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墨（女尊）》老衲茹素

36、凤芒初露（上）

　　已经是三更时分，祥福宫里灯火通明。
　　得了容成雅音要过来的消息，年幼的小皇帝只穿着里衣就冲出了寝宫，站在宫门前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父亲过来。
　　还在正月，又刚下了一场雨，因而有些冷，凤染香因为心里急着见父后，倒也不觉得冷，只是把身边服伺的那一群宫人吓得够呛，手里捧着衣服、手炉追着她跑，嘴里不断地喊着：“陛下，陛下，太皇殿下还在路上呢……您且回寝宫歇歇……若是着了凉……”
　　“滚！”被追得不碍烦的凤染香听着那一声声的呼喊，心里只觉得烦躁，又听到那宫人说什么太皇殿下，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生出一股邪火来，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近，猛地一回头，也不看人抬脚就踹，“该死的臭奴才，你是什么样的下作人物，竟然敢来说朕！看朕不踢死你！踢死你！”
　　跟得最紧的那个宫人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避，也不敢躲避，一下子就被凤染香给踹倒在了地上，记着自己的职责，他忍着痛爬起捧着手上的狐麾想要往那小小的身影靠近，才挪了一步，就感觉到一连串的脚踢犹如雨点一样地落在了身上，小皇帝虽然年纪小，脚上的力气却不小，几下狠踢，踢得他险些岔气，耳朵里又听到小皇帝气恼的喝骂，虽然觉得委屈，却只是牙关咬得死紧哼也不敢哼一声。
　　见那宫人不作声，只是蜷在地上任她踢打，凤染香顿时觉得没趣，恨恨地收了脚，低咒道：“该死的奴才，看在父后就要过来的份来就饶了你，否则，朕……”
　　就在这个时候，宫门口传来了一声悦耳的声音：“香儿！”
　　凤染香抬头，看到披着狐裘站在宫门前的颀长身影，小脸立刻一亮，也顾不得打骂宫人就欢快地奔了过去：“父后！”
　　俯身拉住女儿冲过来的身影，容成雅音伸手解下身上的狐裘包裹住女儿那有些冰凉的身体，视线在宫门内扫了一圈：“香儿……”
　　“父后，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着呢，父后别冻着了！”小皇帝被尚带着容成雅音体温的衣裳包裹着，只觉得自己穿着里衣跑出来再正确不过，听到父亲的声音，抬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知道他想训她，连忙先发制人，拉着父亲往内宫走。
　　香儿……
　　容成雅音怔忡地看着女儿，心里隐约有些违和感，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女儿往前拉了好几步，因为没有准备，他险些摔倒，还是清容在旁边扶住了他，他有些不悦地开口：“香儿……”
　　“父后，来，您坐这里！”几步之间，已经进了内殿，凤染香搬来凳子放到容成雅音身后，接着他坐下，自己则手脚并用地攀到他的膝上，精致的小脸上透着满满的好奇，“父后，您此次进宫是专门为看香儿的么？香儿好高兴！”
　　不是错觉，香儿在转移话题。
　　香儿……与他上次进宫时所比，又变了一些了。
　　容成雅音忧伤地注视着坐在他膝上，看起来依然天真可爱的女儿，回想着刚刚在宫门前看到那个暴戾身影，心里禁不住五味杂陈，十分难过，有心想要和女儿多说些话，但是一听到女儿的问话，突然想起这次进宫的主要目的，连忙从袖子里取出阙执墨交给他的那张纸条，放到女儿的小手掌里：“香儿，这是……她刚刚收到的军报……你……”
　　知道父亲所指的她是谁，凤染香精致的小脸立刻绷紧，垂头看着手心里的纸条，却没有流露出任何震惊的表情，只是撇着嘴将那张纸条抛到了地上。
　　以为女儿年幼，并不知道其中的轻重，容成雅音眉头一皱，正要说明利害关系，耳朵里却听到了女儿的低声嘟囔：“真是没趣，这姓阙的果然有两把刷子，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容成雅音惊异地拧着眉毛，看着女儿，这话……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香儿早就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明明听到那个密探告诉阙执墨朝上还不知道的呀？
　　“这东云的人也真不中用，朕还以为她们能多瞒几天呢！”凤染香漫不经心地说着话，见父亲还要再开口，连忙噘着嘴把脸蹭到了他的肩膀上，娇声道，“父后，父后，朕今天被太傅夸奖了呢！”
　　容成雅音听到女儿的话，虽然心里还存着疑问，但看着女儿献宝的样子，就只能压下满腹的疑虑，对着女儿露出温柔的笑颜，顺着她的话意接话：“哦？香儿作了什么，被太傅夸奖了？”
　　凤染香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自然是功课喽！朕将昨天太傅留的功课全部都做完了，还将所有的功课都多抄写了一份，太傅直夸朕勤奋呢！”
　　“是么？那能让父后瞧瞧么？”容成雅音被女儿摇头晃脑的样子给逗得忍俊不禁，为了满足她的炫耀却故意装作要考她的功课的样子，抿着嘴唇作出严肃的样子。
　　“父后，您等等哦！”听到容成雅音要看她的功课，凤染香立刻来了精神，一咕碌地爬下了他的膝盖，然后快速地冲进了寝宫里，没多久就取了一撂纸张过来，献宝似地捧到了他的面前。
　　容成雅音伸手接过，只是垂头瞄了一眼便立刻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女儿。
　　香儿抄的是礼经•启运。
　　礼经是凤霄大儒水云初流传在世的十三经之一，是凤霄所有礼制和礼仪的起源，也是十三经中最为枯躁繁琐的一部，以前他曾经试着教香儿学一些其中的字句，只是并不成功，没想到……才短短不过月余的功夫，香儿就已经能够将它抄写下来。
　　虽然只是抄写，却难得的是整页看起来字迹工整，没有一个错处或是涂改，显然是写得时候是花了十分的心思的。
　　香儿，是真的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撒娇的稚儿了。
　　“父后，朕写得好么？太傅说朕的字有母皇的遗风呢！”见容成雅音只是看着纸张沉默不语，凤染香的小嘴又噘了起来，一双小手拉着父亲膝上的裙袂，不满地摇晃着，籍此拉回父亲的注意力，“父后，是不是真的很像母皇呀！”
　　容成雅音回过神，先是将那些纸一张张分开摊到身旁的桌子上，然后将女儿重新揽入怀中，拿着她的小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指出毛病：“太傅说得没错，香儿的字的确有些像先帝，不过，这些地方却是有些不足，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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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容成雅音和凤染香头并着头偎坐在一起笑语偃偃的样子，守着宫门处的宫人们纷纷放轻了脚步，退了开来。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直到四更的更鼓响起，与女儿说话了一个更时的容成雅音才在清容的提醒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祥福宫。
　　出宫的时候，容成雅音注意到与他错开一步举着灯笼照明的宫人正是刚才被香儿踢踹的那个，心里禁不住微微一动，有心想问些话，但四周左右都是宫里的侍卫，并不好开口，便忍了下来，直到将出内宫，他才得了空叫住那宫人：“惜容。”
　　惜容正是那宫人的名字，却是容成雅音三年前安排在女儿身边照顾的大宫侍，听到他的问话，连忙惶恐地弯腰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容成雅音抬头看了看眼前巍峨的宫殿，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本宫问你，陛下这些日子，是不是经常打骂于你？”
　　惜容听到问话，纤瘦的身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太皇殿下，那是……奴没服侍好陛下……”
　　“那就是有了？”容成雅音的心微沉，“你将陛下这些来的举动一一和本宫说说。”
　　惜容不安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宫城，清秀的脸庞上有着迟疑。
　　容成雅音睨了身边的清容一眼，清容会意，借口有些体己话要和惜容说，向旁边的侍卫讨了个空，拉着他到了宫城的角落里。
　　约摸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清容神色凝重地转了回来。
　　容成雅音也不问他，只是径自在他的服侍下上了马车，等到车轮的转动声传入耳中，他才半敛着眼眸挥了挥手。
　　“回殿下，奴听惜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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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管马车里，清容是怎么和容成雅音说的话，这边，那个名叫惜容的宫人凝望着载着他们的马车出了宫城，直到完全见不到马车的踪影才提着灯笼转回了祥福宫。
　　进了宫门，将手上的灯笼递给了宫门边守着的小宫奴，惜容提着裙摆轻悄地走进祥福宫的内殿。
　　“回来了？”
　　容成雅音离开时已经爬上床睡着了的小皇帝凤染香不知何时已经衣冠穿戴整齐坐在桌子边，看着那一张张书写着礼经•启运篇的纸张，精致的小脸溢满了与她这个年纪并不相符的忧愁与悲伤。
　　惜容抿抿嘴唇，怯怯地跪在凤染香的脚边：“回陛下，奴回来了。”
　　“父后有问你话吗？”垂眸看着跪在脚边的身影，凤染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纸张一一收起，锁到摆放在凤床边的一只玉匣里，然后又转回了桌边，顺道从地上拾起刚刚容成雅音带进宫来给她看，被她随手抛在地上的那张纸条摆在桌子中间，直勾勾地看着这张纸条好一会，凤染香不禁冷笑。
　　听得那冰凉的笑声，惜容哆嗦了一下，将身体压得更低了：“回陛下，奴遵照您的旨意，回了太皇殿下……”
　　“滚！”听到太皇殿下四个字时，凤染香忽地抬起了脚，将惜容踹倒在了地上。
　　惜容不敢多说，喏喏地行着礼退下。
　　等到宫殿里所有的人都退下了，凤染香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纸条，搬了凳子，爬到宫墙边燃着烛火的铜灯上将纸条点燃。
　　火光，陡然跳跃，然后瞬间暗沉。
　　松开手，看着乌黑的灰烬从指尖飘落。
　　凤染香乌黑的眼睛里透着森冷：“阙执墨，你知道了又如何？朕要做的，你是猜不到的……总有一天，朕要你为今时所做的感到后悔……”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哇……很可怕！