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劫》顾染

23、Chapter 23

　　年关将至，我们趁着石弯那可怜巴巴的几天假期匆匆回到青城，妈妈和五叔抱着石欢坐在家碌理发店门前等着我俩，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有家的人是何其幸福，而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里并不是石弯的家，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在此刻因为亲生父母不在身边感到内心失落。

　　“弯弯，你有对象没呢？”那天我们在一起吃饭时妈妈如话家常一般不经意问起。

　　“没呢，我现在工作太忙了。”石弯故作平静地回答。

　　“那你可得抓紧啦，要不然再过几年就晚了，我还盼着我们家弯弯给我领回来一个好女婿呢。”妈妈言语之间一脸期盼地看着石弯，仿若找到个好女婿才是一个女孩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生大事。

　　“妈，你别催，你们家弯弯这么优秀，不怕嫁不出去？”我连忙在一旁替石弯接话。

　　“你啊，爱嫁不嫁随便你，我们家弯弯可不能耽误了。”妈妈一句话把我的嘴堵得死死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发火，那个在我心里向来令人尊敬的母亲一瞬变成了一个庸俗的妇人，她看起来好像和那些整天坐在门口聊八卦的长舌妇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在经历林革和石沧海过后，还会大言不惭地劝石弯迈入婚姻，难道就是因为她已经通过我的日记得知我对石弯的感情吗？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要把石弯轻率地推入婚姻吗？

　　“浅浅，西江路现在两边都是雾凇，特别好看，你们姐俩有时间去看看。”沉默良久的五叔及时出来救场。

　　“那我们两个吃完饭就去那边看看，顺便拍点相片。”石弯听到五叔的话突然来了兴致。

　　“刚到家就折腾，你俩也不嫌累，多穿点，别把我们家弯弯冻感冒了。”妈妈一边给石弯夹菜，一边嘴里不停的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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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你吃饭那会儿是不是不高兴了？”石弯路上问我。

　　“嗯，我很不高兴，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冲着妈妈发火。”

　　“咱们两个一年到头就回家这么两天，你千万别和妈妈闹不愉快，我可不想大过年的收拾你。”石弯抬手掸了掸我头发上的雪花，随后又将我大衣上的拉练拽到衣领最顶端。

　　“你放心吧，我也不想大过年的被你收拾。”我给石弯吃了一颗定心丸，即便那个执着于催婚的母亲曾令我感到一丝厌恶，可是我仍旧不忍心伤害她，我知道她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辛苦。

　　“弯弯，我们好像处于一个幻境之中的世界。”我漫步在白皑皑的雾凇丛林中不禁发出感慨。

　　“那么你能分得清现在是幻境还是现实吗？”石弯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尖。

　　“分不清……弯弯，接吻吗？接吻吧……”我眯了眯眼睛凑过去亲吻石弯的面颊，她脸上停留的雪花随着那个吻轻轻融化，我好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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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可以自备枕头与你同睡吗？”那晚石弯趁大家都睡下悄悄来到我的房间。

　　“你想蹭床吗？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我手指抵着下巴扮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你考虑好了吗？如果没有考虑好，我可是要走了。”石弯手里抱着枕头后退一步假装要走。

　　“客官您别走，客观您快请进被窝儿。”我连忙殷勤地掀开被子一角摆出邀请的手势。

　　“乱说什么呢。”石弯嗔怪地把枕头扔到我床头。

　　“浅浅，你想过未来要做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石弯一边摩挲着我的头发，一边语气轻柔地询问我对未来的打算，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对未来很有计划的人，而我的人生里充满了随意。

　　“等毕业以后，我要做个救死扶伤的小动医，至于未来的生活，吃饱穿暖就行呗，那你呢？”我虽然嘴上把这番话说得很轻松，可是心里却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我不知道石弯是否认可我这种随遇而安的生活方式。

　　“我嘛，继续好好做我的医生，然后好好和你在一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任性地伤害你，无论是什么原因。”石弯尽管没有直白地说对不起，可是我依然能感觉到她在诚恳地向我道歉。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享受现在。”

　　“可是，浅浅，现实和想象并不一样，我和你在一起心里并不轻松，我的内心总是被一种负罪感折磨，大概是因为我比你年长几岁，我总是觉得自己正在亲手将你引领到一条布满荆棘的艰难道路，你未来注定要为这个选择付出辛苦，注定要比同龄人经受更多折磨。”

　　“我愿意受苦，弯弯，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更加痛苦的事情。”我蹭了蹭她的脸。

　　“睡吧。”石弯亲吻了我的眉心。

　　“恩。”我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那个漆黑的夜我目光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石弯的那番话令我焦虑得失去了睡眠，为什么我那么粗心呢？为什么我从没有试图站在石弯的角度考虑她内心的感受呢？石弯肩头所承担的负荷显然和我不是一个重量级，她一不小心就会在人们眼中沦为那个引诱我，带坏我的人，如此的待遇对爱情中年龄稍长的一方实在太过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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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五叔店里忙，你去打下手。”妈妈上午十点来敲我的房门。

　　“我也去帮忙吧。”石弯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本。

　　“你就让浅浅自己去帮忙吧，我正好想买几件衣服，你眼光好，陪我一起逛逛街。”

　　“行，那我先换衣服。”石弯二话不说地答应。

　　“小石头，我听说你昨天就到家了，也不知道下楼来看看我，真不够哥们儿意思。”我一进理发店就听见正在忙活的阿水抱怨。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自己手机停机不知道吗？”我毫不留情地怼了阿水一句。

　　“我说小石头，一年不见，你怎么变得伶牙俐齿？”阿水停下手中的活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妈叫我下来帮忙，你看看我能干什么？”我想到此行的目的问阿水。

　　“你什么都不用干，你就坐在这儿给我们当镇店之宝吧。”阿水哈哈大笑。

　　“五叔呢？”我环顾理发店一周也没有看到五叔的身影。

　　“五叔、韩姨、石弯三个人一起出门了，你不知道吗？”阿水诧异地问我。

　　“我不知道。”我困惑地摇摇头，随后又问，“那你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了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人搞得神秘兮兮，浅浅，我现在得帮客人洗个头，沙发边有杂志，你先翻着看看，我很快就回来。”阿水看着镜子里的我交代。

　　我伸手抽出一本娱乐期刊无聊地翻看，那些明星我几乎都不认识，我坐在那里翻着翻着，渐渐目光模糊，睡意渐浓，昨晚缺席的睡眠今天让我在理发店的长椅上补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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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你们三个下午神秘兮兮地去干什么啦？”那天晚上我在饭桌上不放心地追问。

　　“我和你五叔领着弯弯去相亲，妈怕你捣乱，就找个借口把你给支了出去。”妈妈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样问一般当着大家的面如实回答。

　　“你给弯弯介绍的是谁？”

　　“咱们老街坊家的儿子，人很靠谱，是个律师，高个头，大眼睛，白皮肤，学历好，有前途，配我们家弯弯正好。”妈妈自顾自地向我描述那个她口中的优秀男孩。

　　“那孩子优秀归优秀，可是弯弯没看中。”五叔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惋惜。

　　“哎呀，没关系，我趁着这几天假期再多安排几个，咱们多挑挑，多捡捡，总归没错。”妈妈依旧情绪高涨。

　　“妈，医院里追求石弯的人都能排成长队，她要是想谈恋爱，大可以在同事里面选，你就别费心了。”我尽量把拒绝的话说得委婉。

　　“那可不行，咱们街道像石弯这么大的女孩该结婚的可都已经结婚，咱们家石弯样样优秀，可不能在这方面掉队。”妈妈摇摇头否定我的说法。

　　“既然石弯都已经说了她不想谈恋爱，你又何必强求她呢？你这么做说到底是为了石弯幸福，还是为了你身为家长的面子呢？”那是我出生二十一年以来第一次冲妈妈发火。

　　“我……”妈妈听到我的话仿佛被冰冻住一般呆呆地愣在那里，她的眼眶一瞬泛红，泪水啪嗒啪嗒地低落在桌面，石弯用力捏着我的手指，她生怕我一冲动对妈妈讲出我们已经在一起的真相。

　　“老韩，别哭了，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五叔放下手中的筷子在一旁安慰老妈。

　　我心疼得像刀绞一样。

　　“你怎么能跟韩姨那么说话？”石弯提着衣领把我拽回房间猛地关上门。

　　“弯弯，罗今早已经把你和老罗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告诉了我，我也知道妈妈曾经为了我的事去陆城找你，我不想再把你送到别人手上，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随意转手的物件。”

　　“我就那么让你没有安全感？”

　　“嗯，我没有安全感，我怕有再一就有再二再三，弯弯，我们不可以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我们不能再这么心甘情愿地承受，哪怕那个人是我的妈妈也不可以……她没有机会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她也没有灵活的思想去考虑这件事情，你怎么可以让她擅自决定我们两个人的将来？”

　　“浅浅，我也想勇敢一点。可是，你觉得韩姨能承受得住这个巨大的打击吗？”石弯平静下来问我。

　　我听到这句话忽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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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我能进来吗？”傍晚妈妈端了一盘水果推门而入。

　　“进来吧。”我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还生我的气呢？”妈妈试探着问我。

　　“当然。”

　　“浅浅，妈就是个普通家庭妇女，我这个人一没读过书，二没什么见识，妈在你眼里是不是太庸俗，太不长脑子……”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强迫石弯去做她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否则我会觉得你这些年对她的关爱都是虚伪表演，况且人活着也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得遵从自己的心，弯弯自己快乐比别人怎么看更加重要。”

　　“妈明白你的意思，妈就是觉得这孩子亲生父母都不在身边，如果我能给她安排个好的归宿，那我这辈子也就算是能彻底放宽心。”

　　“妈妈，答应我，你这几天别再硬拽着石弯去相亲，容她消消停停地在家过一个年。”

　　“好好好，妈答应你。”妈妈仿佛释然了般将一块苹果送到我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