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劫》顾染

24、Chapter 24

　　除夕，妈妈、五叔、石弯与我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窗外鞭炮声震天，好不热闹。

　　“我今年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家弯弯能尽快找到个如意郎君。”饭桌上妈妈似乎忘记了我们之前因为这件事发生的争执，满面春风地举杯祝愿。

　　我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酒杯发呆，石弯轻轻地敲了一下我的腿，她好似在提醒我不要放任自己跟着情绪走得太远。我端起酒杯看着妈妈日渐苍老的面容，听妈妈讲述她自以为是的心愿，忽然间觉得压抑又心酸。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替我们的未来做主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见不得我们得到幸福呢？

　　她们凭什么认为自己的决定就是对的呢？

　　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我接到罗今早打来的一通电话。

　　“今晚吃饺子了吗？”那头半天没有出声，我只好先开口问她。

　　“买了一盒速冻饺子，一会煮，没什么事了，小石头，新年快乐。”罗金早不等我说出下一句话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凌晨一过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我拿了瓶酒去楼顶仰头看烟花，冬日里的风刺骨寒凉，我的身体没过一会儿就被冻透，那一刻我好难过，我已经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妈妈或许这辈子都无法理解我和石弯之间的感情。

　　“浅浅，四处都找不到你，原来是躲在这儿。”

　　我听到石弯的声音回过头，她在漫天烟花中向我走来，我恍然觉得自己此刻身处梦境。

　　“冷不冷？”我牵起石弯的手放到我掌心轻轻揉搓取暖。

　　石弯像个疲倦了的孩子一般倚在我的肩头，我好喜欢这个时刻，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强大到可以让她依靠，我们之间，她不应该总是那个独自承担一切风雨的大姐姐，我要学会在未来的种种磨难面前为她挡风遮雨。

　　“浅浅，为什么对我们的爱情不自信？”石弯和风细雨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责怪。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低下头思索答案。

　　“是怕我再次离开你吗？”

　　“你觉得我会为韩姨介绍的那些人……再次和你分开是吗？”

　　“罗启明的事情你虽然说不介意……但你始终介意对吗？”

　　“浅浅，罗启明的事我的确做错了，伤害到你是我不对，我之前一直逃避，但是我现在要和你郑重道歉，请你在接受道歉的同时别再怀疑我的感情，请你一路和我平淡且坚定地走下去，我们两个人只要是真心相爱，世俗和别人的看法永远左右不了我们……”

　　“浅浅，请相信我。”

　　“浅浅，请再相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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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的时候，即使是看到石弯和白湍亲吻的时候，我在极度伤心过后仍然坚信石弯属于我，可是老罗的横空出现摧毁了我对这份感情的自信。然而，我从未想过，我会在这个灯火通明喜气洋洋的夜晚听到石弯情真意切的道歉，听到石弯恳求我再相信她一次。

　　我从未奢望过她会如此，我从未料到她的放低会让我这样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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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愧疚，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吧，因为在长久时间里化不开又放不下的芥蒂，在内心深处一直幽怨困惑着，拼命压抑阴霾的情绪滋长，可是它们还是最终挣脱束缚攀爬到墙外，让我的介怀和不确定被我心爱的人看见。

　　所谓爱情，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在某一个慌乱迷茫的时刻，有心爱的人抚着你为她留起的长发告诉你，对于未来不要害怕，因为我和你喜欢我一样深深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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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一下午家里意外来了不速之客，妈妈几天前介绍给石弯的律师拎着礼物登门拜访。

　　妈妈的脸上流露掩藏不住的欣喜。

　　“浅浅，你去给小记哥买包烟。”妈妈一边忙着和记律师寒暄一边吩咐。

　　“咱俩过几天就回去陆城，你乖乖的，别再闹情绪，我可以应对。”石弯一边在我耳边小声嘱咐，一边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弯弯你快点过来和小记好好聊聊。”妈妈迫不及待地把石弯叫到小记身旁。

　　“你们男生平时都抽什么烟？”我经过楼下的时候正好遇到阿水。

　　“我抽三五，你要干什么，想抽烟啦？”阿水双手插着口袋大咧咧地问我。

　　“你陪我出去走一会儿吧。”

　　“想去哪？”

　　“哪都成，只要别让我现在回家。”

　　“好，哥们儿陪你。”阿水钻进理发店穿上羽绒服。

　　我们两个人不知不觉走进了高中的校园，学生们都已放假，操场上皑皑白雪，安静而又冷清。

　　“过来坐会儿。”阿水脱掉手套在领操台上清出一片空地。

　　“你的烟给我一根。”我伸手从阿水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烟盒与打火机。

　　“我给你点。”阿水把手掌圈成半圆挡住寒风，咔哒一声按下点火按钮。

　　我恶狠狠地吸了一口，随后咳嗽得满脸通红。

　　“小石头，你和石弯吵架了吗？”阿水担忧地问我。

　　“我妈前几天给石弯介绍了个对象，那个男生今天拎着礼品上门探望，他摆明是看中了石弯。我不想呆在家，出来透透气。”我一脚接一脚地踢走脚下的积雪。

　　“如果心里不好受，你就哭吧，我的肩膀借你，咱也是过来人。”阿水搂住我的肩膀安慰。

　　“我才不想哭呢，我就是突然觉得好像身处在一片浓雾之中，看不到未来。”

　　“小石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可是我现在一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到你未来的幸福模样，如果你都不能得到幸福，那么这个世界上谁都不配得到。”

　　“我真的会得到幸福吗？”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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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家中只有五叔、妈妈和石欢。

　　“弯弯呢？”我皱着眉头问。

　　“弯弯和小记一起去了电影院，小记来的时候我就让你五叔提前去买好了两张电影票。”妈妈语气中流露出一些小小的得意，糟糕，我又开始讨厌她了，她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她怎么可以如此自作主张？

　　“你先前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干涉石弯的感情吗？”我皱着眉头质问。

　　“浅浅，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妈妈这是为石弯好，我还懒得在你身上操这心呢。”妈妈满不在乎地答道。

　　“我也不需要你操这心，你先看电视吧，我出去走一会儿。”我重新穿上刚刚脱下来的大衣。

　　那天我走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入口处的人稀稀落落，我在电影院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样傻傻等待并不能解决什么，我应该与石弯明天就借口医院有事马上订票离开青城。如果亲情里面掺杂了扭曲的操控，我们也无需在此地留恋。

　　“打雪仗喽！”孩子们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地叫嚷。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找我。”我的耳畔响起石弯的声音。

　　“电影散场了吗？”我低头看着脚下的雪。

　　“电影散场哪里会有这么快，我根本就没有去看电影，我只是借着出门送小记的功夫，跟他把事情说清楚。”石弯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恩。”我点点头。

　　“浅浅，我这点安全感都不能给你吗？”石弯往前凑了凑将我拥入怀中。

　　“你答应过要相信我的，对吗？”

　　“嗯。”我又是点头。

　　“对不起。”我们不约而同地向彼此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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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石弯没有像以往那般悄悄来到我的房间，我走过去轻轻推开了她的房门，我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看到她写字桌上摊开一叠白纸，白纸上面凌乱地划着几个字：信任，很奢侈。

　　我突然很想狠狠把自己揍一顿，我怎么可以让所爱之人如此难过？

　　“弯弯。”我走过去亲吻了她的眉心。

　　“浅浅。”她嘴角带着宽容的微笑。

　　“我错了，我以后绝对对你保持信任，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乱怀疑，弯弯是浅浅的姑娘，这是不争的事实，那些不相干的人都滚到一边去，他们不应该成为我们爱情的阻碍。”

　　“我的浅浅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石弯好欣慰地凑过来亲吻了我的面颊。

　　我低下头热烈地回吻她温热柔软的嘴唇。

　　我要带她穿过细雨。

　　我要带她冲上山巅。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令人措手不及。

　　“弯弯，你说白天那个小记……”妈妈未等石弯开口答应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掩藏在被子里的我们……

　　手里端着牛奶的妈妈……

　　目光相撞。

　　那是我这辈子最尴尬无错，最惊慌至极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