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弯弯，白湍长得真好看。”我在回家的路上情不自禁地感叹。

　　“瞧你那点出息。”石弯笑着刮我的鼻尖。

　　白家碌父子住进前排房子以后的那段日子，家里的麻烦事减了不少，再也没有人三更半夜跑来家里砸玻璃，再也没有人跑来骂石弯是狐狸精。归根结底，家里多了两个房客是件好事，就算没有别的用，至少这俩人比门口的老旧石狮子更起了镇宅作用。

　　“弯弯，客人给了三张电影票，我爸叫咱们几个去看。”那天我和石弯正在后院帮妈妈洗衣服，白湍细长的手指卷着几张电影票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我一会儿还得看书呢。”石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答。

　　“哎呀，弯弯，你快点把手中活儿放下和白湍一起出去走走吧，你又不是机器总得休息休息。”妈妈说着抢过石弯手中水淋淋的衣服，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出门外。

　　“浅浅。”石弯回过头叫我的名字。

　　“来了。”我一溜烟似的跑到石弯面前。

　　“咦，你身上怎么有股酒味？”石弯一脸疑惑地问我。

　　“我刚刚口渴抓起厨房里的玻璃瓶子就喝了一大口，谁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白酒。”我抬起头向石弯解释。

　　“浅浅你头晕不，要不咱都别去了。”白湍在一旁关切地问我。

　　“啊？不去哪儿成，可惜了三张票。”我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走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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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已经是深秋，天气微凉，外面刮着清爽的风。

　　头发半长不短喉咙发烧带着三分醉意脚步轻飘飘的我，左手牵着长发微卷的美人石弯，右手牵着穿着雪白衬衫干净得好似天使遗落人间的白湍，三个人一起走在恒镇古朴沧桑的街道。

　　石弯指着三个人映在地上的影子叫我和白湍看，我突然想起儿时的幼稚游戏笑着松开石弯的手，双腿不怎么灵巧地跑到她的影子上飞快踩了一脚，然后举起双手扮又囧又丑的鬼脸挑衅她，石弯看到我这么活泼有些意外，她假装生气的样子快步追过来，我们大笑着大叫着互相追逐彼此的影子。

　　飞扬的群角带动了石子路上的落叶，石弯的脸因为运动而潮红。

　　“浅浅，你又发呆了。”石弯摇晃着我的肩膀，白湍也在一旁笑我。

　　“你才呆呢。”我转过身把手挂在石弯的臂弯用力一拉，石弯没站稳扑倒在我怀里，我的鼻梁受到重重一击，鼻血夸张地喷涌而出，血液顺着脸颊不知道流到了哪里。

　　“浅浅，浅浅。”我知道是石弯和白湍在叫我，可是我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做出回答，没有人能打扰到我，也没有人能把我从那个意境之中强扯出来，因为那时那刻的我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刚刚我与石弯相撞的场景幻想成一幕华丽的舞台剧。

　　那天我们三个到了电影院，我特别碍事却又理所当然的坐在了他们两个中间，我总是时不时地分神偷偷地看他们两个，而白湍总是偷偷地看石弯。

　　“浅浅，这个给你和弯弯。”白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几颗糖果轻轻塞到我手里，我稀里哗啦打开包装纸塞到他们每个人嘴里一颗。

　　我顺着白湍的目光和他一起看石弯，原来那个静静坐在大屏幕后面几排昏暗光线里目光明亮嘴角带笑的女孩，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年岁月里出落得比我初见时更加明媚，更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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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们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傻大个儿谢俊，他见到我和石弯一副要找地缝钻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你……你……去看电影了？”谢俊不自在地摸着他的后脑袋，结结巴巴问石弯。

　　“恩，领我弟弟妹妹一起看电影。”石弯看了一眼我和白湍。

　　“那……那……电影好看吧。”

　　“挺好看。”石弯轻轻摇了一下我的手回答。

　　“你……你……等下去哪？”

　　“这就回家去了。”我代石弯回答。

　　“哦，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谢俊很一脸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手脚一时间不知道往哪放。

　　“他应该喜欢你。”谢俊走远后白湍猜度着问石弯。

　　“那是当然，追石弯的人里数谢俊执着，可就是谢俊他妈太能得瑟了。”我趁着石弯迟疑的功夫抢在前头回答。

　　“石浅浅，你给我闭嘴，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石弯在我耳边恶狠狠地吼了一句，她的手顺带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我耳朵。

　　我揉揉疼痛消散的耳朵听话地不再出声，等过一会儿，我又抬起头看石弯，她的脸又是红红的，红红的……像是苹果，让人好想咬一口……

　　我们嬉闹着回到家中院子里，妈妈双手搭在搓衣板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眼神直勾勾，好似入了魔。

　　“弯弯，妈妈这是怎么了？”我拽了拽石弯的衣角问道。

　　“还不快去问问？”石弯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示意我过去。

　　“我害怕，还是你问吧。”我躲到石弯背后双手推着她前往妈妈的方向。

　　“没用的家伙。”石弯叹了口气拿掉我的手来到妈妈身边。

　　暮色四合，鸟儿啁啾，我坐在院子一旁的木椅子上看石弯和妈妈轻声细语地商议。

　　妈妈的眼里似乎总是泛着潮湿，石弯的眉头不时地紧皱，应该是发生些什么了吧。

　　傍晚我做完功课来到石弯房间，石弯正站在书架前凝神地翻阅书籍。

　　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子照在石弯肩头，她的形象在那一瞬变得无比圣洁。

　　“弯弯，弯弯。”我仿佛置身于梦境中，只觉得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离自己很远。

　　我看到石弯回过头嘴角微微上扬，特别温柔地对我一笑，记忆里我从未看过如此安静温暖的笑容，它似乎带着某种让人欢心鼓舞让人备受抚慰的力量。

　　那个笑容慢慢慢慢在我的脑海中定格，缓慢回放，无限放大，我想让它成为永久。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内心期盼已久的怀抱，那个人的手在我头发上轻柔地摩挲，我在她的行为中感到一种怜惜，一种不舍。

　　“浅浅，你爸爸林革来信说想带走你。”

　　“我不想走，我舍不得妈妈，舍不得你……”我话说出口的时候眼泪也跟着一同流下。

　　“好，浅浅，我们不走，我们不走。”石弯一边柔声安抚一边轻轻摇晃着我的身体，我周身好像瞬间被轻柔温暖的气息填满，她的怀抱于我而言像是一艘驶向幸福安稳的帆船。

　　那天我就在她的怀里那么睡着了，她的怀抱让我完全放松毫无防备。

　　那是我懂事之后第一个没有噩梦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进窗子洒满地面，院外一声哨子传进我的耳畔，我睁开眼睛看到石弯就躺在我旁边，我来不及多想些什么急忙起床套上外衣。

　　“浅浅，你这么急着去做什么？”石弯睡眼朦胧地披着被子坐起来问我。

　　“林革在门外等我。”我一边系扣子一边回答。

　　“浅浅，你是不是发烧了，你爸爸在信里说过几天才回来。”石弯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弯弯，你刚刚听到哨子响了吗，我认得那哨子声，哨子响了就是林革回来了，从来都是。”我飞快地趿拉着运动鞋跑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